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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非首发] 蛀书记(2020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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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8-22 17:2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2020年11月6日
马识途的《夜谭十记》因姜文导演的电影《让**飞》而再度声名鹊起。虽曰十记,实则有十一个故事,借“冷板凳会”之名,摆四川龙门阵。新与旧、贫与富的阶级对立,阵线分明:描写底层人物的痛楚,贫者饱受欺凌;揭露当权掌财者的豪横,权者腐朽透顶,富者为富不仁。怒火积聚,终将烧毁不得人心的旧阶层。


很多年前,读过马识途的《清江壮歌》。岁月磨蚀,记忆湮没,《清江壮歌》究竟写的什么一点也记不起来,记得的只有作者和书名。后来,看姜文导演的电影《让**飞》,里面的四川话、麻将脸谱令人耳目一新,才知道马识途还写过一本《夜谭十记》的书。但买回很久,却一直没读。现在,为了寻找四川方言书证,才慢慢读来。《夜谭十记》肇始于上世纪四十年代,认真写作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但系统创作、真正成书却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手里的《夜谭十记》是四川出版集团、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马识途文集”第二卷,2010年10月初印、2011年1月的二印本。短短几个月就出二印本,可见当时颇为风靡。


《夜谭十记》有四川特色,一是故事多以老四川的城乡为背景,二是语言多用四川方言。熟悉的风俗风景,亲昵的乡言乡音,四川人读来,颇觉亲切。《夜谭十记》有时代特征,一是阶级对立明显,贫者受欺凌,富者为富不仁,几无例外;二是革命色彩浓厚,《亲仇记》《买牛记》里有底层人民的觉醒,《破城记》直接就是精彩革命故事。绝对化的黑白分明,水火不容,势不两立,是特殊时代的创作印痕。《夜谭十记》的故事很精彩,既奇峰突起,又九曲回肠,既多有意外,又常合情理,读来印象深刻,难以忘记。《夜谭十记》里的人物较单薄:面目模糊,性格粗疏,不太容易引起读者的深切关注。这或许是摆龙门阵这种外在形式所决定。摆龙门阵,平淡的故事没有市场没人听,故事越离奇才能越吸引人;所以,《夜谭十记》里的故事结构奇巧,令听者欲罢不能。摆龙门阵,是口语表达,不可能津津于塑造性格鲜明的人物,人物多是穿起故事的线,只是故事的点缀;所以,《夜谭十记》的人物和它的故事比起来,有较大的差距。

2020年11月11日
三崎良章的《五胡十六国》有个副署:中国史上的民族大迁徙。讲述前赵灭晋至北魏统一华北一百多年间,以匈奴、鲜卑、羯、氐、羌为代表的“五胡”所建立的“十六国”的历史。五胡,是当时建政华北少数民族的统称;十六国只是概数,独立的政体不止这些。此书既不是断代史,也难称国别史,可算局部断代史。



西晋灭亡至北魏统一华北这一百多年的历史,用日本导演黑泽明的一部电影名来概括,是最恰当而形象不过的:乱。乱,不仅仅体现在不同少数民族建立的政体层出不穷,中原大地上各种王朝走马灯似地你方唱罢我登场;也体现在这些政体内部权力交接时的暴力血腥,宫廷朝廷内父子兄弟皇帝大臣挥刀舞剑谁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更体现在整个华北地区人民的亡命流离,铁蹄之下的刀光剑影里没有安乐乡,只要能生存下去就是上天最大的褒奖。在这一时期,以“五胡”为代表的少数民族,凭借其旺盛的生命力、强悍的战斗力,一扫统领华北的汉人,建立起属于他们自己的政权,“十六国”是其典型者。虽多短暂,却彼此影响纠缠;虽或许可谓野蛮残暴,却寄予着族群的独立与发展;虽政权最终归汉,但此汉已不是曾经的彼汉;虽其族群或许消亡,却在历史上留下了今天的国人不得不注目的精彩过程。虽说乱是谁也不想经历的苦痛,安然不乱是所有人的追求;但既然已经乱了,也只好让它乱。凤凰浴火,中华文明也能在废墟里更加强大地站立起来。乱而后治,既是人心所向,也是历史的必然。在“五胡十六国”废墟上崛起的隋唐,不就是成为影响世界的大帝国吗?


要讲“中国史上的民族大迁徙”,必需结合当时的政治、经济、军事等等。所以,《五胡十六国》大略地分为三个部分:一是考证“五胡”、“十六国”所指。考证结果是:五胡,只是虚指,虚指当时入主华北的所有少数民族;十六国,只是概数,当时在华北由少数民族建政独立的政体不止十六个。二是简述“五胡”、“十六国”的历史。虽然简略,却脉络清晰,特别是其中的谱系图更令人一目了然;以前秦统一华北之后的淝水之战为分界线,以北魏重新统一华北为此段历史的结束,很是直观明了。三是讲民族融合。从迁都、流民、徙民三个等方面讲述人口流动,从对汉文化的接受、汉人参与政权、壁画中的“五胡”与汉族等方面讲述民族融合。篇幅虽少,内容却颇厚实,可见其大略。而且,人口流动也好,民族融合也好,在考证“五胡”、“十六国”所指和简述“五胡”、“十六国”的历史时,也时有穿插描述,最后只需归纳综合即可。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概括此书,最恰当的可能是:简明扼要。
风中的雨:有一处错误。194页最后一段有句话:“三三三年慕容廆死后,世子慕容皝继位,慕容皝的弟弟慕容仁以辽东的平郭(今辽宁省盖州市)为根据地对抗慕容○(皇加兆)。”

2020年11月14日
冯骥才的《俗世奇人(三)》由十八个短篇组成,一篇一位奇人。奇人定有奇事,奇事塑造奇人。人奇得非凡,是天津卫特殊文化背景下生活中的人;事多异于常,有旧时光独具的鲜活气息、市井风味。人与事外,欲寄亘古恒理:谈世道轮回,说世态炎凉,言时势机巧,道人心莫测等等。短而精,语多趣,有传奇味。



冯骥才的《俗世奇人》已出过两本,都买了,都读过,都喜欢。再读第三本,依然喜欢。喜欢它的旧。旧,是《俗世奇人》的底色。《俗世奇人》所写的都是过往旧时,但过往朦胧,旧时模糊,具体什么过去,旧到什么程度却并不清楚点明。朦胧的旧时代里,模糊的旧氛围下,一切都可能发生,再神奇都可以理解。冯骥才笔下的旧,仿佛大戏开演前遮蔽舞台的厚厚帘幕,令人对舞台之后生出许多猜测、幻想,也生出浓浓的希冀、盼望。人们总说:一张白纸,可以绘最美的图画。其实,一张旧纸,或许随便点染几笔,就能与岁月留下的印痕、时光摧折后的沧桑一起,成就富含文化底蕴的瘦石枯竹、远山淡水,令我们于迷离恍惚里,与古人古事相遇相通,与古景古情相会相融。喜欢它的奇。奇,是《俗世奇人》的本质。《俗世奇人》里的人,个个都奇,模样奇,性格奇,言行奇,遭遇奇。无奇不足以成就其人,再穷窘也会保有自己的奇特,若富贵更要展现自己的奇异,市井里的下里巴人多有奇技,书斋中的阳春白雪常具奇能,就是不入流的下三滥亦有奇性。一人一奇,一奇一人,人凭奇而生动鲜活,奇因人而顺理成章。人与奇相辅相成,相映生辉,令人目眩心惊。无奇不足以成就其事,人是奇人,事自然也是奇事,生活中的奇遇,日常里的奇迹,平凡背景下的奇峰突起,一潭死水突然泛起的奇妙涟漪甚至翻涌的奇特浪花,奇得落英缤纷眼花瞭乱,甚至违背常规不可理喻。冯骥才笔下的奇人奇事,有唐宋传奇的味道,却与传奇有别:无神迹,非妖异,只是奇。看似异常,慢慢品咂却都源于生活;看似不可能,细细回味却全在情理。喜欢它的理。理,或许才是《俗世奇人》最想告诉我们的。古人云:“文以载道”,小说的故事、人物之外,或许真应该有点更为深刻的东西。小说,不只是供人消遣娱乐,甚至不只是供人体味其间的悲欢离合,每位作者都在自己小说里隐藏着自己对世界、对人性的看法,读出作者的心思、曲笔,是读者的责任。《俗世奇人》的奇人奇事里,隐藏着亘古不变的至情至理,一篇一人,一人一理,或有类似,却不重复,篇篇有新意。或欣喜,或悲戚,或激越,或沉静,或遗憾,或解恨,各式各样的“理”引发各式各样的情绪,感同身受之余,若能理解一二,虽不能说有多大的提升,至少可以在阅读之余思索一下世俗生活之外的东西。

2020年11月22日
马识途《夜谭续记》借“龙门阵茶会”之名,再摆四川龙门阵。小说共十“记”,分“夜谭旧记”与“夜谭新记”:前五篇说建国前的传奇,后五篇讲新社会的奇遇。由马识途创作初稿,“女儿马万梅和作家高虹合作”“进行辛苦的修改”而成。全书沿习《夜谭十记》的笔法与风格,大量使用四川方言,读来颇为亲切。



读《夜谭续记》是因为《夜谭十记》,是想从中找到一些四川方言的书证。从这一点来说,没有失望:与《夜谭十记》相比,《夜谭续记》里的四川方言更多,对四川方言的注释也更多。在我看来,《夜谭续记》比《夜谭十记》要差,虽然说不清差在哪里,也不想弄清。因为从一开始,就只是想从中找到四川方言的书证,只把它当故事而没把它当小说来读。不得不说:写小说也是个体力活,年龄太大,不仅脑力跟不上,体力也跟不上。正因为如此,马识途才会在“后记”里提到的“女儿马万梅和作家高虹”的参与:“高虹对我的文稿某些篇章进行了结构性的调整和文字处理”,马万梅“在整理我的文稿的同时,还对部分文字进行了润色”。


人民文学出版社是顶级的出版社,其出版发行的书籍多是精品中的精品。所谓精品,一指在作品的质量,即质量很好,值得阅读、收藏或传之后世;这靠作者。一指书里没有明显的错误或错误很少,即使有错误也是可以原谅的错误;这靠责任编辑。很可惜,《夜谭续记》似乎算不上真正的精品书籍:作品的质量不容我这样水准的人置喙,但书中的一些错误却不可原谅。36页,“杨小红为断了杨进义老来舞厅混日子这一线路”中的“杨进义”,应为“赵进义”。65页,“合眼前又托他们几个多多照顾赵小红”“俩人都托老辈子去看望赵小红”中的“赵小红”应是“杨小红”。118页,“这人是唧门子种出来的”中的“唧门子”似乎应该是四川方言“啷门子”。119页,“才叫长年打扫堂起屋”中的“打扫堂起屋”,似乎应该是“打扫堂屋”,最差也应该是“扫堂起屋”。131页,“李长安跟黄小宝不商量,只要能治好,那就住院治疗吧”中的“不”,应该是“一”。180页,“于是他对吴小玉提起嫁给温少爷的事,温小玉开头不愿意”中的“温小玉”,应该是“吴小玉”。223页,“他没看到秦老五挣扎之间对他的暗示,他把枪对准秦老大扣动**的刹那”中的“秦老大”,应该是“秦老五”。《方圆记》里的“陈世刚”从(三)开始,全部写成了“赵世刚”,与之相关的“陈家”、“陈父”、“陈小娥”也全成了“赵家”、“赵父”、“赵小娥”,错了可能上百处。另外,书里有几个四川方言的写法,值得商榷。一是qī头:在《狐精记》《天谴记》中写作“魌头”,在《重逢记》里写作“欺头”;二是扯筋guónié:在《造人记》里写作“扯筋过孽”,在《逃亡记》里写作“扯筋角逆”;三是sén,在《玉兰记》里写作“乘”,在《方圆记》里写作“承”。虽然方言对应的究竟是哪一个汉字历来就是人言从殊,但在同的书里,同一方言却出现不同的写法似乎说不过去。责任不在于马识途,因为他的《夜谭续记》创作时间跨度较大,而他的年龄也太大,可能写了前面忘了后面是正常听。责任也不在于责任编辑,责编或许不是四川人,对四川方言的写法本身就似是而非,不可能审出这里面的问题来。这个锅,或许该由对马识途“初稿”“进行辛苦”“修改”马万梅和高虹来背,她们应该在“辛苦修改”时应该发现这样的不当。人民文学出版社这样的高端的出版社印行的《夜谭续记》里,出现这么多的错谬,令人不得不生今昔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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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8-23 16:51 | 只看该作者
问好老师。非首发作品不能作为计酬推荐对象,望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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