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阿轮(小说)

彭祺至

阿     轮（小说）
                      彭祺至               
   
　　阿轮身材高大，很有力气，二百多斤重的担子对他来说是很轻松的。阿轮很能干，诸如犁田插秧、挖土种菜什么的，他做得又快又好。阿轮还很善良，三邻四舍如有什么重体力活干不了的，都会去找他，他只要有空一定不会推辞。他的长相也不算丑。但是，却是个哑巴。
   
　　据说是他三岁时得过一场大病才致哑的。他只能靠极不清晰的吱吱呀呀的语言和打手势才能与人交流，谁跟他交流也必须大声的讲话和打手势。
   
　　据说，阿轮曾娶过老婆，那女人长得不错，挺能干的。也不知啥原因，那女人竟离家出走了。有人说是那女人嫌弃了阿轮，也有人说，是阿轮的爹娘嫌那女人不能生孩子，把那女人赶出了家门。
   
　　从那以后，阿轮再没有娶过老婆，爹娘逝世后，就与弟弟满伢子全家生活在一起。大伙都说，阿轮就是满伢子家的长工。的确，搞集体时，生产队开工，阿轮从没缺席过。搞家庭联产承包制后，满伢子家的重体力活几乎是阿轮一个人给全包了。但阿轮从没埋怨过。
   
　　阿轮开始变老，脸上的皱纹渐渐多起来，但他越来越注意自己的形象。他身上的衣服大多情况下是很干净的，除了干很脏很累的活。常常可以看到他那新洗过的，梳得很有条理的头发，常常可以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嫩肤霜的香味，常常可以看到他拿着个铁夹子夹着嘴边新长出来的粗短的胡子。闲着时，他会缠上一个年龄不算太小的人，又是做手势又是吱吱呀呀地讲话：先指着别人伸一下大拇指，再伸出两个指头，再用手掌贴着脸作睡觉状，同时吱吱呀呀地说："你很行，是两个人睡"；然后指着自己，伸一下小指，再伸出一个指头，再作睡觉状，说："我没用，只一个人睡，一个人睡。"如果别人没听懂，他会声音更大，做手势的速度更慢地比划上许多遍，直到别人听得不耐烦而走开。这样千百次地重复着同一个话题，久而久之，就连附近的许多小孩都能象模象样地模仿阿轮的手势和吱吱呀呀的语言来作为笑料。

　　一日，村里一位爱开玩笑的人拉住外出干活的阿轮，对阿轮摇摇手，说"不要去做事，不要帮满伢子做事。"接着伸出个小指，再作梳头状，再用手掌贴着脸作睡觉状，同时说："要满伢子那'梳头发的'，答应跟你睡觉，你才去做事。"并用话激他，"你真有点宝气，满伢子是两个人睡，你只一个人睡，满伢子在家摇蒲扇，你却在外做事流汗"，同时作睡觉、摇扇、拭汗状。
   
　　阿轮起先只是笑着，指着那人吱吱呀呀着，好象在说："尽拿我开玩笑！"
     
　　开玩笑的那人又比划着说话了："至少你也得要满伢子也为你找一个人陪你睡觉，你才去做事。"……
   
　　之后，据说阿轮好多好多天不做一丁点儿事，大部分时间是躺在床上。满伢子去叫他，甚至骂他，说不做事就不给饭吃，他还是躺在床上不理不睬。直到有一天，满伢子比划着跟他说："我会想办法帮你找一个，但你要勤快点，不然的话，没人跟你。"很快，他竟一声不响地做事去了。
   
　　日月轮回，阿轮一天天变老，但找老婆的事却一直搁着。
   
　　阿轮渐渐变得爱毫无由来地骂"他娘的"，爱毫无由来地乱扔东西。他还渐渐变得晚上睡不着觉，每天凌晨四五点就会听到他大声地吱吱呀呀地胡乱唱些什么，或者吱吱呀呀地自言自语，模模糊糊可听到近似"满伢子两个"、"我一个"、"他娘的"之类的话语。特别是看到附近有人结婚时，他会好几天不做事，会好几天"他娘的" 、"他娘的"骂不绝口。
   
　　但在大多数情况下，看到的都是阿轮忙碌的身影。
   
　　几年后，阿轮的弟弟满伢子死于癌症。

　　于是又有人怂恿阿轮："满伢子去了，他那梳头发的就是你的了，你可以与满伢子那梳头发的睡觉了。"

　　那晚上，阿轮真的去敲弟媳的门，弟媳不肯开门，阿轮竟然用锤子打门，是阿轮的侄儿、侄女拉住了他，是经过被吵醒的邻居的比划劝说，阿轮才回自己的房间，但嘴里还是满口"……他娘的……他娘的……"。
   
　　大概是因为阿轮的弟媳没了丈夫，两个子女年龄还小，除了阿轮，家里再没有劳动力，弟媳的大小事情都得依赖阿轮。于是弟媳也给了阿轮一副好的脸色，并找来旧毛绳，亲手为阿轮织了件毛衣，还给阿轮买了顶新草帽。
   
　　阿轮穿上那件毛衣，戴上那顶草帽的那阵子，那神情，那架式，就像个丑小伙聚了个俏婆娘。他到处炫耀，逢人就指着身上的毛衣和头上的草帽，再作梳头发状，同时吱吱呀呀地说上一大通，脸上的微笑灿烂如三月。
   
　　打那以后，阿轮比以前勤快多了，口里也不再有"他娘的" 之类的话语，凌晨也听不到他那歇斯底里的声音了。

　　如果有人再对他说"满伢子那梳头发的是你的，你可以和她睡"之类的话，他一定会使劲地摇头摆手，并吱吱呀呀地说："不，不，是满伢子的。"
      
　　好多年后的一个秋天，阿轮送完粮谷，乘坐一辆拖拉机回家。虽天气已不热，但由于阿轮背谷时出了不少汗，于是脱下了弟媳为他织的那件毛衣，但头上仍带着弟媳为他买的那顶草帽，那顶已旧得发黄的、边上已破烂了好几处的草帽。一阵风吹来，吹飞了他头上的草帽，他正着急地嚷着时，来不及停下来的拖拉机又颠簸了几下，搭在阿轮肩上的毛衣也掉了，阿轮急着去捡毛衣，竟跳下了车，刚好拖拉机的轮胎从他的腹部碾过……
   
　　阿轮被抬进医院后，在断气的前一刻，他口里还在轻轻地嚷着什么，好象是"……草帽……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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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慎言

一个很凄美的故事。叙述得也可以。

左显辉

故事不错，但给人的感觉那个阿轮好像有点弱智：）

虫虫凶猛

叙述得是很好,但是小说吗,我很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