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调——小说《香水》解读

木门长子

              香  调          ——小说《香水》解读
　　
　　德国作家帕特里克·聚斯金德是一位优秀的小说家，其作品不多，写作质量却是上乘。他善于人物的描写，刻画人物心理也是极其用心，用魅力一词表述其笔下的人物我觉得最好。小说《香水》出版于1985年，译者李清华对于小说的描述是“生动而又铿锵有力的语言，丰富的专业语汇，遣词造句的巧妙准确，是小说取得成功的又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同时，李清华提到小说显示出借古喻今的意图，隐喻二次世界大战的鼓动者希特勒。以小说主人公仇视人类，希特勒也仇视人类为结合点，讲述主人公最终的落败和因仇视人类自食恶果。小说结尾主人公死于一场公开的谋杀。他被人分食。一群士兵撕下他的衣服、剥去他的皮、拔光他的头发，用手和牙齿咬噬他的肉。然后，彻底让他从地面上消失，一根头发也没留下。这无疑是一个悲惨的结局，是作者帕特里克·聚斯金德对小说气氛浓墨重彩的描写。
　　
　　《香水》的主人公名唤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是一个长相丑陋、跛腿，没有人体气味的制香天才。他出生在18世纪法国巴黎一个臭气熏天的鱼摊上。母亲是一位靠杀鱼为生的漂亮女子。母亲杀鱼同时也在杀死她的孩子们，因为这些孩子都没有父亲。但格雷诺耶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以其出乎意料的哭声被人们从一堆烂鱼之间救了出来，并因此把他的母亲送上了的断头台。从此，格雷诺耶成为一名享受社会救济的孤儿。
　　
　　在小说里，社会救济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名词，因为救济并不到位，不论是乳母还是修道院里的长老都将他视为一个怪物。他们害怕他、遗弃他，将他随便抛给任何一个愿意接受他的人。格雷诺耶最后的结局是随着没有丝毫同情心的木乃伊一般的女人加拉夫人长大，然后又到制革匠格里马那里做苦力，期间受尽殴打、欺凌，甚至是死亡的威胁。但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孩子却有着极强的生命力，一次次的历劫，又一次次的重生。他像一个幽灵依靠没有气味的身体度在生命的边缘，也同时依靠天生即有的对气味的敏感成为一名制香师。香水，在18世纪的法国是一件时髦的物品，人们像崇拜皇家贵族一样地崇拜它，进而形成一种产业，让许多人以此为生。在那个时代，街边到处都是制香作坊、一条龙式的香熏服务。香气弥漫，勾引着众多的男人和女人为之神魂颠倒。制香天才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的出现让人们的神魂颠倒更进一步。
　　
　　在了解到自己出色的嗅觉能力之后，格雷诺耶开始想法设法地接近制香师巴尔迪尼，并从巴尔迪尼的身上刻苦学习制造香水的技能。他是天才。天才加上努力，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让他成为手法娴熟的制香师，取得制香师的资格证书。于是，所有的努力都得到了回报，格雷诺耶也会因为制香事业走得更远。
　　
　　他开始走向远方，孤独地去往他想去的任何地方。他走向旷野，在山涧与石道之间猎食山野的气息。他的鼻翼充分地展开，伸向所有发散出味道的物质，一块石头、一片木头、一条蝾螈或蛇，还有地衣、草和苔藓浆果。在山谷里，他不食人间烟火，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度着属于自己的日子。期间，外界发生了战争他不知道，世事轮转他也不知道。他仿佛是一个透明人，只活在自己透明的世界里。但是，有一天他的嗅觉惊醒了。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没有任何气味的人。虽然，他的鼻子能嗅到几十里之外的味道，却唯独嗅不到自己的。这无疑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所以，他要为自己配制一种香水，像其他正常人一样有人体的气息。于是，他又出发了，从居住了七年的康塔尔山走了出来，向着南方出发。他去往的城市是那样充满了诱惑。
　　
　　为了成为正常人格雷诺耶开始用各种奇怪的东西配制香水，当然效果还不错。当奇特的香水洒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立马觉得自己是一个能融入城市的人了，可以不用畏惧不用怯懦，可以像正常的年轻人一样探索世间的秘密。只不过，年轻的过错在于容易让人犯各种错误，其中对女性的迷醉是不可开解的错误之一。他神魂颠倒地爱上了一个少女，这个少女身上发散着奇异的花香，是茉莉的花香却又胜似茉莉，诱惑着他的鼻翼、他的感官、他跳动的心脏。为了得到少女的体香，格雷诺耶开始像老鼠一样在城市生存下来，辛苦地做杂工、接受老板多米尼克.德鲁的倾轧，不以为苦反以为乐。对于成年的他来说，美丽的少女就是一脉幽香，时刻萦绕在他的梦里，让他焦躁不安、让他迷惑不已、让他丧失理智。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少女的体香，为了她黏稠的身体和青杏般的美丽。他开始守候她，就像猎人守候猎物一样；他也开始拥有他，在每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夜晚，少女身上的香气就像一条神秘的丝带，由远及近，飘入他的鼻息，在他没有体味的身边散开来，包裹着他，萦绕着他，撩拨着他。
　　
　　然而，他太卑微了。他什么也不是。既不是社会上的达官贵人，也不是什么名流。他只是一个长相丑陋，形体残疾的制香师。变态的生活开始滋生变态的心理，直到有一天他将变态演变成一场场谋杀。出于占有的心理，格雷诺耶开始刮取少女们的体味制成香水。这些少女皆是人世至品，美貌绝伦。她们有着胖胖的光滑的四肢，乌黑的头发，稚气的轮廓和神秘的私密部位，像深色的发散着甜味的蜂蜜做成的。格雷诺耶把她们的体香萃取下来，如腌制鲜花一样配制成香料。二十四瓶，意味着他杀死了二十四名少女。而这些他竟在无意中完成了，他不以为杀人是件无耻的事，也不认为他的行为已触犯了刑律。他一如既往地在制香坊里工作，没人看出他的异样，更没有注意到他的卑劣。在他的潜意识里，世间万物都是可以用来制香的，是可以为他所用的。当然，他也把那位独一无二的香体、那个他看中的生活在他梦中的少女洛尔一直留着，吸吮着、渴求着，直到洛尔的父亲因为频频发生的谋杀案而恐惧选择带女儿离开。
　　
　　假如，小说作者没有延展思路，没有让洛尔父亲选择离开，格雷诺耶或许不会做出极端的举动，他或许会守着洛尔的体香过一辈子。然而，作者笔锋一转，开始指引着格雷诺耶追随少女洛尔的逃亡足迹。他凭借自己独特的鼻子，亦步亦趋地跟踪着她。在父女俩临时居住的地方像扁虱一样蜷缩下来，用他的恶毒他害怕失去的恐惧盯紧住少女洛尔就寝的卧室。然后，在当天夜里实施他萃香的目的。格雷诺耶将洛尔杀害后用萃香布包裹起来，像萃取植物的芳香一样刮取少女身上的油脂，不放过每一处，哪怕一根头发、一片皮屑。工作的过程让他心情愉悦，畅快无比。他沉醉其中，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在享受制香的快乐。然后，他趁着夜里离开，一跛一拐，融进夜色里就像融进了香水里。
　　
　　整部小说最后以社会公开进行审判告终，但接受审判的却并不是变态少年格雷诺耶，而是格雷诺耶制香店里的老板多米尼克.德鲁。没有审判并绞死格雷诺耶的原因，是因为他用少女体香制成的香水被挥洒出来，虽然仅仅只有一滴，却让人们疯狂迷醉。那香味奇异无比，神秘而且激发出人们心底的龌龊与不堪，让世界变得迷乱、无次序，仿佛正借此印证18世纪的法国巴黎，印证生活在其间的恶臭与世俗。
　　
　　小说《香水》无疑是具有攻击性的，既攻击了社会的混乱，也在借香水讲故事，它为读者打开了一条思路，告诉读者什么是先知后觉、什么是清醒与迷乱，从而寓意迷乱的人性和某种令人恐惧的社会现象。作者帕特里克·聚斯金德用酣畅淋漓的笔触将这个故事讲得风生水起，惑人心魄，又意味深长。最终，借格雷诺耶的死亡告诫人们善恶终有报、欺人者必被欺的道理。
　　
　　小说总体分四章，五十一节。书中人物鲜活，描写清奇，内容既严肃又梦幻。一九八七年初，小说《香水》在德国发行，现已被译成二十三种文字，畅销多个国家。2006年，《香水》被改编成同名电影，由梦工厂和百代出品，在德国及全球上演，创造出另一种视觉上的奇迹。如果说香水有前、中、后调之分，那么小说《香水》亦应分三调。前调清丽，宛如花木；中调馥郁，发散着皮革与烟草味；后调则是麝香味了。嗅之，余味悠长。


        

刘彦林

又是一篇新作。问好柳老师。

草舍煮字

未读此书，仅看解读就令人毛骨悚然了。惊惧于木门老师的文字功底、表达能力——虽说是《香水》作者的功劳，但能够让没读过此书的人产生了作者要达到的效果，也是令人叹服的。
了解历史的人知道，法国香水著名的深层原因的确和人们的习俗、追求和屠杀有关。然而利用杀人来制造香水，而杀手却能够逍遥法外，不得不说文学大家的脑洞令人惊叹，不是凡俗能够企及的。
感谢老师的文字！

々秋天

没看过书，几年前看过电影。
记得电影的结尾是“格雷诺耶自己打开他用人的体香制作成的香水，洒在自己身上，人们闻到香水味之后着魔般涌向他的，争先恐后的靠近他，疯狂的抢夺他吸食他，最终，人群倒下，地上只剩下他的一件衣服”。

也许，这样的结尾是给不疯魔不成活的一种人的一个交代，与自己痴迷的东西一同消失是该有的宿命，看者视其为残酷，但那就是他的命。

他自身身体没有气味，与他对气味超级敏感的天赋 是一个矛盾点，他需要去统一，需要去解决，需要让自己存在起来，需要利用他的超出常人的天赋去制造极致的东西。

他犯的错来自于他的认知，而他认知的养成来自于忽略他存在的环境，也许正因为被忽略造就了他的感官超乎常人的敏锐，这个敏锐让他体验到存在的各种快感，导致，他不顾一切饥饿般的探寻更玄妙的香气。

一个某个领域的巨婴的养成肯定有其被滋养的温床，也许被社会唾弃被周遭忽略也是一种温床。

木门长子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2-5-15 11:57
未读此书，仅看解读就令人毛骨悚然了。惊惧于木门老师的文字功底、表达能力——虽说是《香水》作者的功劳， ...

夫子辛苦，大老远地跑来支持，谢过。
小说的确不错，从语言到故事细节构思，建议看看。

木门长子

々秋天 发表于 2022-5-15 22:42
没看过书，几年前看过电影。
记得电影的结尾是“格雷诺耶自己打开他用人的体香制作成的香水，洒在自己身上 ...

谢谢秋，所谓意乱情迷大约就是如此，只不过格雷诺耶迷的是香味，并且在一种个人没有体臭的情况下，发展到变态至极。

守望天使

欣赏老师佳作，学习了！

草舍煮字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22-5-16 09:19
夫子辛苦，大老远地跑来支持，谢过。
小说的确不错，从语言到故事细节构思，建设看看。

不远不远，就在隔壁。
如果书里没有涉及法国香水发达的历史，我就多说两句。
旧时欧洲人认为人没有体味是不健康的，即使脏出臭味他们也尽量不洗澡。解决的办法是香水。
拿破仑从战场上归来，让通讯兵先火速回宫递给王后一封情书，其中专门有不要洗澡的嘱咐。
后来法国大革命死的人太多，来不及埋葬，草草埋得也浅，臭气熏天，香水工业进一步大力发展……

蛇珠

详实地萃取了《香水》的精华，美文欣赏！

木门长子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2-5-16 09:49
不远不远，就在隔壁。
如果书里没有涉及法国香水发达的历史，我就多说两句。
旧时欧洲人认为人没有体味 ...

夫子博学，书中涉及香水的历史不多。

木门长子

蛇珠 发表于 2022-5-16 14:08
详实地萃取了《香水》的精华，美文欣赏！

问好珠珠，谢谢来访。

刘彦林

木门长子的《香调》是关于德国作家帕特里克·聚斯金德的小说《香水》的解读文章；先对作品做了总体评价，然后从主人公的形象、主要情节、矛盾冲突、艺术特点等方面进行深入浅出的评述，观点鲜明，论证充分，读后受益。欣赏学习，祝福柳老师。

川媚

丝丝入扣的评论，比故事简介周全生动，比文学评论血肉丰满。读来令人心动。学习问好

王传刚

没看这本小说，据一个朋友说，此小说语言最具特色。长见识了。

fonyuan

看过电影。
相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