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晓萍 于 2021-12-15 11:04 编辑
有些事每天都在重复,但记忆就是无法将它镌刻在脑海里。有些事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却会在记忆的星空里跳脱出来,成为一颗熠熠生辉的星子,辉耀在心灵深处。
与我一同进入单位的同事,凭借父母的优势,都已转正成为正式工,唯独我却少这份优越感,成为正式工里为数极少的合同工。这让我敏感的心思更加忧伤,我是沉默的,在外人眼里我不多说一句话。似乎所有的花草枯荣都与我无关,所有的四季更迭都在我眼里见不到色彩。我的鲜活只在我的灵魂里。与我同龄的女孩子们都在忙着找男朋友,谈恋爱结婚。而我却把大把的时间花在看书写诗上。下了班吃了晚饭后,一个人又溜回办公室,寂静的夜晚,我在书中沉醉,与书中的灵魂对话。写诗,投稿,给诗友写信,期盼稿件的回复,成了我那段时光里最畅快的事情。
一封信就在那些日子里飘飘摇摇地落到了我的桌子上。用小剪刀小心地裁开,抽出信纸,一张照片从折叠的信纸边沿滑了出来。瘦高的个子,着一套灰色西装,戴一副眼镜。长得不是很帅气,但透着一份宁静与一份学生气。展开信纸,方知是郴州的一个商校快毕业的学生来信。说从我发表的诗歌里找到了地址,于是邮来这样一封信。信里开诚布公地写上自己的年龄,21岁,爱好诗歌。
从18岁开始,一直觉得生活不是简单地过日子,该有什么比简单的生活更有意思的事。有一天突发奇想,觉得写毛笔字比较简单易学,只要多练,就容易学会。于是买来毛笔和墨水,办公室多的是报纸,没事就写,又买来字帖,没事就练。终于写得有一点像字了,又觉得写好它不是那么容易。于是把兴趣转移到写诗,因为天生对文字感兴趣,几年时间不停地写,练,竟然有几首小小的诗歌见诸报刊。
一直在寂静的文字世界里独自徜徉,虽然这块土地上不乏花香,鸟儿的欢快啁啾,有时也未免感到寂寞,寥落。有了同伴的相随,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且因为距离的遥远,少了摩擦与相处的尴尬,是我比较喜欢的交友方式之一。
有一次他寄来诗作,蝌蚪一样的字,在洁白的纸上奋力地游。我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在文字的海洋里,我何尝不是一只奋力浮游的蝌蚪。我不知道别人的生活怎样,我喜欢这样的生活。这就像是一条河流,把我与其他的人都隔离开来。我甚至不知道理想的前面是什么,也不用去想,就这么一直生活下去就好。
写信,交流诗作,竟然成为那段时间喜爱的一种生活方式。
直到有一天他寄来一封信,说自己快毕业了,同学之间都在相互交换笔记本,以此留存纪念。他目前手头空缺,能不能暂借20元钱给他。
应该说我还是稍稍地思考了一下的。那时虽然工资不高,20元,对于当时单身的我来说,不是很大问题。但是借给一个远方仅靠几封信件维系相识的年轻人,还是有一丝丝顾虑的。后来仔细想过,即使他不还,于我损失也不大。即便这样想,内心里还是希望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让我能看到一个人高尚美好的一面。
于是我愉快地给他邮了过去。
他的诗歌比较青涩,透着一股学生腔,年龄也比我小两岁。或许是这样,在交往上,也一直把他当作小弟一般的对待。不仅是在文学上,其他事也一样,我喜欢道行比我高一些的人,他们就像一棵高枝,让我有踮起脚尖仰望的愿望。或者年岁长于我,有一份历经世事的阅历与沧桑,这样的他能带给自己无法抵达的梦想与渴望。我不记得跟他书信交往中是否有这些轻慢与冲撞的成分,但我知道这是自己不能苟同于他人的一个弱点。
他毕业后马上就找到了工作,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就把钱还给了我。后来他邮来一封信,说他的诗歌在市里获得了一等奖,信中还附上了他的那首获奖的长诗。
我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感动,他执著着自己的追求,并在追求梦想的过程中获得了相应的回报。我在异地默默地为他祝福。
曾经因为文字结识了一个共同爱好文字的人,又因为文字无意资助了一个年轻人的梦想。多年后想起,其实是我们都没有辜负对方的期望,一借一还,彼此都出自一个信任。文字是一种修养,可以看到一个人人性的高尚,也可以让我们在生活的背阴处,寻到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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