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节前一天，接到母亲的电话，说父亲腰又闪了，痛的很厉害，站不起来，只能勉强坐着、躺着。我心急火燎地赶回去，问及原因，是去菜园，为节省时间，没走大路，想翻过山坡，结果把腰闪了。因为同样的事情已是第二次发生，心中莫名的怨气涌上，但看到坐在藤椅上瘦小的父亲，想责备他的心一下子又被击溃了。 70多岁的父亲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一辈子都谨小慎微，辛勤劳作，任劳任怨，忍辱负重。可这样的父亲，显得有些“怯懦”、“迂腐”，免不了被家人责怪，但父亲却从未对谁发过脾气，讲过怪话。 父亲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从不会讲孩子我爱你，从不会因你做错什么事而责备你。家里发生什么事情，基本上是母亲出面。记得有一次，我与同村伙伴戴任生打架，彼此互掐，掐完后，他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往我头上砸，顿时鲜血直流。我哭着跑回家，当时只有父亲在家，父亲急忙送我到村内赤脚医生那医治，记得当时也没缝针，就用一片黄纱条往伤口处一放，用绷带一扎就完事。父亲没过多责备戴任生，也没跟他父母讨要公道，还自己主动把医药费给付了。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就结束了，可母亲一回家，听说情况，火冒三丈，责备父亲怯弱、怕事，硬是不肯，跑到他家去讨说法，差点大人也打起架来，最终他家付医药费，并煮了三个鸡蛋给我吃这事才结束。 父亲性格温和，在村子里生活这些年，不曾与任何人吵过架。那个年代，每个村似乎都有一个村霸，而哪家兄弟多、儿子多村霸基本上是那家，即便是我们山沟沟里的小村亦如此。记得我们村邱安生一共生了六个儿子，处处炫耀他儿子多，打起架来个个勇猛，当然乡政府乐意选配他为村支书。或许是我母亲比较正直，敢揭他的短，敢维护自身利益，以至于跟他家成了世仇。有一天傍晚，两家发生冲突，他家一群人围攻我母亲，我心头一急，跑回家拿起菜刀就冲向人群，还没冲到人群边，就被父亲死死抱住，生怕我用刀砍伤人，把事情扩大化。最终，人没砍，倒是把他们一群人吓了个如鸟兽散，算是一次成功的突破。事后，父亲总担心他们家报复，遇事总不敢出声，怕又生事端，显得懦弱，甚至有些窝囊。 父亲一辈子从不与人争、与人抢，遇事多选择退让与成全。前些年，我们全家搬到县城居住，自留地大部分给了两个叔叔耕种。一户杨姓人家，看中我家一块自留地，想在这块地上建新房，找到我父亲，恳求成全。父亲心软，心想已搬到县里居住，留着也没用，于是答应给他，最后这户人家给了100元作为补偿。这事我们知道后，均表示不同意，一方面土地是农村人的命根子，地目前虽没用，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另一方面，补偿款只是象征性地给，少的可怜，完全没有诚意。最后，父亲还是选择成全这户人家，没收回，也没多要一分钱，而全家人的责备他一个人默默地承担。 父亲是一个党员，讲政治，守纪律，从不敢违规，更不用说违法。父亲以前村里的民办老师，尽管是民办老师，但工作认真负责，从不迟到、早退，事情总是先公后私，以至于家里很多事荒废掉了，母亲也因此常跟他吵，甚至发生打斗，但父亲仍然保持这种定力，始终如一。前两年，县里退体老师要集体上访争利益。父亲打电话问我，可不可以去，我没反对，也没支持，要他自己选择，最后，他还是选择不去。事后，一些认识他的退休老师打他电话，责怪他不积极，胆小怕事，但父亲总是选择沉默。 现父亲逐渐变老，听力下降，每次跟他说话都需大声地贴近耳朵讲才能听得部分清，智力似乎也下降，但怯弱的心却依旧。年龄大了，疑心病加重，更怕生病，所以热衷于体检。由于缺乏医学常识，体检指标稍有不正常就吓得个半死，每次看他的体检告，各项指标比我还好，但总吵着要带他去大医院复检，只有复检了他才安心。父亲表面上注重身体，但实际上却一地鸡毛，多次把腰闪了，两次被电动车撞了，手缝过针，脸撞肿且擦破皮，等等，让人心疼又无语。如今，我们兄妹三个均已成家，每每家人团聚时，由于人多，他总是不肯上餐桌一起吃，总是说，“你们先吃，我等下”，即便硬拉他上餐桌，也是小心翼翼，那种谦卑的心态，让人五味杂陈。 父亲的怯弱，可能是性格的缺陷，但或许是过往生活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前些年，由于他的迂腐和怯懦，我常责备他。不过，现在已不想再责备了，我似乎已经渐渐适应并理解了父亲的怯弱，因为人活一生实属不易。
|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22-6-23 15:04
收藏
发表于 2022-6-23 17:26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