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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勃的诗意 优雅的高蹈
——读廖五洲厐采芹诗集《雨落黄昏》
《雨落黄昏》是廖五洲、庞采芹的诗歌合集，也是“得陇望蜀诗丛”第二辑中重要的作品集，更是很有纪念意义的创作成果的集中展示。
廖五洲、庞采芹是大学同学，后是情投意合、恩爱有加的夫妻；俩人因诗歌结缘，成就了一段诗坛佳话，亦是陇南文艺圈令人钦慕的伉俪——真正的才子佳人！他们的第一部诗集《月影星痕》就是合著，2006年10月廖五洲出版诗集《风在岁月里散步》，2012年9月庞采芹出版诗集《线装的女人》，这一次又以合集的形式捧献新著，是令人欣喜的事。深感遗憾的是，廖五洲2016年3月因突发心脏病去世，留下了诸多缺憾。好在，他留下的诗歌依然诗意蓬勃，替他温暖着纷繁的尘世。因而，我怀着虔诚而崇敬的心情阅读诗集《雨落黄昏》。
廖五洲：蓬勃的诗意
在陇南诗坛，廖五洲早有诗名，他与大学同学王若冰、张晨等人，曾是天水师范专科学校引以为傲的校友。中学时代，就以诗歌《母亲纺绳》在山西《作文周刊》发表而名震校园。1984年第8期《飞天》刊发了他的诗歌《麦积山》，这首诗由于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农民群体的悲悯、理解与观照而引人关注，促使他迅速亮相于甘肃诗坛。随后，在《金城》《兰州青年报》《诗刊》（《未名诗人》）发表了大量诗歌，促使他成为受人关注的一颗“诗星”。
《雨落黄昏》上部是廖五洲的诗集《陇南杏花》，被分为“五月的祁山、怀念春天、开镰时分、诗神来电”四个单元。卷一“五月的祁山”中的“祁山”，是地处廖五洲的故乡礼县的一处地理“标识”，作为诗人的他在离开故乡于徽县、康县、武都任职多年，也未能把故乡“相忘于江湖”：一杯乡土，一腔乡情，凭借凝炼而隽永的诗行铭记，如：“那就是我出生的地方\甘肃礼县宽川\宽川 宽川 宽宽的梦想下面\窄窄的一块平川”，依托诗歌回望魂牵梦萦的“宽川”，也把对故乡的深情付诸于行动中：“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休假的日子\我携妻带子回到宽川\热汤热炕热心肠的故乡\好大的一块平川\正像一块擀好的饺子皮儿\把我们一家三口包在里面”（《宽川》）。不仅“故乡”，还对生活和工作过的地方，他以诗歌的方式表达了真诚的热爱，对居家落户十年之久的徽县，足迹几乎走遍了山山水水和村落街巷，对“嘉陵江、月亮峡、造藩沟、水阳、吴山、柳林、麻沿河、泥阳、中华山”等进行诗意的描摹与赞美，如：以“多么安详的一个村子啊\——永宁 永生永世的安康和宁静”进行诗意的诠释和注解，而“永宁”这个村庄最大的优越感在于“烧火棍插在田野里\绿树成荫\外乡人路过永宁村\一心想着倒插门……因为这里粮食成山\所以这里叫永宁”。让情感和地理有机融合，也见证了廖五洲营构诗意的高妙，看似信手拈来，却顿然诗意蓬勃，让人油然生出丰茂的敬佩。再如：“这是徽成盆地的秋天\阳光正惬意地照耀稻田……隔着马路 我依然听见\阳光渗进稻子的声音\没有哪一种光芒这样亲切”，这种情愫在他的体认里，总是“彻头彻尾\始终不渝”的。
真挚亲情，真诚感人。亲情是诗人永恒的精神家园和情感依托的源泉，也是血脉交融生命延续的重要方式，更是寄托情思、表达思念的有效载体。这样的诗歌，情真意浓，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对“爷爷”的怀念，他“绕墓一周\如绕过你平凡的一生\我步履轻盈 心情沉重……只有你生前絮絮叨叨的片段\在我的童年里上演”（《爷爷墓前》）。在外多年，因公务繁忙，在“父亲的生日”这样重要的日子也不能当面表达孝敬之心，因而他忧心忡忡、心绪难平：“整整一天 我都是一根蜡烛\摇晃在异地的路上……月光下是我含泪的影子\黑傻地贴在异乡”（《父亲的生日》），这是多么的无奈与心有不甘啊？但是，他又怎能舍弃这份人生中弥足珍贵的情意呢？于是，他选择精神回乡的方式，表达真切而深沉的情愫：“父亲啊 我要和血管中的你\一同回我们的故乡”。对养育了自己的娘亲，他也深情地诉说：“娘啊\当岁月的雪花\落满你的头顶 以至于\覆盖你全部的春华秋实\我除了无奈\只能热泪盈盈”（《雪落无声》），通过借物抒情这一路径，表达对在生活中经受操劳而苍老的母亲的敬意和感恩。对“爱人”，他的表达幽默、风趣，浪漫、诗意，如：“喜欢白日做梦\把世界上最密集的弹孔\梦想成蜂巢的\是我的爱人\\善于风餐露宿\将自己芬芳的灵魂\蜷曲在花蕊之中的\是我的爱人”（《爱人》），让读者透过诗行感知到绵密而温馨的情投意合、和谐恩爱。他对“儿子”给予了更多的温情关照：“猫一样爬上香椿树\把鸟窝里掏出的惊喜\塞进伙伴的笑声里”(《最喜小儿无赖》)的情景，让读者从诗人捕捉的片断中体味到处于本心的疼爱。阅读至此，那种至深至真的亲情，能汲取到诸多的感动。
朴素事物，诗意萌动。诗人与普通人的最大的差别，是他拥有一双发现诗意的慧眼——在朴素事物上采撷到妙不可言的特质，这也是他最期待或者满怀惊喜的时刻，那就是“诗神来电”——写诗就像他在“海滩拾贝”：“浪花正在退去 河滩上\贝壳若隐若现”，这“若隐若现”便是诗歌最佳的情状。出生于农村的廖五洲，也饱尝了农民生活的清苦，他对故土上养育了父老乡亲的事物有着心怀感激的情怀，如：“沿茎秆下去 你会发现\洋芋如心\紧贴秋天的胸膛\痴情的模样\着实让人感动”（《洋芋》），而“洋芋”的品质一如在故乡土地上辛勤劳作、生息繁衍的“农人”——朴实、憨厚。再如，生长在故乡山野的植物，在诗人的眼瞳中有着令人感到“一团温热”的元素：“在天高云淡的野坡上\看见野棉花\我就看见了山里的女子\看见了一团鲜为人知的温暖”，写“野棉花”，也写“山里的女子”，使得诗意丰盈而充满迷人的色彩。当然，诗人的视角是独特的，虽然多数诗歌属于乡土诗的范畴，但又超越了乡土诗的“单一”，他的诗歌达到了更高的艺术层界，比如：他在“郊外，一只洁白的手骨”上，发掘出了更宽广的诗歌外延：“那是怎样的一只手臂啊……晚餐时揩去儿女的泪水\年节里擦亮先人的器皿\把女人搂抱在怀里\将种子悬挂在梁上”，引发读者无垠联想，的确不同凡响。
廖五洲把蓬勃的诗意留在了他所写的诗歌里。这些诗歌里，还有他的音容笑貌和人格魅力。因此，读诗集《雨落黄昏》，我也借机对这位令人尊敬的“前辈”表达了真切的怀念。不论是否“风在岁月里散步”，他都会更久地“活”在很多人的心中！
厐采芹：优雅的高蹈
庞采芹不仅是我敬佩的诗人，还是我的同事呢。从2004年起，最少也有十五年。我读她的诗歌最少有三十个年头了。最初，是零零散散地读。她的诗集《线装的女人》出版后，是一次集中品尝大餐式的读，通过阅读分布在“线装的女人、盘活一尊雕塑、燃烧的枫叶、薰衣草的梦境、堆沙器的孩子、芭蕉的手掌、不老的大地”等七辑中的诗歌，感觉庞采芹是我所熟知的诗人中的一位“优雅的高蹈”者。这次，阅读诗集《雨落黄昏》中的下部《高山平湖》，对这种体认更加深信不疑。
诗集《雨落黄昏》留给庞采芹的版面较少，仅包括“临水而坐、单颜色的人”两卷，但丝毫不影响我对庞采芹诗歌的阅读印象。其实，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庞采芹就在甘肃女诗人群体中占有一席之地，她的诗歌影响力表现在评论家王若冰的多篇文章中都提及她的名字，并对她的诗歌进行引用和解读。我读诗是从个人感受出发谈点粗浅的体会，而庞采芹诗歌多达到的艺术高度，也是好多诗歌书写者有目共睹的。
庞采芹于上世纪八十年代走上诗坛，我至今记忆犹新，她在1990年的礼县“夏季风诗会上”，介绍过发表于《飞天》杂志的诗歌《老人与酒》的创作过程，其中：“酒饮完了\你索性把我当酒\想喝酒的时候\就呷上一口\\你的酒瓶子永远喝不完\你也没有空瓶子可以丢弃”，把深挚的忘年交的情谊传达得让人感动不已。写爱情，有如《永远的守望》等情深意切的诗行：“是谁\圆睁着含泪的双眼\枕着涌动的思绪\久久地\守望那枚红月亮”，情感浓郁，真情流露，感人心弦。有对生活记忆的诗意呈现，如：“礼花不断出现，\一如天空刚刚换上的笑脸\你知道，人间正是节日的庆典，\盛不下的是和谐、幸福、美满……它们不属于天空，\它是我们溢出的泪花\是我们无法用言辞表达的心情”（《礼花满天》），通过描摹观看礼花的场景，传达出对现实境遇的感怀，场景与情感的碰撞、渗透和融合，是诗歌最打动人心的部分。由此判断，庞采芹早期的诗歌以质朴、深情、真挚和真诚，给读者以心灵的抚慰和情感的理疗。
从诗集《线装的女人》中170多首诗歌中，能清晰地窥清庞采芹诗歌的独特质地。与以前的诗歌作比较，庞采芹的诗歌已经有了质的飞跃。从书名中的“线装”一斑窥全豹地感知，庞采芹的现代诗吸纳了古诗词的有益养分，投射着古典诗歌的意境之美。如：“明月松间照，是安静；清泉石上流，是写意。\宛若游龙的身影，于清溪流过的石板上书写了一个\狂草的人字。一路走来\活成了一幅传世的经典画作，\一首五言格律诗”（《暗恋王维》），对古代诗人王维的诗歌风格、传奇经历，以及对其满怀的敬意与膜拜，传达得出其不意，语言看似平实，实则另有深意，而且新颖别致，给人别开生面、耳目一新的阅读体验。《走进元朝，与一首小令相遇》把内心的喜悦，表达得引人遐想：“是时光走到此处，冷不防递过来的一只夜光杯\满满当当的红酒轻轻摇晃\直接与你的唇线接壤，那就一饮而尽吧”，给读者阅读的意外之喜。从这些诗歌中，能明晰地感受到庞采芹营构意境的另辟蹊径，构建诗歌文本的技艺日益精进。再如：“进入竹林，一枚竹叶落地，我们都会全力以赴。\我们弹拨晨曦的琴弦，与飞鸟共话斜阳。\联通彩虹，点燃了晚霞。看见了蜃楼、佛光”（《进入竹林》），诗歌中动词的运用和场景的剪贴式呈现，缔造出视野之内的景致和心灵美景的有机交融的情态，而且非常注重情境的构绘和个人情绪的渗透，看似不动声色，实则是达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境界。
时光流转，又一个十年一晃而过。在《高山平湖》部分，我读到了她精选的三十多首新作。“闪电的刀子\切割着夜的黑面包\\这圣餐\以集体主义的平均方式\分发下来\我相信你也领到了一份”（《闪电的刀子》），把黑夜切出缺口的“闪电”看作一把隐形而锋利的“刀子”，把“夜”比作蓬松而黝黑的面包，比喻新颖、别致、新奇和生动；在描写“闪电”的状态时，并没有进行细致的再现，而是“以集体主义的平均方式\分发下来”这种冷峻、奇崛的表现手法，进行陌生化处理，让读者在品咂、回味时，恍然有所悟般的感知诗歌视角的独特与奇妙。不仅如此，即使是在行旅途中偶然遇到“三滩人脸石头”，庞采芹也开掘出了令人惊喜的诗行：“与它相遇的瞬间\我有了想要触摸的感觉\\我靠近它 仿佛接近了永恒\它走近我 仿佛获得了呼吸和心跳”（《三滩人脸石头》），“永恒”是“三滩人脸石头”具有的特征，和人的生命相比，人生岁月何其短暂，而此诗的高超之处在于“相遇”后，使得原本没有生命迹象的“三滩人脸石头”有了“呼吸和心跳”，这是堪称“奇迹”的，而这种给人留下难忘记忆的景象只有诗人才能敏感地捕捉，并恰切地表达出来。当然，给我阅读惊喜的，还有庞采芹有意的于诗行中溶渗哲思的书写，籍此对生命、人生、命运等的感怀、理解与思考，均进行了个人化的表达。如：“她行走着\一些人的眼珠掉进去，一些人正在里面\打捞眼珠\旗袍开叉处被风卷起就像荷塘的叶子\左田田右田田”的“穿旗袍的女子”，以及“看窗前繁华落尽\来年重返枝头\你的年华\就像香头的一寸灰\沦落为尘”的“美人靠”，都融入了更多引人联想和思考的元素，而且具有独特性。因此，可以坦言，庞采芹的诗歌已经达到了又一个新的高度——这应该是她的诗歌的“三级跳”吧！
客观地说，我是廖五洲庞采芹诗歌的忠实读者，也是见证了这对诗坛伉俪诗歌创作逐步走向成熟的人。廖五洲凭借朴素事物生发蓬勃的诗意的能力，庞采芹在诗行中让灵魂优雅的舞蹈，让这对“伉俪”在甘肃诗坛上争取到了应有的位置。作为读者，也以能阅读他们的诗歌深感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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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12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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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12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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