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的樱花季

木门长子

                  错过的樱花季

　　恍惚一瞬间，樱花就没了。我值守在这里，看空寂的街道和偶尔走过的人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凝重，与人说话时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他们手里提着采买来的大包小包，小声地议论着天气；他们或者从铁栅栏后面缓缓地走过，欢跳的是孩子、步履蹒跚的是老人。按照社区规定，管控期间每两天每户仅允许一人出入，有特殊病症的人在经过物业公司同意后持绿码就医。这里，所有的人都是阳光下的存在，如沙粒般微小，从楼宇的缝隙中遥望，在疫情中感受2022年的春天。

　　街道像扫过一般干净，少有车辆行驶，更无狗猫之类的宠物穿行，偶尔出现的只是着特殊制服的防疫人员，穿红马甲的志愿者、着警服的交警、套白色防护服的医护工作者......大小超市的门不再开，熟悉的卤肉店铁锁紧扣，中通圆通没了，饿了美团没了，就连一向勤快的京东顺丰也看不到了。城市的寂寞笼罩着四野，无人声鼎沸和车水马龙，无熙熙攘攘和比肩接踵。每一个房檐下都藏了一家人，他们在走不出去的家门中度着时光。平常的祝福通过微信传达，不平常的祝福，比如生日、红白喜事等只能靠打打电话、发发语音传递。疫情是一场病，坏了所有人的情绪。

　　每隔三天我按时到小区上岗，值守24小时，穿上红马甲，戴上胶皮手套，有时候也会在脸上武装上防护罩。会有上门询访的时候，那时我以一名志愿者的身份敲开户主的房门，告诉他们新的防疫知识、有无黄码人员及出现特殊问题时如何应对等等。看到的面孔各有不同，有时候是冷言冷语，有时候是热情地从门缝里递出的几瓶饮料。楼宇中，每一家有每一家的生活，防控情况下缺吃的、少用的、因疫情不能出去工作急需还房贷的大有人在。他们唠唠叨叨怨气十足，你只有沉默地听着，因为这种时候倾听比说话更重要。

　　小区里住着各种各样的人，超市收银员、幼儿园老师、出租车司机、外卖员，刚刚搬进城市新居的农民工、做家政的保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解封、工作、挣钱。小区里也住了好多学生，初三的、高三的，和其他年级的。中考在即，高考在即，没人替他们着急，他们只能自己干着急。本来，上面通知五天做三次核酸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可以恢复线下教学，却不知什么原因又被市政府叫停了。于是，守在这里的我时时能看到“期盼”“无奈”之类的词出现在他们的脸上，听到他们在一遍一遍地询问之后得不到满意答复后的抱怨。没有花开，小区的三月花开不是风景，是划过焦躁与心急的空影。

　　疫情防控人员出门需要查验两码（健康码、行程码）、单位证明、48小时核酸阴性证明，填写《上班人员出入登记表》。早晨，我站在门口一个码一个码地看，一张证明一张证明地验证。有时候会惹恼这个，惹烦那个。大家都是工作人员何必那么当真呢！他们会这么说。声调和语调带着愤懑与不满。但还得按照规定来，因为我不能确定谁是真正的防疫工作者谁又不是，谁是诚实的谁又在扯谎。熟悉的当然大家都很熟悉，而不熟悉的人呢？上面的安排是责任到人，哪里出现问题就由哪里值守的人负责。看脸色总不是好事，它没有玫瑰花好看，也没有麻辣火锅诱人。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停滞于疫情，错过了花开。疫情像座山，堵在了每个人的面前。

　　这个春天我错过了太多，没有沿河看柳，没有仰望玉兰花，没有在清明时节出游，更没能和家人好好地相聚。我的父母家人都被隔离在了不同的地方。更重要的，我错过了四月的樱花季。樱花开得那么美，绚丽，灿烂，我见到它的时候却已见飘零。原本以为始于三月中旬的疫情会结束于三月，我可以不再值守，可以回归单位正常上下班。却在值守之后才明白，我见到的是一次又一次更新的排班计划和日渐收紧的防疫措施。疫情开始时，在给父母送过第一次蔬菜蛋肉之后，我以为可以不再担心他们的生活，可以安安静静地享受阳光，但直到四月才知道，一切的原本以为都是天上的浮云，左右飘忽，抓不到也不存在。美好的想法，仅源于回味从前那个没有疫情的时代。

　　2022年的春天奥密克戎变异株施虐，上海不得安宁，吉林不得安宁，河南河北、山东山西一样不得安宁。上海的朋友安，日子过得艰难，一日三餐几乎是在搜肠刮肚中度过，没有蔬菜，没有新鲜的面包、面条，没有属于她的小资生活。我尚能坐在这里看樱花飘落，她则彻底错过了阳光和室外的空气，错过了整个春天。每天看她发的朋友圈我都会很心疼，心疼她的不易，心疼她的乐观。交流时也只能说“祝福”、“好好的”之类的话。千里之遥，交通阻隔，我终究是不能替代她的。祝福语应该写给快乐的人，“好好的”也应该在她需要的时候送出。可是疫情之下，遣词造句算得了什么呢，是能送出去的食物还是能解封的城市？都不是。语言是最空洞的表白。

　　被居家隔离的朋友木，被赋黄码限制出行，一居就是十四天，不能下楼不能出小区。封，不仅仅是对她精神的折磨，更像一张符贴在了她的额头上，摘不掉，也没办法摘掉。物质匮乏是一方面，被禁锢后的寂寥是另一方面，看书、写字成了虚幻中的事。因为没有活跃的思想，没有自由行动后的从容淡定，一切皆是虚妄。《红楼梦》如何，金庸的武侠系列又如何，都不是解困的良药益方。人的精神之困要远远大于肉体之困，它会让你无思想、无作为，百无聊赖、无所事事。一个写字的人，安静是第一位的，但创造安静的条件也很重要。所以，我对她说，与其写不出，不如好好睡，哪怕胖了慵懒了，只要心境好，也是对自身的滋养。

　　疫情，这个看不到、摸不着，肉眼不能辨识的东西搅乱了世界，控制了我们所有的人。没有谁能够在它的施虐下逃离，全民免疫也罢，全面清零也罢，都不能让它消失。它频繁地变换着身形，从简单的新冠病毒到德尔塔变异株，再到传染速度极快的奥密克戎变异株，每一次变换都需要新的方式应对。于是，疫苗、接种、抗原检测、核酸成了时下的最流行的词儿。口罩更是成了人们的出门必备，无论大人小孩，一张张地糊在脸上，让你见不到他（她）的真面目。女孩子有了夸张的眼妆，有了奇奇怪怪搭配眼妆的发型，男孩子则用颜色各异图案不一的口罩装饰自己，一幅幅承载着他们抗疫中的心境，沉默的、等候的、焦躁的、愤懑的……

　　看花，我细数落下的花瓣，通过它们的坠落探索它与疫情的关系。落樱的早落会不会与我的坏心情有关呢？我糟糕的坏心情会不会和错过春天有关呢？将花瓣埋于土里，看它丝丝缕缕的幽香消散是不是意味着我正在埋葬疫情、埋葬病毒呢？可恶的疫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我畅想一切尽快结束，交通限行结束、快递停运结束、线上上课结束、堂食封闭结束……唯一不结束的是四月的花开和甜蜜的花香。届时，阳光明媚，彩蝶飞舞，蜜蜂儿盘桓在颤动的枝头。凌霄花、芍药花、鸢尾花朵朵绽放。我再也不用在这里值守，用忧愁装点这座空寂的城市。

匡建华

疫情让人失去自由，才感觉到曾经的自由自在是多么美好。欣赏老师新作，下午好！

何叶叶

春天的花会开，依然艳丽，疫情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李兴文

你说，这种境况还会持续几年？

蛇珠

总有一天，人们会知道这场浩浩荡荡的核酸检测令人惊掉下巴的真相

木门长子

匡建华 发表于 2022-4-27 16:24
疫情让人失去自由，才感觉到曾经的自由自在是多么美好。欣赏老师新作，下午好！

是的，可恶的疫情，但愿早早结束。

木门长子

何叶叶 发表于 2022-4-27 21:18
春天的花会开，依然艳丽，疫情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心存美好，也许就美好吧，问好版版。

木门长子

李兴文 发表于 2022-4-27 21:42
你说，这种境况还会持续几年？

我不说，老师说......

木门长子

蛇珠 发表于 2022-4-27 23:37
总有一天，人们会知道这场浩浩荡荡的核酸检测令人惊掉下巴的真相

竟有真象，曝它！

高骏森

疫情防控，估计成了常态化。这个谁也没想到，谁也无法说准。一场疫情，搞得全国人都闹心，以及对活着的不确定性。但不管怎样，春天依旧来，春天依旧开，活着的人，还是要活，只是，日子比之前艰难了许多。
樱花错过了不怕，现在的海桐花、黄金菊、槐花等都在开。应该还有牡丹吧。
在灾难面前，我们活着的人，要心向花儿。

这疫情，我觉得，中国的政界应该看看《白鹿原》

张小刚

是啊，疫情也是一面照妖镜。

李立红

疫情下，春天也失去了色彩，焦虑、紧张、烦躁的情绪弥漫。
我们也居家学习了一个月，没这么严重，但也难受。
我宅，但限制我，必须宅，就不一样了。

李立红

木门老师好久不见，文章依旧动人
问好

木门长子

张小刚 发表于 2022-4-28 21:10
是啊，疫情也是一面照妖镜。

问候小刚，好久不见。
疫情当下，的确让我们见识不少。

木门长子

李立红 发表于 2022-4-29 15:15
木门老师好久不见，文章依旧动人
问好

李老师客气，向李老师的爱爱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