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高考

唐僧没有肉

　　把所有的喧闹关在门外，热闹属于别人。今晚，我属于书房。


　　静燃一炉细香。看那线一样的，淡青色的烟雾缓缓散开，袅娜升腾，宛若一朵花儿，在晨风逗引中缓缓绽开，少女一样矜持，新娘一般娇羞……


　　坐在书桌前，品着妻子端来的清茶。茶香弥漫，与细香的气息氤氲一起。我心里登时充盈一种软软糯糯筋筋脉脉的情绪。那情绪像极了清晨的草尖，即使没有晶莹的露珠，却也清亮亮湿漉漉的。


　　又一批孩子即将踏上高考的战场。哦不，那不是战场，那是把十二年时光聚焦在一瞬的生命秀场。


　　十八岁，跨进成人的门槛，每一个孩子都会释放自己最精彩的光。我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送出的第几批孩子。可为什么，目送一批批孩子登上校车，驶出校门，我又一次想起自己当年高考的场景？为什么心里泛起莫名的酸楚和惆怅？泪水为什么一下子涌出眼眶？


　　哦，高考，我的高考！时光早已风干成退色的花瓣，夹在生命的册页里，枯萎了，也似乎消了当年的芳香。


　　好吧，让我把时间拉回到1991年。


　　高考前的多半年，我经常做着大体相同的梦。而梦的内容几乎总是以下三种样子：高考的卷子发到自己的手中，别人都安安静静地做题，可自己的试卷却模糊不清，大片大片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举手询问老师，老师根本不理，或者是老师站了面前，自己却说不出话来，越急越说不出话来，直到把自己急醒，醒来时，满头冷汗。第二种梦是题目很顺利地做完了，也反复检查了好几遍，可直到下了考场，才突然发现自己少做了一面！急得自己哇哇大哭，最后是被邻铺的同学推醒，醒来之后脸上挂满泪痕，茫然四望，依然是丢魂了一般。第三种梦是发榜了，全班其他同学都考上了大学，他们高高兴兴地收拾东西，准备奔赴不同的城市，唯有自己，灰溜溜地，在同学们的嘲笑声里，回到家乡——“高考是命运的分水岭，它直接决定你这辈子穿皮鞋还是穿黄胶鞋。”班主任慷慨激昂的话还在耳边，现在，人家都要穿皮鞋，而自己只能穿着黄胶鞋在泥水里挣扎！

甚至到了今天，我还偶尔会做这样的梦，睡着睡着浑身猛一激灵，抹一抹额头全是汗，望一望窗外天边斜挂着残月——不知怎的，我又想起三十年前低矮的老屋，想起仰面对着的发黑的檩条和芦苇箔，想起侧面紧挨着的暗黄色的土墙壁，想着想着，心里便笼罩酸酸的潮湿。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年的压力来源于三个方面。


　　首先是自己曾经有过两年考中专失利的阴影，在初中时，自己属于成绩名列前茅的尖子学生，可最后是其他同学考上了，而自己却名落孙山。父母对我考学死铁了心，尤其是母亲，她曾偷偷地不止一次地找本村或者外村的“瞎子”算命，而那些瞎了眼的算命先生掐指运算后，都铁口钢牙地说我根本没有大学的福气！在她心中，早就盼着我回到家，娶老婆生孩子，像人家一样老老实实过日子，在农村，能顺顺利利地给儿子娶上老婆就已经是功成名就了，还上什么高中？考不上那不又是白扔三年的钱！上高中是自己哭着闹着最后在父亲的暗中努力下，把舅家的大表哥请来劝说才争来的机会，如果考不上，我如何给爹娘一个交代？


　　其次是一进高三，我以不上学相要挟以死相逼迫退掉了父母给定了三年的婚事——别看当时不让上，但这时候已经上了两年多，马上就熬到高考了，如果这时退学那可真成了鸡飞蛋打，何况万一这个倔强的小子真想不开……这次退亲不光让父母损失了一头牛钱，更是让爹娘在亲戚和邻居面前丢尽了脸面——他们虽然贫穷，但他们极要面子，有时他们宁可让自己浸泡在泪水里偷偷哭泣，也不愿意淹没在别人的唾沫星子里让别人指指画画。他们既怕自己的儿子想不开，又担忧儿子再一次落榜——那可是天大的笑话，在农村，儿子怎么才能再混个媳妇？其实，我内心的压力比他们更大，我当然更清楚高考失败的后果。


　　第三个压力是高三的后半年，我结束了自己两年多的高中恋情，并且顶着各种压力，私自转到另一所高中。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孤独而寂寞的内心，我当时心里充满了悲壮，有着背水一战的决绝。


　　把各种泪咽在肚里，把各种委屈憋回心里，挺过去，挺过去才有明天：这是当时响彻在我心里的，最大的声音。


　　好像每年高考都会遇到下雨，那年也不例外。


　　在我的印象中，从来没有父母陪考的说法，不管是当年的初中中专考试，还是后来的高考，从内心里，根本不会产生让父母陪同的想法，我的父母也都是一辈子伺侯庄稼的农民，他们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除草、上肥、浇水一类的农活上，别说没时间，就算是有，他们即使是对着庄稼发呆，大概也想不到去县城陪着儿子参加什么考试。所以，高考的几天，都是自己，或是跟着人群去考试。


　　那年的雨下得比较大。我们的高考考场是在县实验小学，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学校建在山跟，几排平房，分不同的阶梯排列着。我们从学校步行到考场，雨下得非常大，雨水从山上流下，从各个小胡同里涌出，汇成浑浊的河流，湍急地奔腾在水泥大路上，我蹚着水，凉凉的水冲刷着我的小腿，哗哗的响声就那样清晰地回荡在我的耳畔，回荡在我的生命记忆里。


　　每一次发下草稿纸，除了按规定写上考号和名字，我总会在草稿纸的右上角，写一个大大的“好”字，这也许是一种迷信，但在当时，那个“好”字的魔力似乎比老师的安慰更能让我充满信心，好像只要写了那个字，自己心里就有了底气就一定会考个理想的成绩，好像那个“好”字能保佑自己顺利地进入大学。唉，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养成了一定程度的“迷信”，这也是高考给我的影响吧。


　　当年的高考没有惊喜，也没发生什么意外，除了语文发挥得不如平时，其他学科基本正常，最终考试成绩出来，高考的分数和我的估计只有五分的差距！


　　属于我的岁月悄悄地隐退在时光的丛林里，再也找不回来它的足迹，对于当年的高考，我脑海里只留下几幅残缺的影像：考点学校那从高一阶的校园扯下来的雨水，给我留下了关于瀑布的最初认识；县城水泥路上湍急的水流夹着碎叶与枯枝哗哗地回荡在我的生命里；监考老师那威严却又呆板的脸晃悠在窗外隆隆的雷声里……


　　高考，我的高考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结束了，世界还是原来那个世界，太阳还是像昨天一样升起……

匡建华

高考令人许多人忧愁，不想回首

何叶叶

高考对谁来说都是一种考验，还好的是我高考时没怯场，发挥不错。所以就蒙混过关了。有时候我觉得临场发挥真的很重要。考试或许也是凭运气，平时脱层皮地加油刷题，考试时如果心态不好也很难过关，都是命吧

xam720

高考是挥之不去的记忆，我是81年高考全国只招27万人，我是全中学第一，仍然落榜。经常会在梦中梦到高考的事。高中师资水平太差，当年的历史条件没有，没有机会得到良好的高中教育，深以为憾。读罢先生此文，不禁心潮起伏。欣赏，问好！

唐僧没有肉

匡建华 发表于 2022-5-26 19:31
高考令人许多人忧愁，不想回首

不想回首，却又频频回首。。。。。。。。。。

唐僧没有肉

何叶叶 发表于 2022-5-26 19:53
高考对谁来说都是一种考验，还好的是我高考时没怯场，发挥不错。所以就蒙混过关了。有时候我觉得临场发挥真 ...

关键还是叶子版版有实力，有底气。我当年之所以中专失败就因为数学，虽然平时总成绩不错，但数学一直不稳，最怕二次函数求极值，结果大题就是极值，而且占比很高，失败也就正常。

唐僧没有肉

xam720 发表于 2022-5-27 10:34
高考是挥之不去的记忆，我是81年高考全国只招27万人，我是全中学第一，仍然落榜。经常会在梦中梦到高考的事 ...

失敬失敬，版主那属于前辈！81年我最多上小学二三年级。

草舍煮字

高考几乎是所有经历过的人刻骨铭心的痛。
我也是到现在还经常做考试的噩梦。
最心惊肉跳的还不是梦见在考试，而是醒来发现真的在考试

唐僧没有肉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2-5-28 13:23
高考几乎是所有经历过的人刻骨铭心的痛。
我也是到现在还经常做考试的噩梦。
最心惊肉跳的还不是梦见在考 ...

你老兄最后那句太才了！
我现在的弟子差不多就这样子。
发下卷子就睡觉
睡醒一觉就交卷
有人特霸气
选择题都懒得抓纸蛋
名字都不写
想给人家分
人家不稀罕

太和五中张奇

高考，我的高考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结束了，世界还是原来那个世界，太阳还是像昨天一样升起……

结尾精彩，令人回味无穷。

李子四

我会常做梦，梦见自己数学未复习，英语未复习..........一惊醒来，原来已经过去了。太阳又升起来了。

李晓萍

我是一个落榜者，这样的经历没有，学习这样的文字。

木门长子

一个曾经高考生的记录，不容易，不过既然考过还是受益终生的。

幸福小草

昨天读了，老唐最近好勤奋的。
信息量不少，高三毕业班老师，那可是每一年都会有的离别伤感。
高考90年代，受益者，幸运儿。曾经的拼搏收获满满的。
还年轻，离退休远着呢。因为比我小了一星期多的年龄。:victory:

唐僧没有肉

太和五中张奇 发表于 2022-5-29 19:20
高考，我的高考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结束了，世界还是原来那个世界，太阳还是像昨天一样升起……

结尾精彩， ...

旧作，拿过来自欺。
显示自己好像在干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