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赌

淡淡不如风

　　某一天，我满大街寻找一家鱼行，那家卖镜泊湖的鲢鱼。我的朋友喜之郎想吃“醋浇白鲢”，而我负责安排——因为我和他打赌，我输了。


　　半月前我去同学家按摩。隔着半道帘子看到旁边有一蓬白发，原来相邻的床位上有一位正在做“艾灸”的老太太。我同学是个爱聊天的，主动向老太太介绍我，刘姨，我同学也姓刘，是作家。


　　老太太的声音苍老而缓慢，甚至可以说悠长地诠释了“慢条斯理”，“作家，是市作协的还是省作协的？代表作品是什么？”


　　我没言语。我同学代替我圆了个场。


　　后来，我和文友喜之郎相约吃饭，席间回顾了这个过程，我说，只有两句话，我猜这位老太太是机关小干部。理由一，在政府工作的人才懂得市作协和省作协的区别；理由二，领导说话都是很含蓄的，多年养成的习惯空可少说，不可多说，不会出口伤人。而这位老太太张嘴说把嗑聊死，肯定是级别不高的工作人员。


　　我所谓的“把嗑聊死”，是因为本市拥有作家证的只有28个人，25个省级，3个县市级；而本市有代表作品（长篇小说）的，只有两个人：我和喜之郎。也就是说整个城市搞创作的，几乎都能被老太太这两句话“杀死”。


　　喜之郎比我大四岁，常年在体制内，见多识广，彼时眼睛里露出了狡黠的笑意，打个赌，她一定是老师出身。


　　我们赌了一顿饭。我给同学发信息，几分钟后有了回复：刘姨是市科技局退休的。我暗自得意，这就要赢了。谁知道，第二条信息是：问了刘姨，三十年前她在第六小学当老师。


　　我就这么输了一顿饭。喜之郎说，当过老师的人多数有职业病，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学生，张嘴就是训话式的语气，不给人留余地。每个人的言行举止都有一定的规律可循，其中原生家庭和青年时的职业习惯对给人留下的印记最深。


　　那天，我买了一条六斤多的白鲢，一鱼两吃，愿赌服输。但我更开心的是，从喜之郎身上又多学了一些知识。一个小说作者，观察生活与关注细节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天分，我总希望能看到自己更多的不足，来作为未来提高自己的原动力。


　　喝酒喝嗨了。我跟喜之郎又讲了一个人。这是位家长，是我教课十五年来第一个厉声喝斥的家长，哦，也是位老师，开补习班的英语教师。


　　介绍人是位朋友。英语教师便打电话来咨询我，和所有家长不同，完全不同——我家儿子是哈工大博士，他是跳级参加的高考。我是开英语班的。我家女儿五年级，以后不可能报考哈工大，她的目标是清华。老师你不要有太大压力，你只需要让她跳级跟高段就行！


　　我惊讶不已，哈工大确实是不错的高校，但我们这座小县城每年也能考上十来个，再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至于清华，本地十五年前出现过一个，再就连毛都没摸着过了。这是个精神病人！我连忙推辞，应该去更好的牡丹江读书，那样机会更大。


　　可是，推不出去。第二天她就领着女孩来了。见面就说，我儿子是哈工大博士，这是我家二女儿和三女儿，将来都要考北大的。她对我给二女儿安排的五年级基础班非常不满，几次提出上初中班，我都不同意。她要把刚刚二年级的三女儿放到我的五年级里，我更不能同意，再说也没有这么小的学生。但我还是给她提供了一位教小学低段的同行——白老师的电话。


　　二女儿进了班级，一节课下来，发现字词段句都很一般，一打听，原来是朝鲜族小学的学生——相比起汉族小学，朝鲜族的孩子对汉语言的感觉（语感）差了不止一截。但孩子比较认真，我给家长留言，讲了她的现状，五年级能勉强跟，跳级到其他班——就不再考虑了。


　　后面附上了学费950字样。


　　消息发出去之后。白老师的头像激动地跳跃起来，一向对我友好有加的白老师发来的语音消息带着强烈的不满：“精神病你给我介绍什么？不好的你全推给我？她家儿子是哈工大博士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二年级的孩子要跳到我三年级的班来？她把自己当什么了！”


　　我对刚才发出去的信息——追悔莫及。只得给介绍人朋友发去消息：以后不要把精神病介绍给我。


　　第二天一早，“精神病”老师来了。“学费950，我给你1000，你让孩子让高段听一节课。”


　　我一下绷不住了：“你把这当成了你的英语班了吧？你想干啥就干啥？你想安排哪个段就安排哪个段？要不我搬出去吧，你进来教？”


　　“精神病”老实了，连声说按我说的做，希望把孩子从最后一排往前调。我说不可能，前面都满了，先来后到这是规矩。


　　“精神病”不言语了。被人训了一通好，反而正常了。这就像在病院里被医生电击了一样，病情因而得到了缓解。


　　我和喜之郎说，再打个赌。赌她的“精神病”起因。喜之郎说，不用问，也是当老师的职业病，见到你和见着所有学生一样，她想干预所有的授课过程，包括你的写作班。而且，这一定是个农村出身的穷苦人，自卑多年，所以大儿子考上哈工大这么点儿的事，她逢人便说，反复诉说，来找回自身的存在感。


　　我赌她——婚姻不幸福！她这是严重的缺乏安全感。所以过分强势，来给别人压力——通过这种方式来支撑自己的安全感。


　　我们又赌了下一顿的饭店。但这个怎么问呢？我在周末的时候问了学生，旁敲侧击——老大（博士）是和前夫所生，老二（我的学生）是后夫带来的，老三是精神病和后夫亲生。


　　原来，精神病是在为继女找老师。一瞬间，我就原谅了她的所有无礼。一个后妈能这么上心，也算难得，至于有些缺点，尽可包容。


　　下周，喜之郎要请我吃饭。我想吃的是——鸡血糊涂。

李子四

哈，好看。写得真是有大作家风范。我要好好学习。

淡淡不如风

李子四 发表于 2022-7-28 11:26
哈，好看。写得真是有大作家风范。我要好好学习。

对待这些爱好者的作品，应该多批评。

草舍煮字

刘姨既当过老师（而且很久远），又在科技局干过，这个赌应该是平局。

fonyuan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2-7-29 10:08
刘姨既当过老师（而且很久远），又在科技局干过，这个赌应该是平局。

独秀同志，你从下。                                            

草舍煮字

fonyuan 发表于 2022-7-30 11:10
独秀同志，你从下。

大钊先生，愿闻其详

幸福小草

“鸡血糊涂”。这是个啥名菜？
见人说家人厉害，爱显摆的人，是得了一种疾病。鲁迅给按的名头叫啥，一时懵懂想不起来。
现实中不少这样人呢。

fonyuan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2-7-30 11:49
大钊先生，愿闻其详

怪不得你不明白。。。
我打错一个字。

应该是——秀儿，你坐下。。。

淡淡不如风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2-7-29 10:08
刘姨既当过老师（而且很久远），又在科技局干过，这个赌应该是平局。

只要人家说出了你所不知道的，我觉得就应该算人家赢了。

淡淡不如风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2-7-30 15:14
“鸡血糊涂”。这是个啥名菜？
见人说家人厉害，爱显摆的人，是得了一种疾病。鲁迅给按的名头叫啥，一时懵 ...

也叫鸡血焖子。
现杀鸡血，趁热放葱姜蒜茉，特别是姜。
用淀粉搅拌，对上作料，上锅一蒸，人间美味。

淡淡不如风

fonyuan 发表于 2022-8-1 09:35
怪不得你不明白。。。
我打错一个字。

错这一个字，概念完全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