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节日】重阳、敬老

随玉

　　


　　大概是老了，对节日再也提不起兴趣，有时候它甚至成了负担，在忙得团团转的日子里，还得抽出时间回家看看，提上一堆礼品，也不管用得上用不上。对年轻人来说，大概节日已成了面子工程，或者一种仪式，它不再有令人兴奋期待的魅力。对于我这个喜欢宅家的人来说，节日更是一种累赘，也不是说不回家，只是想回就回了，不挑什么节日不节日，悄悄回来，陪老父亲唠唠，吃顿饭再悄悄地走，没有惊动左邻右舍。


　　前几年，两广兴起外嫁女回乡探亲的活动，远嫁的女儿们捐钱捐物，在重阳节这天请村里的老人们吃饭。到了重阳节这天，外嫁女纷纷从各地赶回来，精心打扮，穿上亮眼的旗袍，撑着小花伞挑着小花担，风摆杨柳般地走在长长的红毯上，还有摄像机跟拍，风光无限。这大概是她们的一个梦吧。我想。不管生活中有多少心酸，也不管曾遇到多少挫折痛苦，此刻的她们只把美丽的笑容留在脸上。


　　也许每个人都想在世上留下点什么的。或者想证明点什么，正如缺少幸福的人满世界晒幸福，正如缺爱的人整天把爱挂在嘴边。在柴米油盐的熏陶中，还有谁的脸没沾上一点灰？她们用这样的方式满足自己一点小小的虚荣心。扭扭捏捏地穿上旗袍和高跟鞋，扔下烧火棍和男人孩子，让自己重新回到小时候，回到那个不谙世事单纯天真的美好岁月，那时，她们的脸上还没有沧桑，没有隐在沟壑里的心酸无奈。


　　第一个举办外嫁女回乡探亲的村庄火了之后，各地纷纷效仿，老桃村自然不落后，一个多年不见的儿时玩伴将我拉入一个群，告知我这个活动。一想到那种闹哄哄的场景，我的头就开始疼起来。我很害怕在一堆人面前晃来晃去，害怕他们像鱼一样不停张合的嘴，更害怕被人从上到下的端祥，那种眼神让人无处可逃，它们像蜘蛛网，勒得人要窒息。不过，想到很多人已经十几二十年没见了，也不知今生还能不能见到，也就下决心回去一趟。


　　好在她们没有穿旗袍，也没有走红毯！我松了一口气，找了一个座位，静静地看着周围来来去去的面孔。他们很熟悉，也很陌生，那些刻在记忆中的五官、脸上的每一点标记都昭示着我曾经与他们相识并产生过许多交集，他们见识过我的童年，或许还记得我的荒唐和天真，我也见识过他们的吵闹聒噪，而今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重又展现在我面前的笑脸却仿佛蒙上一层灰，像尘封多年的老照片，亲切、温暖然而遥远。想必他们看我也是一样的吧。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我们身上都附加了太多东西，时光，利益，经历，距离。


　　很少有人跟我搭讪，他们可能也不知道说什么，大概不记得我是哪家的了。邻家姐姐坐在我身边，曾经饱满盈润的她变得瘦弱干枯，皱纹横生的脸上刻满岁月的痕迹。她说话很小心，一种薄薄的自信之下埋藏着她的不确定。我想到阿妈曾告诉我，邻家姐姐曾遭遇残忍的家暴，她男人把她拖到屋里使劲捶打，屋里屋外回荡着她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这或许是她过早干枯的原因吧。我想到年轻时的她，一件绿底黑色条纹短袖衬衣，一条紧身黑色包臀裙把她姣好的身材展露无余，最难忘的是她黑油油的大辫子，往身后一甩就能撩动多少人的心。 如今一切都不在了。她在䋈䋈叨叨地说着过往，又劝诫我该为自己的余生着想，说到我过世的阿妈时她忍不住流下泪水，我也红了眼眶。活着的人总有再见的一天，然而逝去的人再也见不到了！


　　活动的最后，他们要为老年人拍一张合照，阿爸也混在人堆里，一头白发与苍老的脸跟别人何其相似，我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他，还有许多记忆中很年轻的人也位列其中，没想到他们竟也老了！我一个一个地看着，认着，一瞬间有点恍惚，我看到这帮人，这帮记忆中生龙活虎、嗓门粗大行动敏捷的人，他们在一步一步地迈向死亡，迈向冷冰冰的坟墓，在他们面前，死神已经划出一条分界线，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跨不过来了！事实上今天已经有很多人来不了了！为着这个阴暗的想法，我悄悄别过脸去。我也会有那一天的，我们都会有那一天，老去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死亡更是，然而，活着的每一天我们还得认真地活。


　　这或许是我不喜欢节日的原因，每一次的回家和离家都仿佛离死别更近一步。年轻的时候觉得，他们在分别时总喜欢加上一句“路上小心，回到家给我打个电话。”这话显得多么矫情，也就短短的半个小时车程，下个节日就回来了啊！但当阿妈突然逝去之后才明白，人生无常，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重聚的这一刻有多珍贵，亲人的每一句叮嘱也都是发自内心，于是以后在送亲人朋友离开时也加上一句“路上小心，到家知会一声儿。”


　　有些道理，明白了之后会十分难过，但想想又释然了，悲欢离合本是生命的一部份，相聚的时候就尽情地欢乐，离别时纵然有苦涩也是一种美好的体验。老去既然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那就坦然接受它，将所有的遭遇——那些心酸、苦涩、幸福、快乐都浓缩成一杯老酒，闲暇时慢慢品尝，也将它分享给后辈。


　　重阳，敬老人一杯，也敬自己一杯吧！

随玉

紧赶了一下还是赶不上趟，爱情都开始了！想想还是发了吧不然离节日越来越远了。

秋实声像

这么好的文章竟然慢了半拍，后面该是什么感情？

幸福小草

随玉 发表于 2022-11-1 18:30
紧赶了一下还是赶不上趟，爱情都开始了！想想还是发了吧不然离节日越来越远了。

看来还是让宝贝给拖了后腿，赶上最末班那趟车了。
那就写爱情吧，有两个小宝贝陪伴着，写写爱情回味回味会更温润，甜蜜。

淡淡不如风

我每次回家乡，看到的熟人都是老年人了。
一时恍惚，记得离开家乡才十三年啊，怎么都老得这么快？
随即明白了：我看别人老时，他们看我也老了。

淡淡不如风

人老了就懒了，已经不喜欢和谁谁相聚了。婚丧嫁娶几个同学聚聚，说一小时，喝一小时，散了。
谁要诉苦，一边去吧，老子自己都顾不了自己，谁听你倒垃圾？
你把垃圾倒给我了，你痛快了，我揣着垃圾回家？想得美。

随玉

秋实声像 发表于 2022-11-1 21:12
这么好的文章竟然慢了半拍，后面该是什么感情？

实在抽不出空，时间都是零零碎碎的，想写点字太难了。问好秋实老哥。

随玉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2-11-2 07:58
看来还是让宝贝给拖了后腿，赶上最末班那趟车了。
那就写爱情吧，有两个小宝贝陪伴着，写写爱情回味回味 ...

一天天的粘着我，想偷个懒都不行呢，只能偶尔抽点空写几个字。

随玉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22-11-2 08:03
我每次回家乡，看到的熟人都是老年人了。
一时恍惚，记得离开家乡才十三年啊，怎么都老得这么快？
随即明 ...

确实，认识的熟人都老了，那帮小孩子已经成了年轻人，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一眨眼我们都快迈入老年人行列了！

随玉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22-11-2 08:04
人老了就懒了，已经不喜欢和谁谁相聚了。婚丧嫁娶几个同学聚聚，说一小时，喝一小时，散了。
谁要诉苦，一 ...

我也是这么想的，最不喜欢别人找我诉苦，不想当垃圾桶。活了几十年了，谁心里没有一肚子唠叨，自己的还没处倒去呢。这些聚会，能推的就推，推不了的去照个面，坐坐就走了。

文字闪耀生活

很新颖的活动，外嫁女回家聚，用一种新形式敬老，老人，准老人，向老走的路上，感触颇多。

草舍煮字

悲欢离合不经历完，不算完整的人生。这话透着生活的无奈。为什么非要经历悲和离呢？因为人基本上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