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米花香

何叶叶

　　爆米花香
　　
　　文/何叶
　　
　　中午下班回家，刚走进小区，就看见一个戴着棉帽子穿着军大衣的老人，转动一个老式爆米花机，在崩爆米花。从背影看，像极了我的姥爷。心里还琢磨着，难道姥爷从东北来承德了？于是兴奋地加快了脚步，走近前才发现，他并不是我的姥爷。急忙跑回家给姥爷拨通了电话，电话是姥姥接的，姥姥说，姥爷和前院的李东哥去郊区外崩爆米花了。
　　
　　姥姥还说：“你姥爷也是快八十岁的人了，整天闲不住，还是喜欢捣鼓那个爆米花机。说不指着挣钱，就是图个乐呵。李东妈妈和儿媳妇一起回贵州媳妇娘家了，说是去接孩子。估计要多呆些日子。这些日子呀，你李东哥又来家里和你姥爷住了，今天李东休息，两个人就又商量着去郊区外崩爆米花。有人陪着，你姥爷高兴呀，兴奋的还忘记拿手机了。”
　　
　　姥爷是个转业军人，守边防时在部队受了伤，不能干重体力活。很有经济脑瓜的姥爷，退伍转业回到家后，开始做一些小买卖，逐渐有了一些积蓄，后来自己就在家附近开了一个很大五金超市，娶了小他六岁的姥姥。
　　
　　我八岁那年的一个冬天，姥爷去外地进货回来带回一个老式崩爆米花机器。从此后，他放心地把店铺交给我的两个舅舅打理，自己开始在村子附近做起了崩爆米花生意。
　　
　　姥爷在村子里崩爆米花是头一个，那时村里人都觉得新鲜，很多家都拿着玉米和高粱米抢着去崩爆米花。姥爷每次都不会多收他们的钱，遇到家里困难的，粮食不够吃的人家，姥爷都会把自己崩好的爆米花送给他们，不收他们一分钱。每次姥爷出去崩爆米花，只要我和哥在家都会带上我俩。姥姥会把一个大棉被放在三轮车上，我和哥围坐在被子里。姥爷拉上机器，劈柴，铁丝网罩就出发了。
　　
　　那时，村子里的许多孩子都喜欢围在姥爷的爆米花机器前，爆米花机响的一刻，姥爷会扯着大嗓门兴奋地喊着：“孩子们快躲远点捂上耳朵呀！香香的玉米花出锅了！”
　　
　　听着姥爷的喊叫，我和哥会和小朋友一起，赶紧捂上耳朵躲得远远的。就等着爆米花机响的一刻，然后争先恐后去抢散落在四周的爆米花。
　　
　　一天，姥爷喊完话后，爆米花机一声响，一个衣衫褴褛瘦小男孩，不知怎么突然一下栽倒在地，他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人们都惊叫着，围了上去。我急忙喊姥爷，姥爷顾不得去收爆米花，慌张地跑过来把孩子抱在怀里，不停地叫着，掐着人中。嘴里喊着：“孩子呀，你可别有事呀。都是我不好，机器震坏你了吧……”
　　
　　一会功夫，小男孩醒了过来，他直勾勾地望着姥爷，不说话。姥爷急了，顾不得收摊，急忙拉着他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做了检查，医生把姥爷叫到一边训斥道：“孩子那么小身上那么多的伤，你们大人也下得去手？孩子营养不良导致严重贫血。你是怎么当大人的？”
　　
　　姥爷被医生训斥的不知道说啥好，他支支吾吾应付着，然后拿了医生给开了一些药，就拉着我和哥还有那个男孩子离开了医院。
　　
　　回家的路上，姥爷从孩子嘴里了解到，孩子叫李东，就在我家临近的一个村子里住，今年十二岁。去年的一天，在城里搞土建工作的父亲，耍钱欠下了一屁股外债，跳楼寻了短见。债主追到家里，每天砸门叫喊还钱，他的母亲因此受了惊吓，每天傻呆呆地躲在房间一角不敢出来。
　　
　　李东的姥姥听说信后，卖了家里唯一的一个老房子，凑了一些钱特意从贵州乡下赶来，帮忙还了一部分赌债，并留下来帮忙照顾他和她母亲。
　　
　　在她的悉心照顾下，他母亲的病情慢慢有所好转。谁承想，有一天他姥姥出去买菜时，被村里一只不知谁家的狗咬伤，当时她也没在意。结果几天后伤口感染，医治无效就去世了。李东母亲伤心过度，再次发病，每天躲在家里柜子里，不出来。有时李东想拽她出来，拽急了她会不管不顾地打李东，吃喝拉尿都躲在柜子里。李东每天靠乞讨为生，乞讨回来的饭，他会先拿回家给母亲吃，母亲吃过了，剩下的他会吃上一口。
　　
　　自从姥爷崩爆米花以来，他每天都会等着抢一些爆米花吃。抢到的爆米花他还舍不得吃，会捧着拿回家给自己的母亲……
　　
　　姥爷听了李东的话，流下了眼泪。他那天拉着李东路过肉食部割了二斤肉，回到家让大舅给李东洗了澡，换上我哥的新棉袄、棉裤。姥姥和母亲还特意给他包了纯肉馅饺子。
　　
　　吃过饭，姥爷让姥姥给李东找了家里许多旧衣服，又装了半袋大米，把留下的一些饺子，和家里缸里存的粘豆包和两块煮好的红肉，一并带上送他回了家。
　　
　　姥爷回来后沉默着，久久不说话，第二天一早他没有去崩爆米花，而是叫上姥姥和母亲说是去了李东家。
　　
　　傍晚时分，姥爷他们回来了。母亲说，今天他们去了李东家，好说歹说把李东母亲劝出了那个满是粪便的柜子，并帮李东母亲洗漱了全身，拆洗了家里脏的被褥，又帮着做了饭。
　　
　　姥爷还气愤地找了他们村委会，要求村里找到咬伤李东姥姥狗的主人，协商着赔偿一些钱。又帮李东母子申请了困难补助。另外姥爷还找了自己战友，帮着李东母亲联系了就近的安定医院，希望尽快能让他母亲住进医院治疗。
　　
　　在姥爷的几次奔走帮助下，村委会通过和狗主人协商，赔偿了一些钱给李东母子。村委会核实情况属实后，及时给李东母子发了救济补助，按月给李东家发了一些粮食和油。一个月后，李东母亲住进了安定医院，一些费用医院给减免了一些，剩下的都是村委会和乡邻帮忙凑的。
　　
　　姥爷还和姥姥商量准备接李东来家里住，但李东吭哧了半天，拒绝来我家。他犹豫地说，他想去村里的学校上初中，他家没出事时，他在村里小学上学，小学上完他本要继续读初中的，可是家里父亲跳楼母亲有病，姥姥又去世。现在他母亲去了安定医院，家里也没有别人了，养狗家又给了他家一些钱，村里也给补助了一些钱，也许上学一些费用还差一些。
　　
　　姥爷听后，当时就毫不犹豫地说：“孩子，你上学是好事呀！看看钱差多少，我来给你出。在这个村里，我不能说自己多有钱，最起码我家还有个超市。”
　　
　　李东去上学了，遇到节假日他回家，都会来姥爷崩爆米花地方坐坐。还和以前一样，机器一响，我们一起抢着去捡散落的爆米花。
　　
　　收摊时，姥爷会拉着他来家里住上几个晚上。每次他回来，换洗的衣服，姥姥和母亲都会给他洗好。回学校时，姥爷还会让姥姥给李东装上一书包好吃的，一大包爆米花，有时姥爷还会偷偷塞给李东一些钱。在家的几天里，姥爷都会装上一袋子新崩好的爆米花，买上一些水果，陪他去安定医院一起去看他的母亲。
　　
　　李东上初三那年，我们家由于父亲工作调转，随父亲来到了承德。离得远了，也就很少再提起李东。只是有时和姥姥通电话，问起姥爷，姥姥都会说姥爷不在家，出去崩爆米花了。
　　
　　高二的一年暑假，姥姥病了，母亲带我和哥回东北去看姥姥。姥姥家里来了一个面容苍老的女人，也是来看姥姥的，她说她是李东的妈妈。
　　
　　她和我们说，李东初中毕业后，就没有继续上学，而是把她从安定医院接回家里。刚开始我姥爷看李东年纪小，又不满十八周岁，就让他来我姥爷的超市帮忙干一些简单的零活，一个月姥爷给他开三百块钱。一年后，我姥爷托了在煤场工作的战友，帮他找了一份煤场工作。煤场工作清闲，他只负责煤场进出煤的统计。李东母亲在儿子的照顾下已经基本痊愈，没在犯过病。李东现在还交了一个煤场工作的女朋友。她母亲最后还说，多亏有我姥爷姥姥一家的帮助，要不然真不知道她和李东现在会是啥样？
　　
　　接下来的几年里，我由于考学工作，就很少再回东北。
　　
　　但姥爷会经常让跑承德这趟线火车的老叔顺路捎来他崩的爆米花。姥爷崩的爆米花火候掌握得好，香脆，有着特有的味道。有几次我拿给单位人吃，单位人都夸赞说，东北军人崩的爆米花老带劲了！好吃极了！
　　
　　和姥姥通着电话，姥姥又说起李东，说李东可是个知道感恩的好孩子，都比我的两个舅舅好。两个舅舅就只顾过自己的小日子，总说自己忙，不找他们他们很少回来，而李东不然，无论多忙都会抽空来家里问寒问暖，还时常陪我姥爷出去崩爆米花。遇到节假日从来都会买一些东西来家里看望姥姥，姥爷。
　　
　　最后，姥姥还说起了姥爷的爆米花经，说姥爷崩爆米花，实际上是喜欢听爆米花开锅时的响声。
　　
　　因为姥爷无数次和她说过，听见那声开锅的响，就让他想起他当兵时的实战演习，老过瘾了。姥爷说，如果他身体没有毛病，他才舍不得离开边防。他会在部队干一辈子！还好的是离开部队后，幸好遇到了我姥姥。姥姥是那样善解人意，无论他干什么，姥姥都会全力支持他。记得有一次，姥爷出去进货，在火车上遇到一个抱着孩子哭泣的老奶奶，说是给孙女看病的钱在车上被小偷偷了。姥爷看老人着急地样子，问清老奶奶丢的钱数目，二话没说，把自己进货的钱数了数给了老奶奶，就说自己捡到了。
　　
　　由于那次进货钱不够，货也没进成，他只好原路返回。回家说给姥姥听，姥姥没有埋怨姥爷连声夸赞：“当家的，你做得对！”
　　
　　特别是自从姥爷迷恋上崩爆米花，说想买一套崩爆米花机器，姥姥立马出钱让姥爷去买。
　　
　　姥姥说，爆米花谁都喜欢吃。也许更多的人喜欢的是爆米花刚出锅时飘得很远很远的香……

何叶叶

好久不来了，发个文支持我喜欢的版块。问好所有老师。

匡建华

爆米花好吃，儿时喜欢吃！欣赏老师美文，下午好！

何叶叶

匡建华 发表于 2022-2-24 17:20
爆米花好吃，儿时喜欢吃！欣赏老师美文，下午好！

谢谢匡医生支持，问好老师。

云馨

曾经也写过一篇爆米花的文，读叶叶此篇勾起了儿时美好的回忆。赏读学习了！

何叶叶

云馨 发表于 2022-2-24 18:08
曾经也写过一篇爆米花的文，读叶叶此篇勾起了儿时美好的回忆。赏读学习了！

谢谢姐姐支持，现在我家这经常来崩米花的老人。每天都有人排队等候。我姥爷现在每天都出去崩爆米花，他说不为了钱，就是为了乐呵开心。

小米

叶叶的文字勾起了我的馋虫呢，童年时只要有爆米花的爷爷来了，街坊们都要出来爆米花，我们几个孩子也会
张一大碗米拿一个大盆来爆米花的。每次都要排起长队呢。哎呀，叶叶，现在都想吃你姥爷的爆米花了。

姚玉凤

叶叶的文文总是让人感慨万千之余而深深的感动，好人总是会有好报的，你的姥爷真是个大好人啊，助人为乐，急难帮困，另外姥姥也是个好人。娓娓道来，文字暖人，可读性强……

文珺

只要我们都付出一点爱，世界就会是一个充满爱的世界，温和的叙事，很有故事性，将一个乐于助人的老人刻画的很成功。问好，遥祝春安！

xam720

文章以爆米花为主线，将一位慈爱、善良、勤劳、聪慧的老人形象展现在读者面前。文章人物形象鲜明、丰满。欣赏叶叶老师佳作，问好！

李子四

很久没听过爆米花的声音了，现在不用那个烧火铁罐了吧。感谢楼主美文引起回忆。

何叶叶

小米 发表于 2022-2-24 19:10
叶叶的文字勾起了我的馋虫呢，童年时只要有爆米花的爷爷来了，街坊们都要出来爆米花，我们几个孩子也会
  ...

是吧，我家这现在也有呀。隔三差五有崩的还是那种转动的铁炉子烧着劈柴，火烧得通红。我姥爷家那个也是那样式的。

何叶叶

姚玉凤 发表于 2022-2-24 21:08
叶叶的文文总是让人感慨万千之余而深深的感动，好人总是会有好报的，你的姥爷真是个大好人啊，助人为乐，急 ...

谢谢姚老师暖心支持，敬茶。

何叶叶

文珺 发表于 2022-2-24 22:14
只要我们都付出一点爱，世界就会是一个充满爱的世界，温和的叙事，很有故事性，将一个乐于助人的老人刻画的 ...

嗯，人都是有良知的，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好。姥姥说，好是互相的，所以李东对我姥爷特好。社会都是有爱的，只要有爱人们生活在这个世界才会感到温暖。谢谢老师留字支持问好老师！

何叶叶

xam720 发表于 2022-2-25 10:43
文章以爆米花为主线，将一位慈爱、善良、勤劳、聪慧的老人形象展现在读者面前。文章人物形象鲜明、丰满。欣 ...

谢谢老师支持，敬茶老师。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