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邱天 于 2022-3-7 09:55 编辑
舞殇 文/ 邱天
她婉言谢绝了他的舞会邀请。
道路两旁，梧桐树默默地站立着，她默默地走着。为什么谢绝他的邀请，她得给自己一个理由，或者说，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她能坦然面对，不至于尴尬。
她必须说服自己，不要参加舞会，不要再跟他牵手步入舞池！
可是为什么呢？
一片梧桐树落叶慢悠悠飘落下来，她一伸手，落叶不依不饶地落在她的掌心。她看了一眼掌中落叶，突然感觉心脏隐隐刺痛。落叶正在她掌中变幻着，变成他的面孔：他的神情稍带微笑，他的眼睛含情脉脉，他的嘴唇欲张又合，他的脸红了又灰暗……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她想，他变化莫测。她跟他微信聊天用的网名叫“桂花纤纤心”，可他居然说，改叫“桂香甜甜心”吧，亲！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随他所愿肆意指挥我！她迷茫了，甚至她怀疑他之所以微信名叫“枯枝悬灯”更像是别有用心——枯枝挂盏灯吗？什么灯？为什么挂灯？他想干什么？或者他图谋什么？
她将手中的梧桐叶翻来覆去把玩着，枯黄的叶，绿色全无，青春已经逝去，曾经的岁月还能复回吗？她想起她曾经在微信里为他发去一句诗歌：“残叶走失了昨日的青春，叶脉只剩下沟沟壑壑，没有了曾经的血涌。”这句自撰诗，他能静静地读完吗？他是否有勇气承认他骨骼缺钙、他灵魂贫血吗？
时间倒流着，往事像一部老电影，在她脑海中翻篇——
就像噩梦一般，那年那天，他在微信里向她倾诉，说他正处在家庭婚姻情感的低谷期，他的女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淫心荡漾，从一家小企业下岗后，白日无所事事，夜间就老想着那点事。而他才五十岁出头，却感觉到体力不支，那点事折腾不起来了……她听他说这话大吃一惊，发愣许久如坠梦魇，他把她当作什么人了？这种私密的话也在微信说？她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耻辱！他们只是一对舞伴啊？那个晚上，在舞厅偶遇，只是因为都喜欢跳舞，他们才走在一起的。那时他风度翩翩，容易博得女人的青睐，她一不小心就成了他的舞伴……
她默默地走着，夜越走越黑。
她记得这条路，人民公园的林荫道，再往前走，有一块草坪，草坪边有一条小溪，溪水潺潺。她记得小溪旁有一株四季桂。她找到了那株四季桂，老电影突然定格——
她和他漫步到这株桂花树前，他不走了，他说，歇一会儿吧，这样的月色，这样的桂香，不应该有诗歌吗？
她听他的，在小溪旁桂花树下坐下。那时，她的心情就像小溪潺潺欢歌。她有诗歌了，于是吟哦：溪水一曲清韵，让月光浮动涟漪，桂花飘香像是追逐梦想的彩蝶，舞动心声。
他静静地听着，脸上带着微笑。也许就因为他的温文尔雅，占据了她的心境。
那是曾经的美好，且因为，那时树叶是绿的，月光是明亮的，一切都那么正常啊！
那时她正需要仰仗他，他手中的权力能帮助她完成一部诗集付梓。他在乡镇府任职，分管文化宣传，他告诉她镇里准备出资筹划完成一套文学丛书，配合时政宣传教育，宣传乡土文化，提高乡镇知名度。她灵机一动，说自己的诗集很多篇幅是描写乡镇脱贫致富持续发展、开发本地红色旅游的内容，她还可以继续往“记住乡愁”方面创作。她的诗集成为这套丛书中的一本是绰绰有余的。
之后的事，俩人一拍即合。再以后，他俩常常牵手步入舞池……
溪水哗哗，哗哗的小溪一波三折。她莫名地在她曾经坐过的草地上坐下。
为了尽快完成诗集，她拼了命地创作，她还多次深入村庄了解当地风土人情，也游览当地景区人文景观，煞费苦心记录创作手记……她终究还是完成了诗集的修改稿，且自我感觉良好。于是，她将手稿交给了他。那天他约她去舞厅。一曲慢四乐曲中，他俩优哉游哉摇摆着身躯，沉浸在忽明忽暗的舞池中。她拥着他，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诗歌写得真好，谢谢你啊！你完成了心愿，也正是我的心愿……她的心愿也是他的心愿，为什么？她没有多想，那晚，她玩得轻松，也玩得开心。
她这样回忆着，心里平衡了，之前的顾虑和烦恼荡然无存。
她站起来，上举双臂活络一下身躯，然后打开手机音乐，找出一支欢快的歌曲。当音乐响起来时，她整个人放松了，迈开舞步，舞动双臂，扭着身姿，随着乐曲的节奏舞起来。天黑有月光渲染意境，哗哗的溪水洗涤心情。她一个人的独舞，不受任何干涉，随遇而安……
她跳累了，得休息一下。她席地而坐，后来索性仰八叉躺下。星星在天上眨眼，微风在耳边吹拂。都说心累比身累更累，她算是体会到了，诗集倾尽心血，一名女性诗爱者，情感的付出，要比常人更累啊！渐渐地，她走进了梦乡……
你是谁？你怎么牵着我老公的手？一个徐娘半老、风韵尤存的女人，扭曲着瓜子脸，朝她瞪着眼睛。
别胡闹了，回去，回去听到没有？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拉走了女人，回头朝她送来一个微笑，而这个微笑是干涩的……
一片树叶飘呀飘呀，一会儿朝东，一会儿朝西。树叶扭曲了，变换着面孔……忽然树叶“呵呵”笑着，笑声似乎有股穿透力，一颗流星“嗦”地一声，落到小溪中，溅起一朵水花……
她猛然醒过来。醒过来的她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她看见小溪那边荆棘丛中忽闪忽闪的光点，像是破碎的星光。
她匍匐着身子，她看见那边小路上走过去一男一女两个人影，男人的身影太熟悉了，她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
男人说，我已经仁至义尽为你做出违心的事了，你还想怎么样？
女人说，就你那点小伎俩能骗得了我？一本破书又能咋地？
男人说，你向胡镇长投怀送抱，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还能怎么着？你就不能也成全成全我？
女人说，成全你？再成全你就把你彻底毁了！今晚我如果不把你截住，你再到老地方去见那狐狸精，你真完了！胡镇长说了，你早已经列入退二线名单，成了无实权的人。知道不知道，不是我在胡镇长面前美言几句，你还能有今天？
你……
声音渐渐远去。她惊愕，她陷入迷茫。
她的手机铃声唤醒了她，看了看是出版社闺蜜小琴挂来的：我问你美女诗人，诗集《情迷乡愁》是不是你写的？
她说，是呀，怎么啦？
送审的书稿，作者署名怎么不是你，而是叫“秦臻珍”？
秦臻珍？秦臻珍是谁？
我怎么知道？所以才问你啊！我说伟大的女诗人，你应该是让人糊弄了！
她呆了好一会儿，才如梦方醒，秦臻珍不就是他的老婆吗？他将我的书署名他老婆名字？
他暴露出真面目了，她早该看清他的真面目啊！这个混蛋，什么枯枝悬灯？枯死的树枝你挂的那盏破灯啊？
她点开微信，找到和他的聊天记录，敲上这样几句：“曾经的与狼共舞，污了我的心灵，剥开衣冠禽兽的面目，看清舞者的一具骨骼，是枯枝与腐朽，是虚伪与罪恶……”这还是诗吗？一个迷茫的诗人，该醒醒了！
她点开手机音乐，找到一首激烈的曲子，她说最后跳一曲吧。她狂舞着，让热血沸腾，让所有的心声随着狂舞释放出来……
天亮了，是的，漫长的黑夜终归逝去，东方露出一丝曙光。她整了整衣襟，果敢地朝他的单位走去……
（263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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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3-6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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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3-6 20: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