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他听到叮咚的乐音，迅速地打开了微信。她说，昙花要开了！他给她叮嘱，给他拍个视频欣赏。
每隔一时半会，他会问一次：昙花开了吗?快开了吗？她回复的并不及时：没有！还没有！再等等！！！句末加了三个感叹号。
他只有静等，等花开等得焦急，心想：她的视频一定惊心动魄！他也懂，那是等一颗激动不已的心跳。晚上十时许了，还没有等到花开的好消息。妻子已经从外面散步归来。他不好意思死盯着手机不放。
睡觉了。整个晚上，他像心怀鬼胎，在床上烙了一夜饼子，没有片刻沉入梦乡。好不容易熬到凌晨六点多，趁妻子上厕所的当儿，他匆忙看了下手机，迅速发出了几个字：昙花绽放的时候惊艳吗？好久了，她才回复：幸福只在一瞬间。
他原本准备发出“哇塞”的手指，突然就僵住了。僵住的，还有他渴盼了一夜的心。其实，一开始，他就渴望着她的邀约：来吧，陪我一起看昙花如何一瓣瓣地打开自己，亮出内心的圣洁和灵魂的高贵——那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毫无芥蒂的灿然而笑！
他思忖了许久，期待的昙花为何只在夜间开放呢？
☆秘密
刹那间，他的心情变得很糟，久违的泪在眼眶内左奔右突，意欲决堤而出——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怕坐在对面的同事知苦乐发现，匆忙关上电脑，溜出了单位大门。
他强抑着泪水，匆忙穿过一条僻背的巷道，绕开熙来攘往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迅速跨过几条马路，拐上了去北山的山路。他断定，那里人迹罕至，即使自己泪水横流、嚎啕大哭，也不会有人认出自己是谁。他默默地感谢着那张用于防疫的口罩为自己遮挡了因悲伤忧郁的表情时，已经爬上山巅。
不大一会儿，他就走上了那段古城墙。据说，这是一段修于北宋的城墙，历经千年风雨剥蚀，如今面目沧桑，成为断垣残壁。他暗想，古城墙落寞的样子应该和他的心情很契合，他和它可以形影相吊。可是，令他惊异不已：土层剥落的墙体和青石板相叠的外墙，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为的包裹上了一层水泥——愚蠢！他竟然有点愤怒，好事的“肉食者”的无知，不知糟践了多少先辈的珍贵遗产啊!
本来，他想着站上古城墙的制高点——城垛，对着远山吼上几声，好让心中淤积的悲伤消失殆尽，然而，古城墙遭受了这般捉弄，变得不伦不类，他的心境似乎更差。他只能举目四望，俯瞰周遭事物，弥眼的草木已经附着深秋的萧瑟，秋风拂动，摇曳一身寒凉——唉……他叹息着，从城墙一侧手扶着跳下，走上一条枯草遮蔽的小径，顺着山脊往前走。
他停下来时，眼前是掩映于荒草丛中的几座坟茔。他又想到了人生的终点——“死”！刚才，他经过宋代抗金英雄衣冠冢时，内心充满了崇敬与仰望——他的死是为民族大义和定国安邦而死。而眼前的墓没有立碑，或许除了亲属之外，没有人知道墓中人是谁？都是“死”，由于方式大相径庭，而“死”的意义也就天差地别。那一刻，他想到自己的死，肯定会像后者——除了家人哭天抢地的哀哭外，还会有谁对自己的死而悲痛欲绝呢？他埋头思忖，那个人竟然能对他说出那样的话，还会在自己死后的坟头上插上一束菊花，奠下几杯薄酒吗？他终于忍不住，泪水还是夺眶而出，呜咽却被卡在喉部……
抬起泪眼相看时，事物顿然模糊朦胧，一枚枯叶叭的一声，脱离了树枝的挽留随风飘下，左摇右摆，却被一根刺藤上的尖刺勾住，无奈地停留了下来。也许，这枚叶子要抵达树的根部，围拢着支撑自己从春到秋身体的主干脚下，以小小的身躯为树干取暖御寒的。命运也是这样——预想的结局，终归与事实有着出乎所料的境遇。他的心情仿若这枚枯叶，真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他要记住这枚枯叶，近前拍照后，发在微信朋友圈，并附了一句话：一枚落叶能说些啥呢？
那枚落叶，已经消失了水分，曾经的苍翠了无痕迹，尤其是纵横交错的纹理和颜色的枯黄，令他对这枚树叶的归宿颇感惋惜。然而，人的生命的终结，除却诸多的意外因素，难道不是繁花落尽油尽灯枯吗？朋友圈的那枚落叶下，瞬时就有了朋友的留言。一泓冰留言：期待您的佳作！她是个诗词高手，以为他要籍此抒发情怀呢。静听心音发了一个作揖的表情，她是一位很有才情的散文家，她是为一个生命的终结祈福呢。能文能舞的美女山涧禅音留言：你让它说啥，它就说啥。澄澄碧水留言：由鹅黄到嫩绿，由嫩绿到青紫，再到泛黄、干枯、掉落，树叶想说的话太多太多，就看你想听哪一段？他写小说自有妙招，留言也这般词藻优美。虞美人留言：一枚落叶的秘密！这枚落叶是要替他说话，而这个秘密，就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心情沮丧的原因。
他在那里徘徊了很久，漫无目的，却似有所期待。然而，那个让他心情变糟的人为什么毫无动静？平常时日，那个人都是第一个给他朋友圈点赞和留言的，可今天两人聊天时，他突然不再回复，难道就不怀疑点什么？那个人迟钝到连他发的落叶的缘故也不想问问吗？
唉，人啊人，原来的掏心掏肺的都是假象吗？他真正纠结的是那个人对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其实，他是为一句话顿然心碎的。因为那个人在他表达思念之情时，在对话框里抛掷过来一句：说不定，哪一天你就不爱我了？！那句话像一把刀刺进了他的心尖，悲伤也因此而起：“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吗？”
往回走时，他的心情已经复归平静，也想明白该怎么做了——就让那枚落叶表明自己的态度吧。当然，那个人是谁也是个秘密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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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0-20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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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2-10-20 21: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