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绰号隐藏的人性密码

唐僧没有肉

　　实话实说，麦家的长篇小说《人生海海》对我来说属于那种一见钟情一眼万年的好作品。

　　故事的内核、讲述故事的结构方式、情节推进的节奏控制、故事人物的塑造技巧以及语言风格，都令我着迷。

　　厚着脸皮说句不客气的话，虽然书海茫茫，但时下真能让我这种读书多少带着挑剔甚至患有“鉴赏洁癖”症的人着迷的小说并不多。也许正因为如此，一旦遇到了喜欢的作品我会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读——这其实很好理解，好比人际交往，一个人的圈子越小，他会越珍惜进入圈子里的那几位。

　　小说中的主人公几乎人人都有绰号，不分老少，不分男女，但凡有点分量的人物都有专属于自己的绰号。

　　这些绰号埋藏着哪些故事？

　　从麦家给这些人物起的绰号分析隐藏着作家什么样的感情倾向或者审美认知？

　　这些绰号能否成为破解小说深层含意的密码？

　　学校里，村子里，有名的人都有绰号，什么太监、上校、雌老虎、活观音、门耶稣、红辣椒、红烧肉等。他们都是村子或者学校里挂名头的人物，出头鸟，经常被人挂在舌头上。爷爷讲：“绰号是人脸上的疤，难看。但没绰号，像部队里的小战士，没职务，再好看也是没人看的，没斤量的。”——麦家《人生海海》

　　原来绰号不光活跃在古代的梁山英雄里，狗熊、蚂蚁、狗尾巴草一样的村夫野氓也一样可以有绰号。

　　太监为什么被人叫“太监”？老保长为什么被爷爷称为“老流氓”？而那个一张嘴就是道理的爷爷为什么被叫做“老巫头”？

　　别的不说，单从太监的绰号我们可以窥测到文字背后隐藏着的人性密码。

　　“窥一斑而知全豹。”即使我们无法从绰号这“一孔”里窥整个天下，但也肯定能帮助我们透过人物言行挖掘属于意识乃到人性方面的东西。

　　“太监”这个绰号很可能出自老保长之口——这几乎是一定的，因为我的父亲和他是“铁瓷兄弟”，父亲嘴里只有“上校”这个明亮的称呼，爷爷虽然看不惯父亲与上校的交往，但他的性格也决定了不会给人起这么一个侮辱性极强的绰号。而老保长则不一样，他们是仇人，因为太监曾经睡过他的姘头，两个人曾经拿着枪指着对方拼老命，所以当太监裤裆里那玩意儿受了伤，内心最觉得解恨的当然是老保长。

　　两个人拔枪相对拼老命的时候，老保长被太监的气势震慑得萎了下来，他心里憋着一股吐不出来的腌臜气。现在这可恶的太监被别人去了势，那份报复后的畅快和喜悦可想而知！

　　你不是睡过我的女人吗？老天有眼，现在让你变成了太监，你贪于女人就让你一辈子玩不了女人，这就是报应。

　　如果仅仅从生理意义上分析，太监属于被阉掉了与女人娱乐最佳工具的残疾人，老花猫枕着咸鱼睡，只能看却无力吃。这对于猫来说是何其残酷的事实！而如果从文化意义上解读，那就更多了悲剧色彩和羞辱意识，与肉体残缺一并出现的还有心理意识甚至精神更甚至上升到人性残缺或者扭曲，去了势的男人就算不上男人，可他也不是女人，那就只能不男不女，是怪物，是废物点心，是残废中的残废！

　　既然是“太监”，在老保长心理似乎还存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自欺，似乎太监虽然睡过他的姘头，可作为太监的太监充其量也只是“睡”而已，顺着这种自欺往下推，被太监睡了的姘头对老保长来说依然还保存着处女般的纯洁身子。

　　当老保长宣扬太监为什么变成太监的时候，你可曾触碰到老保长内心里的那份怯懦那份卑劣和阴暗？

　　更可笑的是老保长本身就是“老流氓”，他一辈子轧了不下十多个姘头，他一边不停地给别的男人发绿帽头，一边却痛恨太监给他戴上了绿帽子，这仅仅是好笑么？仅仅是讽刺么？笑完之后你内心会有什么别的滋味？

　　更可笑的是人们心中再也不能靠近女人的太监不光能玩，而且还玩了无数的女人，每一个被她睡过的女人都讨好他，拉拢他，争夺他，霸占他——从窑子里的那些没有名字只有号儿的窑姐到老鸨，从达官贵夫人到外国鬼子女人，有钱的用钱靠近，有色的用色吸引，有权的用权圈占，最后太监竟然成了日本女人的专用“日用品”！

　　为了宣示主权，也为了警告角角落落里无数的觊觎者，这些日本女人在太监的肚皮上文上了一行字：“此屌只归日本国。”那个“芳”名远扬却也臭名昭著的日本头号女特务川岛芳子在品尝了一次太监后又在那行字下面文上了自己的名字：“川岛芳子”！

　　肚子上的这些文字成了太监一辈子洗不去的耻辱，他虽然玩过无数次女人，自己最终却被女人玩弄，玩弄得没有一点人的尊严，如果骂女人是垃圾筒，那被女人玩弄的太监只不过是一支“注射器”，在威权的压迫下，被动地榨出自己男人的精华给女人注射令人迷醉令人疯狂汁液的器具而已！

　　关键是玩弄他的是日本女人，最后独占他的更是日本头号特务川岛芳子，这已经不再是注射器一类的污名了，那可是太汉奸，是垃圾中的垃圾！

　　罄竹难书，罪大恶极，擢发难数，杀一万次不足以平民愤！

　　因为这肚子上的隐秘，太监没有结婚，即使遇到真爱也不敢结婚。

　　为这肚子上的隐秘，太监割了“小瞎子”的舌头，挑断了小瞎子的手筋，让那个丝毫值不得同情的小瞎子嘴不能说，手不能写，把他看到的只能烂在肚子里！

　　我们在骂一个人太监的时候往往不止于身体，更多的时候是指向灵魂。

　　然而这个被人们的舌头去了势的太监很豪放，很义气，很硬气，但他骨子里却又很善良，他只想救人而不想杀人，虽然事实上他杀过无数个人，这些人当中有红军，有汉奸，有日本鬼子，所以他既是罪人又是英雄，既是英雄又是罪人。

　　他救过国民党的高官，高官夫人送给他的礼物足以让任何人迷失自己，但太监丝毫不为所动，最终只要了一只猫，那猫几乎陪了他一辈子，成了他的寄托也是恶鬼，一次次错过和受罪都因为这只猫。

　　他又救过解放军的大领导，所以在太监危难之中总有人救他于不死。

　　可笑的是这个男人竟然被定义为“太监”，那是不是说天下更多的男人甚至连太监也不是？

　　他荣耀的事足以荣耀一辈子。

　　他耻辱的事足以耻辱一辈子。

　　他享过的福足以令人羡慕一辈子。

　　他受过的罪又足以令人同情一辈子。

　　但他最终选择了接受，选择了忍受——

　　

人生海海，潮落之后是潮起，你说那是消磨，笑柄，罪过，但那就是我的英雄主义。

　　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气，活着才需要勇气。

木门长子

《人生海海》属麦家相当成熟的作品了，文字精湛，结构迂回曲折，借人物说人物，最后胜出一个优秀的“上校”和一段缠绵不屈的爱情故事，实在令人震撼。

刘彦林

好久不见。感谢您的支持。问候啦！

何足道哉

没读过原著，但麦家的名头足以让人信服。

草舍煮字

可巧，我读过这本；
可巧，我写过一篇读感；
可巧，也发在这版。

唐僧没有肉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22-6-12 17:27
《人生海海》属麦家相当成熟的作品了，文字精湛，结构迂回曲折，借人物说人物，最后胜出一个优秀的“上校 ...

这本小说讲述故事的方式很巧妙，也很有创意。

唐僧没有肉

刘彦林 发表于 2022-6-12 20:24
好久不见。感谢您的支持。问候啦！

问好刘老师，夏安。        

唐僧没有肉

何足道哉 发表于 2022-6-13 09:25
没读过原著，但麦家的名头足以让人信服。

我还就只读过他这一本，朋友推荐过他的《暗算》

唐僧没有肉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2-6-13 13:30
可巧，我读过这本；
可巧，我写过一篇读感；
可巧，也发在这版。

撞衫？
上链接！                 

草舍煮字

唐僧没有肉 发表于 2022-6-13 14:05
撞衫？
上链接！

没有撞衫，感受相左。

http://bbs.zhongcai.com/thread-1465484-1-1.html

唐僧没有肉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2-6-13 14:08
没有撞衫，感受相左。

http://bbs.zhongcai.com/thread-1465484-1-1.html

读完了，感觉你的观点论述很充沛。虽然我不认同。
很正常，不然就没有争鸣一说
如果只有一种声音倒不正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
只是合不合自己口味
也许我喜欢的比较野
也许你会觉得老和尚成天吃素变得口味重
哈哈

草舍煮字

唐僧没有肉 发表于 2022-6-13 14:38
读完了，感觉你的观点论述很充沛。虽然我不认同。
很正常，不然就没有争鸣一说
如果只有一种声音倒不 ...

不管文载什么道，有人读才重要。
出奇制胜，也别太苛求余秀华们。

唐僧没有肉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2-6-13 14:49
不管文载什么道，有人读才重要。
出奇制胜，也别太苛求余秀华们。

你别说，我还真写过余秀华。
一直没好意思在这个平台发
怕人笑话

草舍煮字

唐僧没有肉 发表于 2022-6-13 14:52
你别说，我还真写过余秀华。
一直没好意思在这个平台发
怕人笑话

我觉得对她大可寻常看待，怎么写她也不意外。
不好意思发的话题我也有，多数情况是自己笑话自己。

刘彦林

《人生海海：绰号隐藏的人性密码》是对麦家的长篇小说《人生海海》的平论文章；主要从这部小说的故事内核、结构方式、情节推进、人物塑造、语言风格等方面入手，进行条分缕析的评述；在写法上另辟蹊径，观点上有自己的体认，学习欣赏。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