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间你在干什么】疫情散记

唐僧没有肉

　　01


　　不知不觉已经封闭九天了。最初的度日如年渐渐消失，只剩下枯燥乏味和寂寞终而演变成习惯。说是习惯，其实不如说麻木更准确，明明知道现状无力改变而必须面对，麻木也算是心灵的一种自我防护措施吧。


　　教室、办公室、食堂、宿舍。
  生活似乎从来没有如此规律过。规律到每一天的时间、地点、人物甚至事件。


　　突然就觉得校园变得很小，一不小心就转了一圈儿，这一天天围着圈圈儿打转转，步数竟然轻松破万。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细致地逛过校园。知道了几个角落，认识了几种野草野花，甚至还拔了几棵不知名字的花草带回办公室，在电脑上搜寻它们的资料。


　　从办公室到教室52步，从办公室到食堂267步，从食堂到宿舍109步，从宿舍到办公室297步。


　　我量过不止一次。同事们也量过不止一次。我们热烈地讨论谁的数据更准确，答案是男人的步子普遍要比女人步子大，性子急的一般要比性子慢的步子大。但有一点我没想到，个子矮的竟然有人比个子高的步子还要大：这简直颠覆了我的认知。


　　妻子打电话送来了东西。走到校门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以往每天要出入五六次的校门我已经有九天没有接近，更别说出入了：它成了一道高墙，一条红线，门内门外成了两个隔绝的世界。


　　妻子在门外，大声絮叨着包里有药，有内衣，有干果零嘴……她离大门大约还得有两三米，门卫示意她不能再往前，东西也只能放到地上由他们消毒后中转。


　　唉，到了这个年龄，身体虽然没什么大问题，可有些药却成了最熟悉的朋友。看来大大咧咧的妻子也有细心的时候，这样一想突然觉得她的叨叨原来也并不烦人，相反还有些亲切的意味。都说老夫老妻就像左手摸右手，看来隔得久了，这左手也会生出摸右手的美好冲动。


　　朋友圈都很有意思——


　　教室后的小花园里一共有11棵银杏树，池塘假山总共垒着大大小小97块石头，水下的睡莲长出芽儿了，说不定明天就能露出水面。


　　最大的那棵银杏树西南方向总共有七个枝，枝上又生出大大小小36条小枝子，最小的枝子上一共8片叶子……


　　牡丹要开花儿了，花骨朵已经长得像婴儿的小拳头。


　　我把朋友圈的内容念给妻子听，妻子笑着说还应该看清楚银杏的每片叶子到底有几条筋脉，叶子的边缘长着多少根绒毛……


　　02


　　儿子微信说他们单位也开始了静止，居家待命，手机必须保持24小时开机。


　　我嘲笑不正合了他懒虫的意思，天天呆在家里，想睡睡，想吃吃，爹娘够不着，领导看不着，同事挨不着，一大把日子完全属于自己。


　　儿子“嘁”了一声：“才不是。一个人闷屋里，闲也闲死，憋也憋死。”


　　我叮嘱他给自己找活干，比如读几本书，做几套题，实在无聊就泡一泡网络，钓几位熟悉或者陌生的妹子：“也该找媳妇了，没事多搭讪，脸皮厚一点，嘴巴甜一点，眼皮活一点……”


　　我的话没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每次一扯这个话题他就挂我电话。没办法，想吼他吼不着，想揍他也揍不着，只要他嫌弃，不论怎么打电话，他一概不理。


　　下午妻子电话说儿子去社区当了志愿者，穿上了整套隔离服，像网络上传的那些“大白”一样隔离服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我突然忐忑起来，此时，直到此时，我才真切感受到疫情离我这么近，近得儿子也穿上了隔离服去社区统计登记。


　　我又想起上午叨叨儿子的事，当时我还鼓动他要积极，越是困难时期越得体现出年轻人的觉悟和担当：在家你是儿子，你要有儿子的担当；在单位你是年轻人，关键时候要体现出年轻人的朝气。


　　我说这话时满腔真诚，没有丝毫唱高调的意思。但真到了儿子穿上了隔离服踏上防疫最前沿，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做好防护，安全第一。


　　03


　　我还是拨通了大哥的电话。其实我实在怵头听他絮叨老家里那些烦心事，可几天不打电话心里又总牵挂，过不去。


　　大哥快六十了，他每年开春都去哈尔滨干活，不知不觉干了大半辈子。一去就是八九个月，开春去，等到天冷了实在没法干活就回来过年，如果正常每年能挣六七万块钱，我们兄弟只要聊家常，他就满肚子烦心事儿。我帮不上什么忙，听了那些琐碎心里又发灰，总觉得有块大石头堵在心里。


　　家里处处都是花钱的地儿，孙子快上学了，儿子要在省城买房子，一套房子光首付就得五六十万，光守着几亩地往哪儿弄这么多钱去。


　　不买房不行啊，眼看着小孙子就要上一年级，没有房子根本没法在省城上学，再贵也得买，别说不到六十，就是再老只要还能干，哪敢守在家里，这天上又不下钱雨。


　　大哥说凑够首付了，签合同了，光月供就是四五千，要搁以往多少都挣钱还能勉强往下撑，可这疫情眼看没有结束的日子，万一哪天都不能开工，房子断了供可咋治？


　　我只能安慰，不要说他听得苍白，连我自己都觉得没有意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一时连安慰的勇气都泄去大半。


　　“往前看，过一天说一天，没来的别先忧虑……”


　　我叹口气，心情灰得想骂人，可想过来想过去，能骂的恐怕只有自己。


　　04


　　晚上睡在学生宿舍窄窄的小床上，真没想到毕业快三十年了，又过上了集体宿舍的日子。


　　大姐打来了电话，她说挖了很多野菜送来，问我明天在不在家里。


　　我给她说封在了学校，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出校门。


　　“没事吧，咱们县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不过学校小心也是应该的，毕竟三四千学生聚集的地方，真要出问题那可是大问题。”


　　她说大姐夫昨天在淄博干活一听要封闭吓得几个人连铺盖卷儿都没敢拿赶紧逃了出去，他们怕被封在城里，别说不能干活没钱挣，万一隔离起来还要天天往外掏钱做检测，光吃喝就是问题。


　　我问她跑到了哪里，她说一时她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大姐夫矿上退休一年了，每月领着两千左右退休金。可他退休第一天就到处找活干。


　　不能不干啊，儿子儿媳挣钱不多，工作又不稳定，孙子眼看也到了上学年龄，别的不说，怎么也得在县城给他们买套自己的房子。


　　我挂断了大姐的电话，给大姐夫拨了过去。


　　大姐夫倒是很轻松，电话里一直炫耀他们的机智。


　　他说找到了新活，虽然钱很少，但只要能干活就能挣出当天吃的。


　　我问他铺盖都没有可怎么睡，他笑一声：“这都是小事儿，只要有活干，怎么吃和睡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05


　　最倒霉的是表弟。


　　他两口子今年刚刚租了门头开店，可谁想到碰上疫情散开这个事儿，进货进不来，卖货没人气。别说赚钱，光这租金的窟窿怎么堵都让人头大。


　　“熊娘们成天闹。越没有生意越闹。这日子简直……唉，别提！”


　　我开导他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是暂时的，困难也不光他自己，全国上下都大体一个样子。


　　“过去肯定能过去。可怕就怕疫情哪一天过去了，却把我们隔在了这里……她说过够了，明天就去民政局……”


　　“全城静止……去啥子民政局？”我被他气笑了，让他把电话交给表弟媳妇。


　　表弟媳妇笑着说没事，全是人闲极了憋闷，钱荒闹得满肚子气没处撒，只能两口子打嘴仗对付日子。


　　“富了富过，穷了穷过。可不能胡闹，他当了真，万一把他憋出毛病，连医院都进不去……”


　　弟媳妇又是哈哈笑：“咱可不去医院，医院那个地方，别说不让进，让进咱也不能去，听人说进一趟医院几乎查得剥皮儿……”

草舍煮字

记得2020年疫情初发的那个春节，大家禁足在家里，论坛文章数量火了一阵。现在静止在家的也不少，但写作明显低迷了。是疲沓了还是见闻少没得可写了？
圣僧老师的散记就是见闻，可见想写还是有的，要有一颗文心。

唐僧没有肉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2-4-18 16:53
记得2020年疫情初发的那个春节，大家禁足在家里，论坛文章数量火了一阵。现在静止在家的也不少，但写作明显 ...

这一会儿修改了一下字句，有些文章写完读一读，自己都会发现很多问题。

秋实

疫情当下，家长里短，却是社会的一个个缩影。
很现实，特亲切，却让人感慨不已。
都难，已经延伸到了各行各业，封控、管控、裁员、停工、停产……加之一些网传的真假消息，贩卖焦虑的太多了……

秋实

阿九被封在了学校，至少还有生活保障，还有同事共处，还能细细观察学校中的一草一木，甚至于“从办公室到教室52步，从办公室到食堂267步，从食堂到宿舍109步，从宿舍到办公室297步。”

唐僧没有肉

秋实 发表于 2022-4-18 17:10
疫情当下，家长里短，却是社会的一个个缩影。
很现实，特亲切，却让人感慨不已。
都难，已经延伸到了各行 ...

阿秋这么一说，我也有贩卖焦虑的嫌疑。。。。。。。。。。。
散记，散记，随手记。
记录一种状态
一种记忆
明天的今天可能就是一段历史
谢谢阿秋留痕哈。

唐僧没有肉

秋实 发表于 2022-4-18 17:12
阿九被封在了学校，至少还有生活保障，还有同事共处，还能细细观察学校中的一草一木，甚至于“从办公室到教 ...

对啊，当初老婆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说这也是一种生活
这种生活和下面的那几则其实都是疫情背景下的截面
小照片而已

幸福小草

老唐给大家详细描画疫情中的——众生相。焦虑充满每一个角落，可想想代价，也就只能接受。谁让这疫情变数这么大呢！

好细心，看来这慢下来的节奏也有不少收获。

现在最好的就是像你们这种能拿工资，有保障的群体，以及退休了的人员，年轻人的压力又有不少甩给了父母。购房，结婚。孩子等……
相信疫情过后，对生活的规划会是一种全然不同的模式。

唐僧没有肉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2-4-18 17:54
老唐给大家详细描画疫情中的——众生相。焦虑充满每一个角落，可想想代价，也就只能接受。谁让这疫情变数这 ...

说真话，我倒不想散布焦虑，真的不想。可没想到文章出来后老朋友都这样说，看来失算了。
大疫当前，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不易，所以砖家才有了昨天的猜测，这其实代表着一大部分人的疑虑。
总得生活
没活干一天两天行，可时间长了真不行
压力只会越放越大，矛盾会从暗处浮起来
小问题也可能成为大问题
包括别有用心的各种势力
这不是危言耸听
很多大乱都是从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兴起
当然咱只是小民百姓
但并不意味着我们
不关注
其实关联着我们的大问题
好了，问候小草。嘿嘿，你那个头像真带劲！
阳光，明媚，朝气

幸福小草

唐僧没有肉 发表于 2022-4-18 18:37
说真话，我倒不想散布焦虑，真的不想。可没想到文章出来后老朋友都这样说，看来失算了。
大疫当前，各行 ...

我这天天上头条，看得那个焦虑，真为这个国家担心。
许多唯恐天下不乱的一直带节奏，翻炒着让人生厌的那些事。
中国人的内部撕裂真的好可怕，全然是给外来势力“递刀子。”
无论多难，政府一直在为民众着想，努力保全大众。
所以除了论坛，其它地方只看不论，真真假假都搞不清，也就不去如某些人所愿。
全世界人民都难，咱国家比起其它有饭吃，就已经得感恩了。
俺也想不明白，那些吃娘，还骂娘的，都是为了啥？
看别国好，就去吧，有没人拦着。
………某些人事，让人太生厌。
假如没了政府，没了国家，老百姓就是鱼肉，还能落啥好处？
想不明白这些

云馨

疫情当下的众生相，谁都不易，但还得好好活着。

祝一切安好！

喻芷楚

这文写的瓷实，有许多共鸣处。生活上的种种几乎不是一个家庭而是千万个家庭多半如此，可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坚韧不拔的挺过去。无论是哥哥还是姐姐自己表弟都让自己揪心，可又无可奈何，好在儿子，年轻人的猛劲令我意外，却无疑又是钟安慰，疫情封城不封志气才是应有的本质。大赞！

唐僧没有肉

云馨 发表于 2022-4-18 20:41
疫情当下的众生相，谁都不易，但还得好好活着。

祝一切安好！

谢谢云馨，相信疫情会消减，会淡去。
生活会像昨日一样恢复
但这疫情给人们的提醒可真不少。

唐僧没有肉

喻芷楚 发表于 2022-4-18 22:14
这文写的瓷实，有许多共鸣处。生活上的种种几乎不是一个家庭而是千万个家庭多半如此，可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 ...

文章标题本想定为众生像，本想把它投到小说里，因为很多材料其实不是现实原形，但又确实存在于现实里。我想表达的东西你一眼就看透了，厉害。
和聪明人交流就是容易，哈哈

木门长子

文字传达出一种思考，虽然采取的素材平常，心中的平衡度却不平常。疫情之下，无有完卵，如何面对不仅仅是自我的考量，更是对意志和能力的考量。正确面对，摒弃抱怨，或者才是最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