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与灵狐小白

晚钟

　　那年，我六岁，体弱而多病，有人说乡村的生活有益于我的健康，于是，我就被送到了老家，一个贫穷的乡村。没有多少离奇的故事，平淡乡村生活懒惰的云，不想在天空中飘浮，固定在天际，就如我的目光，总是凝固在古老而斑驳的墙上，仿佛能在墙中找到能够健康的奇迹。

　　只到有一天，命运展示了它神奇的一面。那时一个夏日的午后，劳作累了的人们都在小睡，而昏睡的我却来了精神，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漫步在微风轻拂的田梗上。牛儿在闲散的啃着泛黄的草，鸡群则有气无力的寻觅着食物，几条野狗突然窜出，疯狂的吠叫着。

　　从野狗扬起的灰尘中，朦胧中看到它们的撕咬着什么小动物，好奇的我急忙走近一瞧，原来是一只白色长毛小动物。野狗们就如猫戏老鼠一般，你一口我一口的在它身上咬扯着，只见一团团白毛在天空中飞舞。红色的血在白色的毛发显得格外显眼而凄惨。那小动物已经没有了灵动和逃跑的力量，只等待命运最后时刻的到来，只从它表面的抽筋中可以觉察到它还活着。

　　突然，它睁开了眼，眼神中透着无奈与绝望，那目光和我相撞，有着祈求与希冀。一向怕狗的我不知那里来的勇气，抽起一个树杆就朝野狗们冲去，边抽打边哟喝。狗们四散而走，而这小动物也闭起了眼。

　　我爱怜的抱起这小动物，在小溪边给它洗净了身上的血迹，朝家中走去。在大人日常包扎伤口的地方找到了一点点云南白药，给它小心翼翼的用洒上，抹匀。又用几块旧纱布给它包扎了一番，我知道，它肯定很疼，因为我不善于做这些，弄疼了它的伤口，它眼角的泪也让我触景生情，为它也会我自己伤心。我知道，它和我一样，都是命运的弱小者。都有着肉体折磨的疼痛。

　　因为怕大人发现，所以我把它藏在一个破筐中，用稻草替它盖着，在柴草屋中给它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在煮饭时，偷偷给它端来米汤，用勺一勺勺的灌它，庆幸的是，它还能喝进米汤。我大大的缓了一口气，这证明它还能活。

　　它一天天的好转，从它灵动的眼神中也可以看出，它那红色的眼睛，总是透出诱人的光，是那种具有穿透力，晶莹而柔软的光芒。这目光，有时让人心中产生怜惜，禁不住想给它安慰，于是我找来梳子，给它梳理零乱的毛发，让它变得光洁而柔顺，在和它的戏嘻中，总是带给我许多无言的快乐。特别是它的舌头舔着我的手心的时候，让我痒的忍不住的笑，真是其乐无穷。

　　可是好运总是离我很远，幸福感觉总是短暂的。一天我抱着小白（我给这小动物取的名字）晒太阳，我的堂叔回来了，他厉声喝斥我；“这东西是怎么弄回来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还抱着它，不要小命了吗？”我顿时懵了。惊吓中紧紧的搂着这可怜的小动物。

　　他命令我丢弃小白，我说什么也不愿意，我靠紧墙角，躲避着他可能的袭击。还好，我这堂叔没有用强，只是嘟嚷着；“等你妈回来收拾你”。

　　妈回来后，我才弄清，我的小白是一只白狐。在我们那儿的农村，一直以来，把狐狸当作是不祥之物，不吉之物。而且有这样的传说：“狐狸是阴气很重的一种动物，最喜欢偷的是小孩子的灵魂，常常有小孩子灵魂被狐狸摄去，而变得痴痴傻傻。”而白色的狐狸，是狐狸中最具法力的一种。所以有人说是狐仙。就是大人也有被狐狸摄去魂魄的，听说一男人因为魂被狐狸摄去，一见女人，就傻傻的追逐。被人称为花痴。

　　不过这和我无关，当时我想；如果我有灵魂的话，我宁愿给我的小白，它和我一样，是可怜而又可悲的。我和它可以说是相依为命。打死我也不会舍弃它。在我的倔犟下，小白当天没有被带走，因为我妈知道我从小就是任性的，如果真抢走我的小白，或许我会几天不吃饭的。

　　第二天醒来，我的小白却不见了，我满屋满院的找，仍然没有它的踪影，于是我疯狂的跑向田间地头，找到我的堂叔大声的哭叫，要他还我的小白，堂叔说他没有看到我的小白，我说他丢掉我的小白，他也不承认，这时候围了许多人，我妈也被我的哭声惊动，抱着我让我安静，可是我怎么也安静不下来，一直吵了一天一晚。就是我妈保证谁也没丢掉我的小白，我也不相信，我可怜的小白，不知听到我的呼唤没有？

　　后来我哭哑了嗓子，哭昏了过去。事后听大人说，我整整昏睡了七天，而我则在微笑，因为我知道，我没有昏睡，也没有病，只是我被小白带到了它的家乡。和它生活了七天，那七天，尤如生活在世外桃园，只有幸福，只有充溢着全身的快乐。

　　小白在前面接引着，穿过长长的一道山洞，小白用嘴牵着我的衣襟，在黑暗中穿行，不知有多长时间，总算是眼前一亮，真如《桃花源记》中描述的一样，溪水潺潺，落英缤纷，绿树成菌，芳草如碧。让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真想躺在绿草丛中，做一个世外神仙。可小白却急着带我却见他的家人。于是我不得不紧跟着它，朝一个山洞走去。

　　小白的父母在洞外等着我们。等我到跟前向他们行礼时，它父亲牵着我，不容我弯下腰去，嘴里还说：“小恩人，老夫多谢还来不及，那里受得了你的大礼。”

　　我不懂这些客套，只是缠着小白，要它带我参观一下它的住舍。走进山洞，也没有一般山洞的黑暗，也不知光线是从那里渗进的，洞内非常明亮，没有多余的摆设，靠洞壁有一张石床，洞中间有张石桌，石桌两旁是两张石椅，桌上还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小白父亲把我让在一张椅上坐定，看着我一言不发。我不敢对视它的目光，在窥视的余光中，依稀看到他哲人般深厚的眼神。我不敢乱动，只是观察着他的举动。他的眼神中有着柔和的慈祥，也有着同情的悲悯。他唉口气，摇着头，又点着头，我不知他看出了什么，也不敢问，怕打扰了他的思维。

　　好长时间，他才对小白的母亲说；“此子命运多蹇，非人力而可为，不过碰到你我，还有幸能够尽些微力，也算报答他相救小子之情。唉！尽人事而待天命吧！”

　　我当时不懂他的语言，只想尽快结束他的审视，和小白去看看山间的景色，他也看出了我的不耐，于是含笑对小白说；“还不快带你的小恩人去玩玩，顺便把你的宝物献给恩公。”于是小白带我走出山洞，四处游玩了一番。

　　山涧里抓鱼，逗着树上鸟鸣，采摘着树上的野果，吃在嘴中，有着说不出的柔嫩香甜。在那物质溃乏的时代，能有吃的就是幸福，何况这样的奇珍异味。真的让我有种乐不思蜀的感觉。小白最后把我带到一株树下，从身上取下一个香囊，严肃的给我带上，对我说；“这是我的护身符，一出生就伴随着我，我把它送给你，你千万不要取下。”看到他严肃的表情，我连忙拒绝接情这样的礼物，因为我知道，这对于它是无比珍贵的，我怎么能够接受呢？可是小白不容我拒绝，我只好慎重的接受了它的馈赠。不过小孩子好动，也不把物质的贵贱放在心上，只要是小白送的，我都视之为最珍贵的礼物。

　　第二天醒来，小白父亲把我带到一个温水池前，对我说：“孩子，你说话不清楚，这是因为你胎里带来的毒气，你的四肢不灵便，这是因为你的筋骨错位，而世上庸医误人。耽误了你的病情，今天我为你治治你的病，也算为你尽些薄力，你在这池中洗三天三夜，自然可以让你恢复说话的功能。也会让你和别的孩子一样，能够健康的成长。”

　　我的眼角，溢出了泪水，因为感动，我流下了感激的眼泪，要知道我是个早熟的孩子，在这世上，虽然只有短短六年，可是饱受世人的白眼，使我认识了世界的残酷。一个孩子本是无罪的，可是因为和别的孩子长的不一样，只是疾病的原因，一只舌头伸在嘴的外面，就有许多孩子追逐着看把戏，甚至有些成人，还说些伤人心魄的话，从没一个人，以同情爱怜的目光对过我，而这狐的世界，却有人没有的温情，这叫我怎么能不热泪盈眶呢？

　　水是温热的，有点我闻惯的药草味，但不刺鼻，也不是武侠小说写的什么脱胎换骨前的难受。虽然水有些灸骨，但是带着一股关怀的情义，我在水中，感到从没有过的安适，这是大地般无私的拥抱，在水的环抱中，我倦倦的合上的眼。

　　三天，是小白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我，给我野葡萄充饥，给我如琼浆般的玉液让我解渴。那种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不想离开它的世界，甚至让我对人的世界更增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我想留在那儿，让小白那柔软的手划过我的皮肤，享受人世间难以享受的快乐。

　　可是，天总不能遂人愿，我度过了今生难忘的七天，小白的父亲要我离开它们的世界，我不情愿，小白更是舍不得我的离开。可小白的父亲说，我不离开，会给他们带来不可言状的灾难，具说是什么天遣。可见天也是不公正的，为什么总给善良的以天遣，而邪恶总是会得到保护和纵容呢？

　　还是不得不离去，黯然神伤这词，从那时起我就能体会，而小白婆娑的眼泪，更是让我有种痛不欲生的惨痛。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矣！原来是用在这种地方。小别从头顶摘下三根发丝，仔细的给我缝在香囊中，告诉我，有危难时，点燃后它就会知道，它会为我排忧解难的，我不能控制自己的眼泪，就连点头答应对我来说都感到困难。

　　自从那以后，我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健康人。七天后我醒来时，妈妈也惊奇于我的变化，甚至不相信我能正常行走，也能正常说话。她认为是上天睁了眼，而只有我知道这是小白一家的功劳。

　　也许有人不相信这样的故事，我也不能保证我写的都是真实，但我想说的是，人与狐本没有区别，真实与虚幻之间也没有分别。就如那狐的村庄，早就在我的心中扎了根，在我穷困无聊之时，看到过小白的目光，饱含着温情，我在病榻上辗侧之时，也有小白真实的关怀，我想对小白，对那仙境，我总会在困苦之时有所思念，在思念中增强勇气。

　　至于小白送我的香囊，也从没离开过我的身体，那香味让人有种薰然的醉意，我总是陶醉在它的醇香中，还有那三个小白的发丝，至今我没有用过，我只保存着，保存是一种永久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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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慎言

好久没有读到晚钟的东西了。
不论文中写的是否真实，但却能让人有一种陶冶；这就够了。

左显辉

喜欢这种迷幻的味道，让人不得不浪漫一回，忧郁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