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MLMC 于 2022-10-30 11:59 编辑
大学男生做女红（散文）
MLMC 米粒满仓
1978年9月入学山东轻工业学院（齐鲁工业大学）以后，约两年多一直住在南平房，该宿舍在济南黄台北路旧校区的最南边。故名。
南平房宿舍，一度曾是我们“做女红”的“工棚”：干针线活、缝缝补补、做被子等等。我们，特指男孩！如我。
在外地读书，对于男生而言比较辛苦。基本上一切都得靠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需要独立、“自理”。以前在中小学期间，衣服破了袜子碎了、鞋子露出脚丫子、这个脏了那样坏了，顺手一脱交给妈妈就万事大吉了，像个甩手掌柜。而今突然去省会济南、异地求学，好似陡然断奶，很不习惯，有点“无依无靠”之感。特别是穿衣戴帽、洗洗刷刷、缝缝补补等杂务，都得自己一手打理。
实在不能对付了，才会外出求援街边或店铺的维修摊点。当然，主要原因是为了省钱，手头不宽裕，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那时候穷啊！只要自己动手能凑合修补，便不舍得花钱叫别人代劳。
在那“穷过渡”年月，所有的日常用品，包括衣裳破损，必定是一次次修补，直到实在没法再修，但凡能凑合着穿用，绝对不会扔掉旧的买新的。当然，即使想买也没钱。
入学两学年时，放暑假回家，妈妈说：你的棉被可能该拆洗了。盖两年了，棉花可能早就不匀了？济南天那么热出汗多，估计汗湿了、脏了。我说：被里的棉花一丘一丘的，不平了。
妈叫我把被拿回家，她要亲自给我拆洗重缝。我说：不用你操心，我自己来！
妈说：你会吗？你哪行？！妈惊讶地瞪着眼睛。
我咬着牙、充硬说：行！其实，说这话时心里没底，根本不知自己行不行，究竟能否拆开洗刷、再缝起来一床大棉被？好在，我技能不足勇气过剩！
我说拉倒吧，妈你说过千里不拿针，我不想千里迢迢带一床又大又重的棉被来来回回，多费力。有这个劲头，还不如我辛苦一下练练手、自己拆洗重缝。
那时年轻充满朝气。就连睡觉也不老实、活力充沛外加胡蹬乱扯。被里棉花被手脚蹬扯得疙疙瘩瘩。
当时我的棉被不是“棉花套”，都是母亲将田里自产的棉花，送到邻村的“棉花房”花钱弹一弹，再抱回来费事费力手工絮被。没有“纱网套”，被里的棉絮便容易自由窜动、经常乱作一团。在我眼里，有纱线网套着的棉花套，是城市人才有的“高级品”。我们根本买不起！
暑假后返校、第三个学年，我便趁天热不盖被，开始拆洗棉被。
以前在家里，本来也会做一点针线活，不多，不太熟练。比如缝个布毽子、凳椅坐垫等，样子好赖不说，能用就行。反正没人笑话。但是缝棉被毕竟不是闹着玩儿、完全不是同等难度。
幸亏，在家休假和以前、平时，见过母亲絮棉被。这次返校前，又专门跟母亲学了几招。发挥我的全部想象力，将所有能想到的问题，按照絮被的工艺过程顺序从头过一回，预演彩排一遍，一一问询，妈妈也讲了不少注意事项、操作要点、方式方法。我反复琢磨消化，尽可能把各种细节提前想明白。
返校后，事先做好周密计划，几天前就开始打算准备，在心里排好了时间表。周五中午晚上，用课余时间拆开、洗净表里；把棉花芯折叠好放在床头；拆下来的许多根线长长短短，排挂在床头横铁管上，有点像粉条厂晒粉丝；洗净的被里被表，挂在门前路旁的法国梧桐树间的粗铁丝晒衣绳上，周六一天要晒干；甚至还想到了，下雨坏天晒不干怎么办？周日一天要保证完成缝被，以防干不完拖延到下周太麻烦，半截棉被也没地方存放。
记不清和同宿舍哪位同学“合作”的，现在高低也想不起来。如今猜测，有可能是周正人、綦星光、王启成、董玉章、王清中的某一位，也不排除是李国兴、付东旭、李允刚、郭新岭、李百成。我们两个男生商量好结对子一块干，本周天拆我的被子，下周日缝他的棉被。你想想，俩男孩儿自己拆开洗刷表里、再絮棉花、重新缝好一床大被多不容易。
即使在“内行”家庭妇女眼里，要絮一床大棉被也是个大活计。对于20岁上下、从没走出校门的在校男生而言，就更难。
第一次做这样的大针线活，心里完全没有数，不知需要多长时间，一天是否能干完。所以，翻来复去一遍遍考虑每个环节的工时、方法、难易程度、操作要点。
特别是一直担心，大棉被拆开以后、万一最后缝不起来怎么办？那就坏事了。有可能一冬天要挨冻了！
做好了各方面具体准备，就正式“开工”了。
真是无知者无畏！我们俩，都从来没干过这样的大型活计！居然就风风火火、蒙头蒙脑地干了起来。
就地开辟“作业工场”，在宿舍北侧门前的水泥甬路上铺将开来，找来一些废报纸、纸壳板等铺上去，再垫上（麦秸麦管的）草褥子，再上面才是待缝的棉被。被子必须单层铺展开才能絮棉花、缝起来，棉花上面和下面是被表和被里。但草褥子长宽尺寸远远小于被子规格，需在褥子之外地面上再铺垫扩展出大作业面，免得弄脏被子。
正如妈妈猜测的，盖了两年，棉花层已经严重走形，不平不匀，厚的厚薄的薄；有的地方已经没有棉花，像个空洞或凹坑，只剩下被里被表单层布。因无法准确检测棉花厚度是否一致，只能用手仔仔细细地挨片按压棉花检验，凭手感估摸厚度。
我俩时而蹲在地上、时而跪在棉被上，围着阔大的长方形棉被絮棉花，用手一点点匀开、重新摊好铺平棉花，从厚点撕下一些棉花填到低处，挖挖填填仔细修补，一轮轮反复调整匀平。
等把棉花芯摊平弄匀，我俩满身满脸、衣服四肢都是棉花绒毛。好像长了一身白色细汗毛。棉絮绒毛在皮肤上还痒痒，浸上汗水像有小虫在满身爬。要不断地用手去摩挲抓挠皮肤，便二次将灰尘和棉花丝绒抹到脸上身上，弄得面部像唱戏化妆的大花脸，也像两个原始的“毛人”。
终于摊平了棉絮，盖上被表，开始“总装”。
先把被面被里周边缝到一块儿。再将被里被表和棉花层缝合到一起，更加费时费力。因为棉花层很厚，小针扎不透、顶不动、拔不出，只得用又粗又长的大杠子针，还得用顶针助力。我俩操作起来确实吃力，显得笨手笨脚。稍不小心，针就扎手了。我的针尾经常滑出顶针的麻点凹槽，刺进手指肉。将我整得一次次大呼小叫、龇牙咧嘴！
棉被太厚，大杠子针也蛮费力，穿针引线每一回合都得使劲儿才行。就时不时把针在头皮上划几划，蹭些头皮油到针上就滑溜些了，扎针能省点劲儿。这是妈妈教我的技巧经验。当然须小心别针扎脑袋。穿针费事，拔针照样很吃力，时值酷暑满身大汗淋漓，双手也是汗水透湿而打滑，拔针更捏不住缝衣针。
入学的时候，已经在家里准备了几样缝衣线和铝质顶针，小针大针都带着。缝衣线的花色和粗细、强度都比较适合我的服装。
我俩蹲在地上，围着长方形的大被转着圈儿缝合。被子周边、边缘附近的缝合不太难，可以一手托起被子一手扎针，抑或分两次一个轮回：将针扎下去、再将针从下扎上来。
而最难缝的是被子的“内陆”部分，无法托起被子，那么厚的棉被、大杠子针必须一次扎进并扎出，颇有难度，因为针不够长。只得将棉被揪起、折叠一下，左手用力捏薄了、右手再扎针。缝被子“内陆”是为将棉花与被面被里固定相对位置，减少棉花窜动滑移。
同样也得跪在被子上，跪一阵蹲一会，腿早就跪疼了、蹲麻了。过一会儿就得站起来，歇息一下已经不听使唤的双腿。有时起身后觉得天旋地转、身子摇摇晃晃。有时候累得实在蹲不住了，便往后一晃仰倒坐在地上、双臂赶紧支住身后的泥地。像自行车的后支腿似的。
有趣的是，我的这位伙伴“助手”，还得我教他这样那样做，我不熟练，他还不如我，哈哈。顶针只有一个，他没有顶针，我为他借也没借到。你想想，他徒手用针线缝厚厚的棉被，该多么费劲。但是没办法，我是“男一号”，以我为主“领衔”，主要分管“内陆地区”；他是“男二号”等于演配角，干多干少无所谓了，只缝边缘和近外围部分。
经过几个小时的紧张忙碌或“战斗”，终于缝完被子。还好，一天内如期完成了计划任务。我们俩都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两人累得腰弯着已经直不起来、腿也站不直了！像两个老弱病残。全程一直在炎热的太阳下烘烤，其中的疲累不难想象。真是累死累活的一天。
回宿舍喝杯水、喘口气，照照镜子才知，脸被毒辣的太阳晒黑了，红里发紫、满脸疲惫。看上去灰不溜秋的，有点像两个铁人、也似硬梆梆的两尊塑像。
但是，我却很愉悦，累并快乐着，有几分成就感和自豪感！
妈省事了、没有劳累，我也学到了新本领，并取得了新的“工艺”成果、“实业”成就！可谓收获丰硕啊！整个是四全其美嘛！
自己动手絮被的经历，对我是一次很好的锤炼。这在我的“做女红”“专业”历程中，具有“划时代”的伟大意义！也标志着，我的生活能力和解决问题、克服困难的技能，都有所长进、取得了一个小“飞跃”。大大提高了我“做女红”的技艺！做过缝棉被这样的大活计，再遇到缝缝补补的小活儿，便只觉轻而易举，小打小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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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0-30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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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0-30 18:5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