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艾林的冬天 于 2022-1-5 15:17 编辑
自然笔记 . 冬至
1、 窗外灰蒙蒙的,不是烟,不是雾,而是冷。 树梢、枝条、树的主干,都裹了一层厚厚的霜,停放的汽车,盖在挡风玻璃上的棉被,甚至塑胶轮胎以及油漆路面,都生了毛茸茸的白胡子。再冷下去,就连楼房的外墙都会加厚,原有的黄色涂料会被冷包裹成海绵一样厚墩墩的白,你吸的每一口气,几乎都是从空气中白霜的缝隙里挤过来的,看来冷,也是一种过滤装置。你呼出或从你脸上冒出的热气,瞬间会被雾化,霜化,加入到冷的阵营,成为冷的一部分。
望着窗外,我看见冷和白的凝结物冻裂的声音,我看见往日一切和三点水有关的事物,一见面就纠缠粘连在一起,走出家门一会儿,你也成了冷的事物。
2、 东北真正的冷天,是无风,甚至大晴天,没有一丝云彩,天空就可以下雪,而且雪片很大,飘飘忽忽,顺着太阳的光线毫无道理就落下来了。虽然量很小,可你想象不出这些雪是从哪儿来的,下之前它们躲在什么地方,冷热空气在什么地方相遇或交流才形成的。什么叫冷到极点?就是冷到毫无道理可讲。
正常的时候,只有山尖顶部一小圈是白的,像是戴了个帽子,而到了极冷的时候,无需下雪,群山峻岭山上山下自然而然白茫茫一片,即便是悬崖峭壁,没有树木的地方,也都是清一色的白,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站在高空数风流人物的境界,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自然不敢觊觎也无法描绘。
3、 站桩的牌子上也上了白霜,早起等车的人踩着咯吱咯吱响的积雪来回踱步,眼睫毛长的美女眨眼的速度稍慢一点,从口罩里呼出的热气瞬间就会把睫毛冻住,不得不用双手捂住眼睛,让冻住的睫毛贴在脸上化开。这个时候,无论什么鞋都冻得梆硬,任什么材质的棉衣几乎都会被冻僵,一走动,发出刷拉刷拉的摩擦声。 持老人卡的大爷大妈们不见了,免费领鸡蛋跟冻伤和跌倒比起来有些得不偿失,所以等车的人少了许多。
每年的这个季节,也是最损害路面的季节,夏天干净平整的沥青,隔一段距离就会冻出一道裂纹,待到春天开化的时候,里面会灌满水,冷热温差过大,格外损害道路寿命。尤其是像这两年这样极寒的年份,沥青路面以下的冻土可达一两米之深,这里的人就像是生活在冻土上的一群小动物,坚韧顽强。但每年的一冻一化,却让农村的大田格外松散,起到了膨化 作用,且地上地下的水分和养分每年充分搅拌一次,这也是东北恶劣环境的一个正效应。
等车熟人见面的客套好像也都冻住了,只点一下头,不说话,僵硬的口罩后面的笑容,依然可以从口罩上边堆起的眼角纹展现,仿佛一切想说的话,都得等到春天以后了。
4、 江里呼呼地往外冒气,像开了锅似的,水蒸气好像也怕冷,离开江面就瑟瑟发抖,东躲西藏。野鸭子把头回过来插进翅膀,它们尽量往一起挤,在浓浓的雾气里时隐时现,看得出,它们也痛苦难耐,没有办法,既然选择作留鸟,就得忍受寒冷。但此刻即使后悔,也没有任何办法往南飞了,迁徙的时间窗口已过,现在走,只有冻死在半路,如果长记性,我想它们明年秋天一过,就会往南飞吧,像雨燕,哪怕飞越千里万里,一直飞到非洲草原,也不会再在这儿受这个苦吧,松花江里的鱼虽味道鲜美,可冷,怎么受得了呢。 看见它们在水中冻得团团转,我都替他们冷,我是加厚羽绒服,棉线口罩,棉手套,小风一刮,裤脚、脖领处还是冷飕飕刺骨的凉。
岸边的树,白胡子越挂越长,雾凇已经不稀奇,由于凝结的霜已经成串,所以我们又叫它树挂,树挂长到一定程度,其重量超过了粘结力,就会沉甸甸垂直落下来,在地上一小堆一小堆的,如果恰好你抬头仰望,噗地一下落在你脸上,那才凉得痛快。人们在图片上看到的是雾凇的美,但雾凇的冷,你却看不到。
一利一弊,是告诉我们取舍之难。夏天的时候居住在上游江边,空气凉爽清新,山清水秀,可一到冬天,尤其是数九以后,(我们这儿老一辈人称之为“叫九”,意味着开始“叫着号”冷了。)江边无遮无挡,气温会比城区中心低,我想那些情愿留下来越冬的候鸟们,或许是一时糊涂,或许是权衡利弊,或许只是想尝试一下,因为这世界没有十全十美,包括取舍本身,冥冥之中甚至也由不得你。人类尚且无奈,何况鸟乎?但我们依然期待会有越来越多的鸟留下来。 2021.12.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