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西江,在桂东有一条支流,叫北流河,顾名思义它是由南向北流的。北流河在注入西江之前的几十公里,又有自己的一条小支流叫思罗河。一般二水交汇之处,都会成都成邑,大的如武汉,小的如我的家乡梧州。但这北流河与思罗河的交点,至今仍然是一个渔耕樵读的自然小村落,叫道家村。
说起这道家村的“道”字,让初到此地的我大大疑惑了一番。 明朝大学士解缙,被贬官广西时,曾坐船路经道家村。村人敬他为官清正,送杨梅解渴消乏。解缙留诗一首。诗云:“窦家寨前风雨晴,思罗江内水初生。杨梅果熟春将暮,豆蔻花开鸠乱鸣。”
在思罗河边有一座“解缙亭”,亭里供着这首诗。读了的人,未免会想:“到底是道家村,还是窦家寨?”看村委会的牌牌,写的是道家村,问人,也说是道家村,窦家寨从何而来,却无人说得出,便以为解大学士也有笔误的时候。不料一查史料,很是惊异,这小小道家村,历史上竟然大大不凡。
唐代天宝年间,这里设有“窦家司署衙”,管辖现在的滕县、容县、苍梧、岑溪四县市。署衙的最高官员,叫窦圣,传说五岁为官,世龚相传,至元朝方改由他姓继任,并将司衙移出了道家村。窦圣五岁为官有一段民间传奇故事,虽不十分可信,却是有趣。姑且记之:
窦圣自小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聪明伶俐,谦恭识礼。五岁时,有一天与母亲下地,他在竹林下戏耍。忽然一阵狂风,天昏地黑。到重放光明时,母亲发现不见了孩子。妇人伤心欲绝,但又不甘心就此没了骨肉。天天在野外呼喊,惊天动地,如此有半年光景。一个风水先生路过,心生恻隐,问明情由,给她掐指一算,说:“你不必太过伤悲,你的孩子已有贵人抚养,不日将大富大贵,光宗耀祖。”妇人说:“我不要大富大贵,只要骨肉团聚。”先生无奈,只好教她一个法子,待初一开始,在失去孩子的竹林边天天烧起一棵竹,边烧边打竹杆,喊孩子的名字让他回来。妇人果然照做。
话说窦圣被风一刮,刮到了京城皇宫的后花苑。正好皇帝与皇后在花苑赏花。见一阵怪风过后,一簇花下竟躺着个小孩。眉清目秀,全无受惊之状。皇上和皇后甚喜,正好皇后仍无生养,便抱回宫中逗着玩儿。自然也问此子来历,窦圣并不惧生,把前因后果说得一明二白。皇帝一面暗中派人去广西道家村调查,一面把窦圣留在宫中,权解膝下无儿之苦。 那时交通不便,去调查的人,半年方回。向皇上说出那里果然有个道家村,是有一妇人天天哭喊要找孩子,村人所说,孩子是被带风走的,与孩子自述吻合。皇上更是喜欢,加之窦圣读书过目不忘,并能吟诗作对,已有收作义子之意。但第二天,窦圣无端头痛,药石也无济于事,御医皆束手无策。半年来窦圣从未叫过妈妈,就这日开始,天天哭喊要见母亲。丞相也是能掐会算之人,说:“唯有把他送回道家村与母亲团圆,方能治此顽疾。”皇帝无奈,只好派人把窦圣护送回去。又知此一去再无相见之日,有心封他一个官以享荣华富贵,但孩子还小,封个什么官呢? 丞相献策:道家村周围四邑,还未有官衙。莫若设一“窦家司署衙”,暂派得力官员协助处理政事,待窦圣长大再交接权力,世袭相传。皇帝准奏,吹吹打打把窦圣送回家乡,并花银子建起了“窦家司署衙。”不料窦圣十分了得,小小年纪,已经懂得处理衙内大小事务,还甚得人信服。原设的代理官员自觉不如,奏明皇帝同意,干脆把官印交给了窦圣,自己回朝去了。这窦圣在家孝顺母亲,在衙公平处事,乡人信赖,直到终老。 故事是有点神化。不过道家村曾有“窦家司署衙”应该是真实的,不然以解缙的才智,怎么会把“道”与“窦”混淆不清。 现在道家村属象棋镇、象棋镇属藤县、藤县属梧州市,与两千年前统管四县的显赫掉了个儿。我对道家村发生兴趣,不是这种官方的隶属关系如何变幻,而是道家村近来成了苍梧附近的游览一景。 藤县开辟了一个“石表山风景区”,它的宣传口径是“集山、水、飘流、沙滩、古村落一体的风景区”,道家村就是其中的古村落。我是清明后去访道家村的,天气景物正好如解缙诗“风雨晴,水初生,春将暮,鸠乱鸣。”一路山色水光,竹林野花,码头小船,村妇浣纱,确是醉人所在。我感叹的是,若两千年前的窦家司衙不断发展壮大至今,这里恐怕已是大都市,再没有如此质朴的景致了。幸乎,不幸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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