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才浪子 于 2022-1-4 17:45 编辑
天,又阴了下来,云虽不浓,却也显得有些昏暗。轻风吹拂,云隙间时而露出太阳微弱的光芒,给大地涂上一层淡淡的黄色。
小桃顺利的给一位年轻的产妇做完助产手术,她收拾好手术器械,脱下工作服,洗了洗手和脸,嘱咐了几声护理人员,便朝门外走去。
可她前脚刚迈出门槛,里面又哇哇的传出了婴儿的哭声。她又惶惑的回过头去,眼里充满了痛苦的光芒。她缓缓地走到病床前,抱起婴儿,再一次认真的检查了一遍手术的利落,又仔细的端详了一番这个刚出生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着一副团团的脸蛋,一对亮亮的眼睛,一头黑黑的头发,真好似一朵蓓蕾待放的出水芙蓉。
“多可爱的小姑娘啊!”小桃满腹心事的叹赞一声,将小姑娘轻轻地放到她妈妈的身边,又向那位年轻漂亮的产妇微微一笑,示意她好好休息,便慢慢的离开了妇产室。
轻风撩起了她的头发,卷起了她的衣角。她低着头,锁着眉,一步一顿的向休息室走去。路旁的泡桐树早已花落果出,一年一度送芳香的杨槐花此时也籽似扁豆,倒挂凋零了。真是“野草野花籽满枝,春去秋来渐荒凉。”惟独那粗造的石垒花坛里的几朵无名小花仍强打着精神,给人们助兴,时而随风送来一丝淡淡的清香。
小桃无心观赏路旁衰退的景致,默默的走着。小姑娘的影子不停的在她的脑海里来回的晃动着。“多么美丽的小姑娘啊!做母亲的该是多么自豪啊!……唉,按照旧俗,我也早该是做母亲的人了。可到现在还是孤独一人,连一个知己都没有,将来我该在何处寻找生活的着落,终身的归宿?……人世间该是多么的不公平啊……”小桃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闷闷的遐想,不觉头已经撞在了门上——她早已到了自己的门前。她的心里一惊,有如大梦初醒:“啊,我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一颗心便急促地跳动起来,脸也红了。此情此景,她真不知是惭愧,是怨恨,是悔愁,还是处于少女的羞涩。她忙忙的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室内,关了门。
由于近几天的连夜工作,她确实显得有些劳累。她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极力的控制自己的心思,想熟睡一场,让梦境里的春雨洗去那连夜工作的疲惫,抹平那内心的创伤。然而,无论她怎么的想睡,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着,总也平息不了她那内心的波涛。她索性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床上:孤孤的一个枕头,单单的一床被子。她又仰起头,想看一下窗外空中那淡淡的残云,无奈,那屋上片片的瓦片遮住了她视线。她又朝窗口探头,想瞧一瞧那窗外广阔的原野,可那片绿色的窗帘又挡住了她的目光。她只好又回过头来,环顾了一下这间小小的单人间:这是一间不到10平方米的房子。四周的墙壁上粗糙的涂抹了一层石灰,算是混刷一新了。房子既无天平,又无地平。天阴长了就有些潮湿。常常散发出一股呛人的霉味。房子的上方摆着一张小方桌,下方置着一张没有床头的单人床,左边是一张陈旧的书桌和一个衣柜,右边一架煤油炉和两把矮椅子。床头上贴着一张日历片,上面画着一位容貌清秀的姑娘的全身像。画上那姑娘的手里拿着一根长笛,双眼凝视着天空,满面愁容。
看着这一切,小桃不觉倍感孤独、寂寞和悲伤。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窗门。一阵秋风轻轻吹来,她顿觉格外清爽,迎着轻风向窗外望去:山区小镇的医院很小,总共才两排房子,上面一排是门诊,下排是宿舍。院子不大,栽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木,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野草,荒凉里面又带着几分幽静。
离开窗前,小桃复又躺在床上,怎么也按捺不住内心的伤叹:“小桃啊小桃,你曾亲口劝解过多少对青年夫妇,你曾亲手接生过多少个男儿女婴。而你却是一个孤苦伶仃的人……”她越想越苦恼,越想越怨恨:“你怎么这样没有勇气,在爱情的海洋里扬起爱的风帆去迎风斗浪,寻找自己的爱的港湾……”她这样茫然的乱想着,自叹着,不觉心房早已涌满了痛苦的浪潮,泪水早已湿透了头下的枕巾。这泪水真不知是辛酸的清泉,还是悔恨的波痕,还是出于少女情感的流程?
是啊!时间的流逝依旧匀速平静,而人的变化却又是那样的不平静啊!
十四年前,小桃的心情是愉快的,思想是单纯的,生活是幸福的。那时节,小桃刚满十四岁,她身材苗条,相貌清秀。两道弯月似的浓眉下掩映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充满温柔;一副鹅蛋型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对圆圆的浅浅的酒窝,别有光彩;一头密密的头发上扎着一对长长的辫子,乌黑发亮。她天真活泼,轻快大方。人们都喜欢的叫她小桃花。 经过了十四年的风云颠簸,小桃的思想感情和性格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尤其是近两年来,她的身体更加消瘦了。她的脸色蜡黄,布满愁云。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爽朗,轻快大方,却总是紧锁眉梢,沉默寡言。只是那对明亮的大眼睛虽然眼眶有些塌陷,却依旧如两潭碧水,闪闪发亮。
小桃再一次走到窗前,将两手撑在窗台上,双眼久久的凝视着天空。云更加浓了,一朵朵随着阵阵轻风缓缓的向山外飘动着。她的心绪更加紊乱,还夹杂着一阵阵隐痛。伤心的泪珠顺着两腮大滴大滴的滚落在窗台上。那一幕幕辛酸的往事不禁又涌上心头 。
那年冬天的一天,北风呼啸,漫天的大雪纷纷的下过不停,寒气刺骨锥心。晚饭后,为了减轻年老体弱的母亲的负担,小桃和往日一样,做完其他的杂事,便走进自己的小房子,开始做针线。忽然上面妈妈的房里传出了嫂嫂的声音:“妈,小桃已有十四岁了,该有个婆家了。”
“她还没有知识(方言:不懂世事的意思),又在读书,还是迟几年找的好。”
“你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谁给她做主呢?”
一句话刺伤了老人的心。老人想想自己这把脆弱的病骨,想到年幼的女儿,不禁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滚落下来:“你们哥嫂既为她操心,找一个也好,只怕是没有合适的。”
“我娘家有个同姓的弟弟,叫小波,和桃在一个班读书,年龄也是一般大,小伙也长得很帅,读书亦聪明。我的叔父现在是大队副主任,红卫兵队长,将来一定还能什职,没人敢整他。况且,我叔叔家房子宽,生活条件也很好,我认为很合适,特意来和妈你商量商量的,她哥也同意。”没等她妈妈说完,她嫂子就抢着放了一阵响亮的连环炮。
“要是这样的话,亦好。就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呢!”
“愿意,愿意。我已经和我的叔叔说过了。他们全家都很高兴的,还叫小桃到他们家里去玩呢!就是不知道小桃愿意不愿意。”
“她晓得个么事,我说了就算了。”
“那好。我明天就去跟我的叔叔回话,就算定下来了。”话音未落,人却早出了房门。
听完妈妈和嫂子的对话,小波那副又矮又瘦又蜡黄的面孔立即浮现在小桃的眼前,使她感到惶恐。尤其是小波那个当付主任的爸爸的那个声如土雷、眼似灯笼,满脸横肉,凶神恶杀的气焰,使她感到可怕,使她心里发怵。她手里的针线不觉掉到了地上。她望着窗外茫茫大雪,思绪随着狂风翻腾着。
“向母亲讲情,说自己不同意这门亲?——母亲卧床不起,能呕气么?……不说?就这样草率的决定自己的一生?……”她拿不定主意。真是“左难右难心问口,思来想去口问心”:“不!不!还是向妈妈讲明白的好,或许妈妈会同意呢……”小桃怀着猜疑的心情缓缓地向妈妈的房间走去。
来到妈妈的床前,小桃顿觉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她低着头静静地站着。妈妈转过身来,看见女儿的神态,知道女儿有心思,心疼的说 :“桃,你已经长大了,该懂一些事了。刚才我和你嫂子说的话想必你已经听到了……”
“听到了。只是我……我……不愿意。”小桃的眼里充满了乞求的光,滚动着晶莹的泪珠。声音低得几乎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妈妈伸出她那干瘦如柴的手,把女儿拉到自己的身边,问道:“咋不愿意,你嫂子说的很好啊?”
“妈,人家有权又有势,将来有了前途,我们穷人家的孩子,人家瞧得起吗?再说我的年纪还小,何必要你过早的操心呢?”
听着女儿这番深懂事理的话,老人不觉泪水又模糊了眼睛。心里更加疼爱女儿,声音也有些颤抖:“过去有钱人家做亲事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古人说‘龙配龙,凤配凤’,只怕我们没有福分,攀不起这个高枝。”
“妈,你就和嫂子说说,辞了这门亲事吧。”小桃听妈妈的说话,心里觉得轻松多了,便顺势请求妈妈说。
“孩子,这个事不是那么好容易的,弄不好我们是要受欺侮的。等和你嫂子商量后再说吧。”
“妈,你还要商量什么啦?”还没等她妈妈的话说完,她嫂子又走近来接上了话茬。
妈妈把小桃的话向她的嫂子说了一遍。嫂子还没有听完就急忙嚷道:“没问题,我负责。不管小波将来有了什么前途,决不嫌弃这门亲。”
“俗话说:人大性子大……”
“人大,他再大,我也是他姐姐,他能大过我吗?”没等她妈妈把话说完,她嫂子又抢过话头去了。
“等到他有了知识,有了自己的主意的时候,只怕你这个姐姐也是不管用的。”小桃畏畏缩缩的接着说。
“好哇,你们把我不当人,一会说定了,一会又说不同意。你们简直是‘金八哥儿’、‘银八哥儿’(方言:“东西贵重”的意思)……”听小桃一说,她嫂子知道讲理是讲不过的,就拿出了媳妇整婆婆的绝招,大吵大闹起来。
听她嫂子这么一吵,她哥哥也气冲冲的冲了近来。嫂子见自家的男人也来了,就更加装腔作势地哭派起来:“你们家里尽是些什么人,说好的又变卦了,叫我怎么见我娘家的叔叔,怎么走娘家……”
她哥哥自然知道他这个扯三拉四的老婆是不好将就的,那个红得烫手的叔丈人更是不好得罪的,便顺势也吼了起来:“你们晓得什么,人家那一点不好,你们有那一点比人家强!这门亲事我说了算,就这么定了。再多说,我就不是这个话……”
听着他们两口子的话,她妈妈不禁大哭起来。随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只是颤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啊!这那里是在关心我啊!简直是在逼妈妈的命啊!”小桃的心里好象被雷轰一样,疼如刀绞。她一头扑在妈妈的身上,泪水簌簌下落。她的心潮像煮开的水一样激烈的翻腾着。为了不再使妈妈伤心,她回过头来:“哥,嫂,你们回去吧,这门亲事我答应了,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哥哥嫂子总算如意的走了。小桃为妈妈掖好被子,含着泪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风,依旧在狂呼着,雪,依旧在狂舞着。寒气已浸透了小桃的全身。她的手早已红肿。眼睛眨毛拌着泪水早已成了一根根小银针,不时的扎着她的眼眶。她和衣躺在被子里,悄悄的哭泣着。
就是从那时起,小桃的心灵上就增添了一道伤痕,精神上也捆上了一根无形的绳索……
两年后,小桃也真是靠着“公爹”的“大面子”来到了公社卫生院,当上了一位白衣天使。然而,人们怎能知道,在这个卫生院里小桃要忍受怎样的折腾啊!
“借婆家的面子,公爹的树荫……”等无形的语言随时都有传入耳朵,刺入心脏的可能。她沉默啊沉默。她时时叮嘱自己:“一定要谨慎,不可胡思乱想。人,要的名誉,要是有什么闲谈那该是何等的对不起世面啊!”她也时常自己劝导自己:“小波这几年也有了许多的该变,读高中了,社会知识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了不少,能凑合就凑合着过吧。命运是不由自己支配的。也许将来真的可以跟着他享福呢。再说,我这工作也真是靠着他的父亲才有的,人,总得讲点良心……”
就是为了这个“良心”,她拒绝了领导的“好意”,而为之不知受到了多少的刁难,流下了多少的眼泪;为了这个“良心”,她紧收爱情的彩球,拒绝了一个个真诚的小伙子的爱慕,而伤了多少颗无辜的心;为了这个“良心”,她等啊等……等了12年。可谁知等来的只是一封上了大学后绝情信。
小桃不想再想下去。耳内轰轰作响,心里好象刺有万支钢针,双腿软软的下蹲,浑身无力。她缓缓地回到了床上,望着墙上的日历片。满目凄凉。一阵辗转反侧之后,她渐渐的和上了眼睛,她实在是太疲劳了。
如果说人们醒着的时候容易忘记事情,那么在梦里记得的却是最清楚,最鲜明。此时,小桃虽合着双眼,泪痕满面,却充满笑意。她的胸部的起伏是那么的平静,因为她在极力地追寻着梦里的甜蜜。
去年桃花盛开的时候,医院里突然来了一位眼科病人,看上去还不过二十六·七岁,身体不太魁伟,却生的品貌端庄,举止文雅。因为医院里人员紧,护士不够用,那时正把小桃抽到外科做临时护士。她每天给这位青年打针、换药。几天过去了,两人渐渐的熟了,慢慢的交谈起来,相互间都在自己的心灵深处隐藏着一句最神秘的话,没有说出来。可是,有一天这位青年人突然离开了医院,只留下一张纸条:
“小桃,感谢你对我的关心和照顾,因为我的同学来邀我一起返校,匆忙间没来得及向你辞行,真是抱歉,我们后会有期。”
小桃把这张纸条收藏在身边,细细的品味着这最后的一句话的含义,心里甜滋滋的。她想以此来洗掉十二年的苦愁,愈合十二年的伤痕。有时甚至把它作为是“有良心的人”的良心回报。她满怀希望的等啊,等啊,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了……
俗话说:“三伏六月热”,也的确如此,这天虽然已经到了傍晚,太阳早已奄奄落西,大地却仍然热的发烫,蒸气逼人。小桃挥汗如雨的从妇产科出来,象是刚从澡堂里起来似的,衣服全湿透了。她脱下工作服,摘了口罩,忙忙向休息室走去。
“小桃!”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里。她回头一看:“啊!小吴!是他!……”她兴喜若狂地奔向前去,想紧紧地跟他握手,紧紧的和他拥抱。可是,她没跑几步又卡然停止了脚步:
“我这是在想什么?为什么这样莽撞?他是我什么人?……”
至此,她的脸绯红,不觉从眉梢红到了耳根。她满面羞涩,低着头,好象是少女第一次见到陌生人,嘴里似乎是含混不清的说:“是— 是你呀,小,小吴同志……”
“昨天我才放假,想着你,连夜赶过来的,这不,刚下车。”
“啊,是么!哦,你,你还没有吃饭吧!”
“车上挤挤撞撞,吃(骑)人倒是骑过,吃饭…么…没有!”他的话语极赋幽默。
“那,那在我这儿吃饭吧。”
“那就打搅了。”
饭后,明月已悄悄的爬上了树梢,风轻轻的吹拂着绿叶,给人稍有一点凉意。他们并肩出了医院,穿过小巷,走向河边。
“能和你一起散步,很高兴。让我们交个朋友吧——如果你瞧得起我的话。”他边说边向她伸去了他那双十足的书生手。
“啊!他终于说出来了!”她在心里暗自一喜。可她刚把一只柔嫩的手伸出去时,却又急忙缩了回来。女性的羞涩再一次在刺激着她。她那颗少女的心在激烈的跳动着,那只少女的手在激烈的颤抖着。她凝视着他那充满诚实的面孔,那双充满诚实的眼睛,一股热情顿时涌向心头,不禁手已伸出去了,而且还伸得挺高。
溪水默默的流着,映照月色,忽闪忽闪的,似一条长长的明镜,辉映着他俩的影子,牵引着两颗火热的心。
“我只听说你是大学生,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大学呢!”
“你从来没问过我,我又不好意思自抬自高吗!医学院的。”
“什么时候毕业呢?”
“还有两年。”
“真的吗?”她有些吃惊。
“真的…怎么?等不急了?”他开起了玩笑。
“啊!不不不,你不要胡扯。”她松开了他的手,向前走去 。心里不觉又飘起了一团愁云:“两年?两年又会是什么样子?”她避开他的目光,望着小河里那涓涓的流水,心里真是好似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小桃,你觉得我不配么?”
“你?不不不,我是说,你一个大学生,远大前程,我,我一个临时工,不应该拖累你。”
“不要胡思乱想了,我是真诚爱你的,我只爱你,别的我都不在乎。”
“你说的是实话?”
“决无虚言!”(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不后悔?”
“不后悔,决不后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猛的回过头来,眼里滚动着晶莹的泪珠。这是感情的奔流。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的激动,扑到了他的怀中,双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心贴着他的心。他紧紧的搂住她的双臂,彼此仿佛能听到对方的心声。
“亲爱的,但愿我们能彼此相爱到永远……”
夜,更加深沉,更加寂静。微风静静的吹拂,甜甜的亲吻着他们的心怀。月儿已高高的挂在当空,好象要给这对情人照个通明。
自那以后,小桃的生活仿佛又得到了新生。她开始为自己的命运感到高兴。他不再像九年以前那样沉默寡言。她更加努力的工作,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那迷人的笑容。那双会说哈的大眼睛又开始左顾右盼起来。青春的活力在她的身上又得到了滋生。
每当她在梦里追寻这些高兴的时候,她的脸上就像刚出水的芙蓉一样红晕,充满了笑容。她也曾幻想过他们未来夫唱妇随的甜蜜生活情景;她也曾幻想过他们未曾出生宝宝如何天真可爱——像她,又像他……然而人们怎么知道,她这样一颗炽热的心换来的只是一根满是芒刺的冰棍。
第二年的秋天,小桃收到了一封来自医学院的信。她高兴的放下饭碗,急忙拆开信,杀时她的脸色煞白,两眼呆呆地发愣,就是一滴眼泪也滴不出来。她奋力的咬住嘴唇,直到鲜血滴到那封信上,染红了信纸。
她反复的追索着那在月光下:“爱你一辈子……决不后悔”的发誓,和此时“我可能要分到外省去,为了生活的方便,我们还是各奔前程吧……”的绝情,她觉得人生是一个可怕的旅途,爱情只不过是一块遮羞的面纱,一个温柔的骗局。
此刻,她又被这梦境泛起的伤痛所吞噬,泪水再一次滚落在枕头上。
一阵狂风吹来,“吧嗒”一声撞开窗户。小桃一惊,翻身坐起,一睁眼,自己却依旧孤独一人躺在床上。方才知道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甘苦的梦境。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是啊!爱情也许就是这样的,一场甘苦一场梦。”她走到窗户前,洗去梦中泪水,回过头来,又见到那床头的日历片,不禁对着那画上姑娘发出了幼稚的疑问: “姑娘啊,你为何生得如此的婀娜多资,脸上却布满愁云,挂满伤心的泪痕?你手中的长笛,为什么吹不出欢乐的名曲,却发出悲哀的声音?……难道你和我走的是一个命运?
“时间啊!人人都说你心地善良,为人公正,可你为什么对这无辜的姑娘却如此的严酷无情?你如不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倒回去,让她们挽回自己错度的年华,拾回误度了的青春?……”
风,依旧轻轻的吹,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她推开门,向妇产室走去,脚步依旧是那样的沉重缓慢。她想让这潇潇的秋雨,抹平心头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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