看燕子的日子

香薰古琴

　看燕子的日子

　　古 琴

　　
　　春天，廊底下飞来一对燕子。
　　
　　一根电线在拐角处挽了一个圈，分成两路。两只燕子每天衔着草，飞来飞去，在圈上辛勤搭建，很快造了一只半球形的窝。
　　
　　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发现了它。一个是小男孩，他的脑勺后面留着一根细细的小辫儿，大约半尺长。额前三根刘海，像画册上打理过的三毛。白色的小T恤衫，印着黄色的三叶草，脚穿打着对勾的球鞋。球鞋的旁边滚了只黑白相间的足球。站在他身边的是个小女孩，头发被汗粘在额头上。脑袋右边扎着小刷子，而左边的那个已经散了，皮筋也找不到了。她的小脸儿红扑扑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一只小辫没有扎起。女孩的裙子后边应该有三颗纽扣，中间那颗掉了，一伸胳膊，小脊背就从缝里亮出来。
　　
　　每天，这两个小孩子仰着小脑袋，不知疲倦地看廊底下的鸟窝。
　　
　　今天他们惊喜地发现，燕子妈妈有了小宝宝。
　　
　　“窝里有三只小燕子。”女孩大声喊，从这边转到那边，散开的半扇头发随着转来转去的身板一飘一飘，小指头朝着鸟巢点，一个、两个，“三个，就是三个。”
　　
　　“不，是四个。靠门那儿还有一个。”这个男孩把足球轻轻地放在墙角。他踮起脚尖数了几遍。
　　
　　“哪有？就是三个。”女孩跳起来，跳得右边那个扎起的小刷子也快散了，皮筋只扎住了发梢。
　　
　　“不信你从这边看。那个肯定身体不好。要不就是这三个小燕子欺负它。它不敢出来。”男孩儿跺了一下脚，大叫一声。三只小燕张着比脑袋还大的嘴巴，一起伸长脖子，叽叽叽地惊叫不止。
　　
　　他又叫了一声，三只燕子又伸出来细脖子。叫一声，就伸一下。他说那边明明还有一只。
　　
　　“我也看见了。真的是四只。”小女孩脸上露出了笑，脑袋那只小刷刷马上就要散掉了。
　　
　　“不要叫了，不要吓它们了。”
　　
　　一只老燕子飞回来，后面跟着另一只老燕子。它们在廊底下转了一圈。看到两个孩子，不甘心地飞到前面的晾衣绳上去了。老燕子焦急地在绳子上面摆来摆去，两只翅膀散开又合上闭合。
　　
　　“是妈妈给它们送吃的来了。我们不走，它们就不敢来。”
　　
　　两个孩子躲进屋子里，隔着窗户，把眉眼挤成饼子样，死死地看着那两个老燕子。一只燕子飞了进去，不一会儿又飞出来。燕子爸爸妈妈在院里转了一圈，消失在屋顶后面。
　　
　　“你说这只虫子给了谁？”女孩子好奇地问。
　　
　　“虫子一定是先给那只不爱吵闹的燕子。它身体不好。”男孩是个爱打抱不平的男子汉。他仰着头，观察偶然露头的弱燕能不能吃到虫子。
　　
　　“它妈妈又去找虫子去了。一人一只。”
　　
　　男孩和女孩每天都会站在廊底下看燕子。他们有时躲在一个柜子后面，有时忍不住站在沾满鸟粪墙边，有时蹲在窝下面，始终仰着脖子。
　　
　　燕子妈妈飞回来站在巢上，把小虫递给了小燕又飞走了。
　　
　　两个孩子就这样看着，一天一天。小燕子的头顶渐渐黑了，肚皮发了白，长出了短短的黑黑的翅膀。
　　
　　有一只燕子比较调皮，总是哆嗦着翅膀站到窝边儿上。每次都能抢先吃到燕子妈妈嘴里的虫子。
　　
　　“这只燕子想飞了。”男孩理了发，脑袋光光的。后面的小辫像油泡过，乌黑油亮。他穿了小迷彩服套装，像个小战士。
　　
　　”不是！它一定想最先看见妈妈。” 小女孩近几天没有扎小刷刷。她的头发翘着，很多天没有梳过，留下扎过的痕迹。
　　
　　突然，那只露出大半个个身子、喜欢嘚瑟的小燕子一个趔趄，从窝上面掉下来了。两个孩子“啊”的一声尖叫。
　　
　　窝里的三只小燕惊恐地叽叽叽。
　　
　　走廊下面停放着一辆摩托车，小燕子掉在摩托车和墙的缝隙里。
　　
　　两只老燕子飞回来，它们从上面冲下来，朝着地上的小燕子心疼地咕咕咕哀鸣。那只可怜的小燕子扇动着嫩翅，像折戟的纸飞机，歪歪扭扭走了两步，栽在地上。它试图站起来，刚走了一步，又歪倒了。
　　
　　两只老燕子，疯狂地俯冲，又飞起，在廊底下盘旋。可是它们不是老鹰，没法叼起燕子。窝里的三只小燕伸着细长的脖子，一阵咕咕乱叫。廊底下一阵骚动。
　　
　　“我们帮它们一下吧。”穿迷彩服的男孩和裙子掉了一只纽扣的女孩从柜子后面走出来。他们找到一根软蔑的笤帚。因为柔软，笤帚翻下来，正好把小燕放在上面。女孩把小放在笤帚头上。男孩子举起来。但是，他个子太小了。离窝还有很远呢。
　　
　　两只老燕子，更加惊惶地在廊底下穿梭。
　　
　　女孩子从台阶上搬出一把方凳子，帮助男孩子站在上面。男孩子小心翼翼地举着扫把，身子晃晃荡荡。女孩仰着头，散来的头发向后飘，她的消瘦的脊背从掉了纽扣的地方露出来。她全然不顾，抓着男孩的小腿，死死地盯着扫帚头上的小燕子。
　　
　　男孩小心地举着扫把，快到窝跟前，往里一歪，把小燕子一下倒进了窝里。
　　
　　燕子妈妈惊慌失措在窝边飞了两圈，确信小燕子安然无恙了，倏地一声飞过屋顶寻找虫子去了。
　　
　　“燕子一家团聚了。”小女孩一跳一跳，小脸蛋更红了。
　　
　　“努努，愿意给我当媳妇吗？”小男孩自信地仰着头问。刚才的举动使他倍感骄傲。
　　
　　“愿意。”努努脸上溢满灿烂的笑。
　　
　　“我们也生四个小宝宝。
　　
　　“不！生八个宝宝。”
　　
　　”好好！生八个宝宝。我去找吃的，你在这儿守着，不要能让他们掉下来。”男孩会说普通话，他一本正经，叮嘱叫努努的小女孩。
　　
　　“掉下来就被猫吃了。”努努声音微弱，好像小宝宝快要被猫吃了一样。她的头发更乱了，下面的被汗粘着头皮，上面扎过小辫的头发想要起飞似的。两个扎头发的皮筋不知丢到哪里。
　　
　　“宝仔，回家吃饭！”男孩的妈妈在巷口喊，声音像山泉一样，溅起清澈的浪花。
　　
　　“宝仔，吃饭啦。”声音又唱了一遍。
　　
　　“我妈叫我吃饭。我要回家了。你妈呢？”男孩露出来急切想回家吃饭的表情。
　　
　　“我妈和我爸昨晚吵架，还打架……今天……吵着离婚去了。”努努不再那么兴奋，她低垂着脑袋，那只脏兮兮的鞋子在地板上蹭来蹭去。
　　
　　“那你到我家吃饭去吧？”
　　
　　“我不去。我等爸妈回来。”

小平_gMTT8

     父母儿女一家亲，才有家和万事兴，小燕方知育儿女，提醒夫妇慎离婚。

以物寓人，意味深长。


加分支持！

草舍煮字

既然结婚生子，就该以孩子的利益为重。
动物或许是出于本能，但人悲悯、善良的本性不能战胜自私，枉为人类。

孙姜

人间美好与人间不美好，都在里面了。

冰峰雪鹰

寓言式文体的经典表达。

香薰古琴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1-10-10 10:21
父母儿女一家亲，才有家和万事兴，小燕方知育儿女，提醒夫妇慎离婚。

以物寓人，意味深长。

小说写得好不好，全看版主会不会点化，哈哈，谢版主辛苦点题！

香薰古琴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1-10-10 12:22
既然结婚生子，就该以孩子的利益为重。
动物或许是出于本能，但人悲悯、善良的本性不能战胜自私，枉为人类 ...

谢谢一如既往，数年如一日支持跟帖的草舍兄。

香薰古琴

孙姜 发表于 2021-10-11 08:26
人间美好与人间不美好，都在里面了。

话不在多，有趣就行。

香薰古琴

冰峰雪鹰 发表于 2021-10-12 10:17
寓言式文体的经典表达。

谢谢冰峰老师阅读，

随玉

看燕子的日子，温馨中有些心酸，动物尚且知道保护孩子，但作为人类，许多人却做不到，可悲可叹！

yugongjin

春天，廊底下飞来一对燕子。 　　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