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韩愈,大抵皆记得其名言“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可叹本少前几十年却是既“嬉”且“随”者,一事无成。无成则无成吧,茶照“嬉”而喝,书也“随”而读,管他呢。
近读韩愈文《送李愿归盘谷序》,很喜欢,又忍不住胡乱码些文字。
李愿是个隐者,隐居于盘谷。但他与韩愈是好朋友,再隐也会偶尔互相探访的。这篇文是李愿探访韩愈后,韩愈所作。文中说世上分三类人,一是获天子重用,春风得意并有所作为的。二是有才而不入世,作隐者的。三是钻营投机,攀附权贵的。韩愈想做第二种人,却不得不作了第一种人,鄙夷第三种人。
我不想评述韩愈生平功绩,也不想探究其欲做第二种人是否真心实意,只想说说他的文字,真的不愧是八大名家之首。特别描写第二种人的那一段,读后不免让人向往。好在该段文字并不长,我将其置于下面:
“穷居而野处,升高而望远。坐茂林以终日,濯清泉以自洁。采于山,美可茹;钓于水,鲜可食。起居无时,惟适之安。与其有誉于前,孰若无毁之后。与其有乐于身,孰若无忧其心。车服不惟,刀锯不加。理乱不知,黜陟不闻。大丈夫不遇时之所谓也,我则行之”。
多自由自在的生活啊!居于穷荒野岭,可以登高望远,与林木清泉为伍。采山果食也甜,钓溪鱼食亦鲜。想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舒适就行。有人当面夸你,不如没有人背后损你。身体有多快乐,也不如心中无忧愁。不受官职的车马和服饰限制,也不受刑罚的处理。不必关心外面动乱和平与否,也不管谁升迁了谁被贬谪了。怀才不遇的时候,我就想做这样的人。
最后一句有点煞风景,怀才不遇时才做这样的人。所以我有点怀疑韩愈想做这样的人是不是真心的。不过这并不重要,纵观韩愈的一生,的确很有建树。但他的人生跌宕起伏,家遭变故亦令人叹息。因为强谏皇帝不要过分注重佛教,令皇帝大怒,差点被杀头。好在众同僚求情,才得保住性命。被贬去潮州,途中还死了爱女,可说从高山摔下了深谷。所以韩愈有一首七律,开篇就写:“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足可见人生无常。 其实韩愈真的想做隐者是很容易的事。他有个侄儿(也有说是侄孙),叫韩湘。就是后来成了八仙之一的韩湘子。韩湘早就劝叔父放弃高官厚禄,跟他去修道成仙。但韩愈不接受,反骂韩湘不务正业。结果一个成了千古留芳的大文豪,一个成了传说中的神仙。这故事也真好玩。
我是特别喜欢“起居无时,惟适之安”。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固然天天准点最好。但偶尔失眠了,偶尔醒晚了,也不必焦虑与烦燥。除非真的因为病变,不然何必计较呢。都上了这般年纪了,别再为自己设立什么目标非要达到不可。“嬉”者,“随”者,自乐为大焉,惟适而大焉。当然我是受庄子的“无为”思想影响,并不适合进取型个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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