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话题】走过2021

淡淡不如风

　　　　　Ａ　　老，就该有老样


　　“当你老了，头发没了，睡意昏沉……”


　　听到莫文蔚唱这首歌的时候，背景画面是周星驰白发苍苍的样子，我的内心防线瞬间坍塌。那一刻知道了，自己其实是有颗玻璃心的，不过总是习惯了用外表的强硬来掩饰罢了。就好像刺猬总是习惯了用尖锐的硬刺来掩饰柔软罢了。


　　就此喜欢上了这首歌，却在反复的哼唱中不知不觉地——把“头发白了”唱成了“头发没了”。不管是白了，还是没了，总之是老了吧。


　　老，就该有老样。至少不应该再像年轻人那样去追求“爱拼才会赢”。


　　如果说，当今社会，五十岁还无法躺平，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家庭琐碎，都等着你去像老黄牛一样奋蹄蹴地呢？何敢言“老”字？


　　而我，却非常幸运地拥有了五十岁躺平的条件。近九十岁的岳母身体健康，时常还跟着儿女们下下馆子；七十岁的父亲生活无忧，没事儿爷几个还能喝点小酒；妻子正式退休了，有了固定收入；兄弟们都是公职人员，工作稳定；孩子大学刚毕业就考上了公务员，我连孩子的房贷车贷负担都没有……


　　我再不躺平，天理何在啊！


　　老，就该有老样。于是我在年初就住院了，二十多种病带在身上二十年，也该有计划地调理一下了。结果一住院才发现，唯一没出过毛病的脑子也坏了——脑梗。


　　时代的一个常见脑梗，压在一个五十岁的健康人身上，便是一座山。可我早就不健康了，脑梗，哼，有我那二十多样病重吗？我给自己打了两万多针，多一样病少一样病有什么区别。不过烦恼倒是有点，我得靠脑子来吃饭啊，脑子不好使了怎么写作呢？


　　要不，咱就不写了吧。也得不过诺奖，也摸不着茅奖的，那么高标准严要求，给谁看呢？住院找住院的乐子，出院找出院的乐子，人生本就是在找乐的过程中，快乐着。


　　在住院的日子里，我回顾了这二十年，别人在励志，我在拼命。经常是累到人事不省，才来上一口酒，昏昏睡去；睡的时候从来不愿意醒来，因为醒来还有更多的活儿要干；经常大早上已经浑身乏力，仍然用这种疲劳的状态持续数月不休息。也真是亏欠这个脑子了，让它梗一梗，也让它歇歇吧。


　　于是，知天命之年的将老之人——我，在这一年做了很多改变。孩子正式入职当天，决定不再收弟子，现有弟子只出不进；孩子领到第一份工资当天，决定不再加家长微信。——写到这，总结出孩子的工作稳定才是我躺平的重要环节。


　　而这一年，拒绝了亲朋好友找我写私人文案的要求，“君以我为享祭之牺牲乎？”；这一年，实现了每年两次——寒暑假入院调理的人生目标；这一年，我每月的药费超过了两千元；这一年，我喝酒喝得很少；这一年，我拔罐拔得很多；这一年，我退出了文学圈……


　　这一年，我的脑子运转得吃力了。我躺在按摩床上，怎一个“累”字了得，从来没有人会想到，我能累到这种程度，甚至连我自己都相信了——我是超人。


　　按摩师是我同学，他淡淡说了一句：“那是因为你不会哼哼。”


　　于是，我大声地呻吟了起来……


　　　　Ｂ　　福，来自身边的人


　　二十年前我下岗了，又得了治不好的病。同学第一次聚会时拍了合影，其中有个女生私下说，这些人中我是个福相。那时候嗤之以鼻，一是信仰不能涉及唯心，二是饭都吃不饱福气在哪。后来这女生得了精神病，我才真正地重视起这句话来。因为，疯子和大师，往往就是门里门外的事。


　　二十年如一日地打拼着，直到五十岁这一年，我才真正感受到了福气——就在身边。


　　我有福气——因为腰间盘突出，拎东西时很容易犯病，所以每周的大活儿——搬运作文本——成了我的难题。但我同学有开出租车的，每周都来接我，而且是上楼拎走几大包，再给我运到地方搬上楼。就差背我走了，这个愿望希望明年实现。


　　我有福气——同学夫妻从湖北搬回来定居，两口子做的是推拿拔罐。这是来救我命的。每周我都去享受一番，尤其是批作文头昏脑胀的时候，火罐子在光头上走一圈，眼前豁然开朗，这是效果最明显的。然后是腰间盘，人都歪成弓了，他给我腰椎刺血——两天就直溜了。


　　接着是喝酒——对，就是喝酒。前几天有酒局，我却觉得胃胀，肝也不舒服。同学把火罐子扣在胃部，问我打算喝几两。怎么也得半斤吧。好，罐子一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疼得我嗷嗷惨叫，浑身颤栗，连声喊“三两，就喝三两！”同学停了手，想好没有，三两够吗？我缓了口气，再剌几下吧，三两怕不够。被“火罐屠夫”这通折磨，还真管用，回去的路上不停打嗝，气顺了，晚上喝了六两，没事（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为了喝酒遭这大罪）。


　　我有福气——弟子们和我越来越有感情。很多孩子是从小带大的，还像小时候一样，天天围着我转，跟我没大没小。有一次我的脑袋碰铁柜上了，出了血，老学生呼啦全围过来了，几个从来不认真写作的淘小子更是着急，那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我感动了，我说甭管你们写成什么糟烂样，我都会带着你们，直到你们自己要离开。那天最后一个进来的是吴同学，一看我的光头上洒着药末还在渗着血，她的嘴都乐到耳根了，然后跟我解释，老师，我这种笑是担心的笑。我说我知道，你从二年级就跟着我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你难过得已经笑出声了。


　　总说人品比作品重要，但是我也是个虚荣心重的人。江同学的作品上了《牡丹江晨报》，杨同学和王同学都得奖了，主办方小气得连证书都不寄，我把证书下载下来给孩子们打了一份，这是荣誉嘛！而杨同学才五年级，就发了不少作品了，听说最近还上了《新作文》——省级刊物啊，牛！得奖最高的是马同学，“文学奖”一等奖。但最幸运的是赵同学和李同学，凭借着奖项申请下来了作家证。


　　此外，还有不少学生的作品在《少年文萃》发表，更有十名学生获得了“第31届端午诗会”的奖项。


　　所以，2021这一年，我是个有福气的人，也是个幸福的人，而围绕在我身边的人，也一定是快乐而幸福的。


　　　　Ｃ　　退，有退样。


　　退出文学圈，不再以创作为主业。退出的原因很多，因为老了，所以想退了，老了却没有突破自己的能力，再写多少年也只是井底之蛙，再占着地方只能起到绊脚石的作用。退出去，让给年轻人。年轻人写得不如我现在的水平，但他们有朝气，早晚会成长，最主要的是，他们更能贴近地气，更能融入到这个时代潮流。


　　像王蒙这样的九十多岁了还不退的毕竟是少数，倚老卖老拿着作品去参加各项大赛，评委都是徒子徒孙，王爷爷都这样了作品能不好吗？谁敢给二等奖都等于抽老头子的嘴巴子。我没这个能耐，也没这个脸皮，我可不想碍事碍眼，自己写不出像样的，又没有能力带着当地文学向上攀爬，麻溜地退出去，赶紧给好人腾地方。


　　因为病了，所以想退了。脑梗造成了脑供血严重不足，思维能力大大减弱。再逆流而上，怕是反噬更严重，急流勇退是大智慧，我没这个水平，但还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退下来，歇歇脑子，也养养心性。


　　学生太优秀了，所以想退了。诗会我也参加过，有人说我写的不是诗，那我就不参加了。我的学生今年是第一次参赛，因为今年开了几节现代诗讲座，讲了点具象与意象，然后让她们去投稿试试。得了十个奖之后我就琢磨了，就算我玩命写，再通过其他方式获得评委青睐，也不过得一个奖，还累得我够呛。现在我的学生能一下子划拉这么多奖项啊，她们一个个的都成长起来了，那我还有必要再写下去吗？


　　退吧，让自己有更多的精力，去为这些孩子们做点事。明年会继续为她们创造参赛机会，为获奖者争取作家证。本地文学这些年什么状态，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年底报成绩的时候，咳咳咳……哪来的灰呢，呛得我都说得不下去了。我这样的大人是成不了气候了，但未来，如果有一批年轻人把这座小城的文化焰火点亮，那一定有我的学生。如是，我的功德无量（对不起，唯心了！）


　　到那时，她们也会把我捧得高高的。但我绝不会四处显摆自己，我不会占据满桌人的话语权，我会找个角落默默地抿着小酒，让年轻人激情四射去吧，我真的不需要众星捧月，人缺什么吆喝什么，对于我这种，打小就颜值担当、长大后才貌双全、老了魅力无穷的人来说，从来不缺自信。


　　因为羞愧，所以退了。原来我打算混到五十五岁退出文学圈的。两根稻草压倒了我。第一根稻草是因为抄袭。偶然在一个群里逮到一个抄袭的，百度红字覆盖面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该文贼的解释是“读书读多了，一不小心就带出来一些”。照这个说法，我年轻时能把《离骚》一不小心带出来，那这诗就不是屈原写的了吧？文贼本不是职业作家，抄也就抄了吧，这没啥稀奇的。稀奇的是她又弄个微信诗歌分会，本地区一群文化人趋之若鹜。文人的三观和底线哪去了？最可恨的是我居然没有去揭发检举，我已经不是当年仗义正直的令狐冲了，在即将变成岳不群之前，赶紧退了，我瞧不起自己了。


　　另一根稻草也是因为抄袭。这回不是业余写手了，这回让我更崩溃。原作者找我谈这事的时候，我居然还请人把事压下来，给本城写作弟兄们留点颜面。颜面自然会留的，可我又成了什么人？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面对着铁证如山的抄袭事件，仍然要选择明哲保身。我被这种痛苦折磨良久，不恨抄袭的，只恨自己。初心哪去了？当年那个一身正气的少年郎，出走半生，归来却是太监。我的阳刚之气哪去了？我的棱角哪去了？我的一身刺哪去了？


　　什么时候，我变得如此谨言慎行了？什么时候，我变得缩手缩脚了？什么时候，百练钢化成了绕指柔。是的，不管是为人还是为文，我都和以前判若两人，我温和得如春风一般，但我真的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这是我以前最看不起的世俗人，现在我恰恰成为了这种人。


　　我如果改变不了自己，那就退出吧。不如归去，三尺书桌有觅处。归去来兮，待有琼浆恰此时。


　　退有退样，再不问文章事，谁爱趋附文贼谁去，谁爱搬运文字谁搬。我只愿，面朝酒坛子，春暖花开。这才是真正的退样。


　　问题是，我能坚持多久？呵呵呵……


　　走过2021，感谢父母兄弟姐妹，你们都泰然，我也安心；感谢妻子孩子，你们都有了工资保证，我有底气；感谢亲朋好友，你们的鼓励，给我力量；感谢两位同学，你们是及时雨，予我温暖；感谢家长们，对我近于痴迷的信任；感谢孩子们，你们的相伴，是我最迷恋的时光。


　　最想感谢的，是这些年来，文化圈里推荐过我进省作协的老师们、帮助过我的哥们儿、支持过我的朋友们……圈子退了，但我们酒局没散。


　　2022，江湖不远，酒场再见！

云馨

走过的2021真是不容易，每个人都努力前行着，希望新的一年，一切安好顺意！

幸福小草

这矛盾体写的文都是满篇——矛盾，退了还再纠结，健康早亮红灯，还没忘调侃。这矛盾泡酒里，也算圆满又一年。

喻芷楚

主办法小气得连证书都不寄——捉个小虫子，法——方？

喻芷楚

欣慰之余是过来岁月的回望，感恩有你感恩自己，慧心赢得学生信赖，赢得朋友用心对待。这样的生命应无有遗憾。作者文字里有调侃有肯定有幸福也有遗憾，初心是什么，何来负初心，绕不过的是病症，那是年轻时为家付出辛劳的佐证，如今一切安好，需要躺平好好休养。

草舍煮字

心脑不梗，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老了。
福不福，是自己的感受，不是别人的。
抄袭原来是读书之过！那孔儒之流所有教书的都是教唆抄袭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秋实

近九十岁的岳母身体健康，时常还跟着儿女们下下馆子；七十岁的父亲生活无忧，没事儿爷几个还能喝小酒；妻子正式退休了，有了固定收入；兄弟们都是公职人员，工作稳定；孩子大学刚毕业就考上了公务员，我连孩子的房贷车贷负担都没有……
我再不躺平，天理何在啊！

这是拉仇恨的节奏嘛？
如此说来，真的可以歇一歇，本来身体就不好，没必要硬撑。躺平，放下，万般自在

香薰古琴

淡淡老师的感悟写的好，我也应该感悟一番。对于2021年，有太多的话要说。你一直没有躺平。

唐僧没有肉

淡淡文风有变，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这种温和的文字其实是人内心世界的折射，所以我相信了他文章当中的感悟，躺平也罢，福气也罢，对令人幸福的一律祝福，然后真诚希望放下一些东西，休养身心，到这个年龄的人都不经折腾了，都是老家伙了，且行且珍惜。看你这个大光头，我以为你比我要小十多岁，没想到竟然差不多。

淡淡不如风

云馨 发表于 2021-12-27 10:11
走过的2021真是不容易，每个人都努力前行着，希望新的一年，一切安好顺意！

2020，活着就是幸福。、
2021呢？躺平就是幸福。

淡淡不如风

唐僧没有肉 发表于 2021-12-28 09:18
淡淡文风有变，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这种温和的文字其实是人内心世界的折射，所以我相信了他文章当中的 ...

不是你丑，是我颜值高，所以总是——你显得太老。

淡淡不如风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21-12-28 08:53
淡淡老师的感悟写的好，我也应该感悟一番。对于2021年，有太多的话要说。你一直没有躺平。

还有人说我，一团热火，不可能退出去。

淡淡不如风

秋实 发表于 2021-12-27 20:05
近九十岁的岳母身体健康，时常还跟着儿女们下下馆子；七十岁的父亲生活无忧，没事儿爷几个还能喝小酒；妻子 ...

树欲静而风不止，毕竟小地方，太小了，人才少。五十岁写作和教写作方面，地表最强，身不由自己。

淡淡不如风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1-12-27 17:07
心脑不梗，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老了。
福不福，是自己的感受，不是别人的。
抄袭原来是读书之过！那孔儒之流 ...

厚颜无耻不可耻。
可耻的是，那么多人去趋附。
要不要脸啊。

淡淡不如风

喻芷楚 发表于 2021-12-27 10:40
欣慰之余是过来岁月的回望，感恩有你感恩自己，慧心赢得学生信赖，赢得朋友用心对待。这样的生命应无有遗憾 ...

所以，这篇小字，又叫躺平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