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娘

一棵艾蒿

　　娘去南方打工快大半年时间了。娘外出打工后，石头跟爷爷奶奶一起过。娘是在父亲被撞成重伤后，才去南方打工的。这段时间，石头经常在半夜里把自己喊醒。
　　开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喊了些什么。他揉揉眼睛问奶奶：“我喊了些啥？”
　　奶奶说：“孩子，你在喊娘。”
　　石头知道自己想娘了。娘走时，还是春天，可是一晃，冬天就来了。冷风扒住门框往屋里吹，门后挡风的塑料布裂开细长的口子，像只冻僵的口哨，屁大的风都能把它吹响。
　　石头缩在被窝里说，冬天真冷啊。奶奶说，冬天能冻死人，我小的时候，有一年冬天就把人冻死了。
　　石头不信冬天真能冻死人。他对王小虎说，冬天能冻死人吗？王小虎摇摇头说，没听说冬天能冻死人。
　　石头奶奶把图钉和一些木条、钉子之类的东西拿出去，让石头拿了凳子，去屋子后面将窗户用塑料纸钉死，免得冬天往屋子里灌风。
　　以前，风往屋里灌风时，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吹的小口哨，一个劲响。石头在被窝里闭上眼，耳朵里听着口哨，外面的风只要不停，后窗就一直吹这种小口哨。石头扔在平台上面的一个破筐被风得从北头到到南头。父亲被送回来那天，石头把舍不得吃的知了猴放锅里炸熟，递给他父亲吃，父亲怜爱地看着他，用手摸他的光头。石头看见，父亲的眼里含着泪，但舍不得流下。
　　石头记得，父亲从医院里回到家里时，娘还没出去打工。晚上，石头听见娘嘤嘤地哭。石头爬起来，他看见父亲眼里的泪，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石头想起天上的星星，父亲眼里的泪，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晶莹，透亮。
　　娘没有大声地哭。她只是小声地、嘤嘤地哭。娘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娘的眼睛像两只小灯笼，挂在娘的眉骨上。
　　奶奶来了。娘见到奶奶，没有哭。奶奶坐在炕沿边，看着躺在炕上的儿子，说了句：“老天，你眼瞎了吗？”
　　娘说：“老天的眼没瞎，是人的眼瞎了，怎么就看不见这车呢？怎么就躲不过去呢？”
　　石头听了娘的话，脑袋突然就疼起来。父亲的眼睛明明是好的，明明能看清这世界上的一切，娘怎么就说瞎了呢？
　　后来，父亲躺在炕上，一直自责自己，说：“是我的眼瞎了，我的眼怎么就瞎了呢？”
　　石头对父亲说：“爸，你的眼没瞎，是他们的眼瞎了。”
　　娘打了石头一巴掌：“不准胡说！”
　　石头委屈极了，他对娘说：“他们的眼不瞎，爸能这样吗？”
　　母亲还要打石头，她把手擎起来，可是再没有勇气落下来。石头对母亲说：“你打呀！”
　　娘说：“石头，你可别呛我！”
　　石头看见，娘说这话时，眼里突然就含着眼泪了。石头还想说，还想让娘再打一巴掌，可是看到娘流泪了，石头的心就融化了。
　　石头不讨厌娘，石头讨厌的是父亲。父亲喜欢喝酒，心烦了就喝酒。石头讨厌父亲喝酒，有时候喝醉了，躺在院子里哭。他不愿听父亲哭的声音，他觉得父亲哭得伤心极了，父亲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呢，石头不知道。石头只觉得，父亲的头上，好像被一圈一圈的钢丝缠住了，而且还在缠，越缠越多，越缠越紧，像紧箍咒直往父亲脑仁里扎。娘说，父亲即使不被车撞坏，以后肯定要疯的。
　　半夜里，石头就趴在父亲跟前。他看见父亲闭着眼，“命啊。”奶奶自言自语说。“你就相信命，不相信别的。”娘说。
　　“不是命是什么？”奶奶说。
　　那不是命，是遭遇。一个人遭遇上了，就得面对。娘哭过了后，把眼泪一抹，对奶奶说，她要外出打工。
　　什么，娘要外出打工？石头把耳朵支愣起来。他听见奶奶在劝娘，不让娘外出打工，奶奶说在家里还能照顾一下病人。娘说，不打工，生活咋办？奶奶说，就在家里的土地刨点食吧。娘说，这才能刨多少呢？不够吃的，不够吃的。娘连连摇头，从上午摇到晚上。
　　奶奶说，那你问问石头，看石头愿不愿意让你去。
　　奶奶就喊问石头，石头走过去，奶奶问他：“你娘要去打工，你愿意让你娘去打工吗？”
　　石头看看奶奶，又看看娘。石头不说，石头怎么说呢。
　　奶奶说：“你说呀，石头。”
　　石头当然不愿意离开娘。有娘在身边，石头吃什么都香。当奶奶再问他时，他就说：“不愿意。”
　　奶奶对娘说：“看看，连孩子都不愿意你去打工。”
　　奶奶说：“你还是别去了吧。”
　　娘说：“俺再考虑考虑。”
　　奶奶说：“不用考虑了，一个女人家，到外面打工容易吗？”
　　“那你们说怎么办？就这样，不去打工了？”娘说。看得出来，娘极不情愿在家里做活，她很想外出打工。
　　“你出去了，这个家指望谁哩？”奶奶说。
　　石头明白了，奶奶害怕娘外出打工，奶奶一个人在家，照顾不过来躺在炕上的儿子和孙子。奶奶不忍心自己的儿子躺在炕上，她这个当娘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
　　“那你说怎么办？”
　　“还是别去了，好生待在家里。”
　　“俺心里憋屈。”
　　“憋屈就更不能出去了。”
　　“这日子可怎么过。”娘看着石头说。

张小刚

这是帖子发重了          😄

邱天

两篇《喊娘》，删除一篇留一篇。

荷花淀派

尽量最处理，马上要进行评论。

小平_gMTT8

      欢迎“一棵艾蒿” 文友发文【太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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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排

欢迎老师，周日快乐。

王排

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的石头一家在作者笔下显得悲凉和凄惨，改革初期，或许这些问题比较多，但自从农村免收税费，种粮有补贴，打响脱攻坚战后，现在基本进入小康生活，石头一家有生活肯定得到了改善，老师不妨回头再写一篇，石头一家现在的好生活。

王排

一个女人家，到外面打工容易吗？----守着这一老一小一残，一个女人容易吗？这种两难的境地，石头娘怎办？令读者揪心。

其实，有时候，树挪死人挪活啊。

邱天

这篇文笔很不错，虽然故事情节简单，但感情真实，难能可贵！

新会员一般才来不懂发文，慢慢引导。

荷花淀派

这篇小说选题为“留守儿童”，这是个令人动容，同时无奈的话题。主人公小石头，受伤的父亲，年迈的奶奶，外出打工的母亲，这四个人构成不错的人物线。作者在记叙和刻画上也比较完整，在很多故事线索的处理上戳人泪点。有时间把小说扩充，用中短篇的形式呈现出来，效果会更好。

一棵艾蒿

王排 发表于 2022-4-17 11:45
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的石头一家在作者笔下显得悲凉和凄惨，改革初期，或许这些问题比较多，但自从农村免收税 ...

谢谢老师的点评，应该的，反映现在农村的农民生活。可以考虑考虑。

一棵艾蒿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2-4-17 10:28
欢迎“一棵艾蒿” 文友发文【太虚】！

版主好！感谢版主关心，此篇是这样的，我还没写完，想贴上去看看，保存下来，没想到发出来了。

一棵艾蒿

邱天 发表于 2022-4-17 13:06
这篇文笔很不错，虽然故事情节简单，但感情真实，难能可贵！

新会员一般才来不懂发文，慢慢引导。

谢谢邱老师光临，这篇想保存一下，没想到发出来了。

一棵艾蒿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2-4-17 13:41
这篇小说选题为“留守儿童”，这是个令人动容，同时无奈的话题。主人公小石头，受伤的父亲，年迈的奶奶，外 ...

谢谢老师建议，想扩充的，没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