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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非首发] 蛀书记(2021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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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16 17:3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2021年5月8日
《鲁迅全集》第一卷辑录《坟》《热风》《呐喊》三个单行本。有些篇目上学时学过,有些内容自己认真读过,经典语句一鳞半爪地印在脑海里,时不时地涌出来。再次翻读,因多年隔离而残缺的印象一一复苏成全景,鲜活地跳跃,幻化出多彩的光晕,笼罩着我的身心。咀嚼再三,感叹再三:鲁迅依然终究是鲁迅!
风中的雨:对我们这代人,鲁迅是一座永远也不可能避开的山峰,一片永远也无法驶离的海洋。其高,不知几许,高入云天。用一生的时间攀爬,费尽心力,自以为爬到了山腰,自以为离山顶不远,但举头一望,其高依然不知几许,依然高入云天。其阔,渺渺茫茫,宽不可测。驾船出行,行了若干年,精疲力竭,自以为离岸已远,自以为到了海的另一边,但站在船头前望,海天一线,分不清哪是海,哪是天;掉头回望,那岸在云蒸霞蔚处却异常清晰,仿佛就在眼前。而那海,依然渺渺茫茫,依然宽不可测。我等,不仅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就是所谓的“大家”、所谓“象牙塔”里的顶尖人物,与鲁迅的距离都不可以道里计,鲁迅不仅仅肯定领先于他的时代,而且似乎也领先于我们的时代。今天,已经逝世近百年的鲁迅,仿佛依然佝偻着他饱受病痛折磨的身子,走在我们的前面,领着我们前行。而我等,拼尽全力想要跟上他的步伐,却力难从心,只能遥遥地看着他或许模糊的身影,循着他或许清晰的足音,沿着他踩出的那条路,向前。在鲁迅这里,看不到林语堂似的俏皮幽默,看不到周作人似的萧远散淡,看不到沈从文似的清新自然……许多文字应有之态,文章应有之姿,都远离了鲁迅。勿庸讳言,鲁迅的文字有“文以载道”的味道,他在自己的文字里寄予着自己的希望与理想,他要用自己的文字激醒、引领昏昏欲睡的人们与世道。他的文字,既沉重压抑,令人呼吸不畅,令人有身处“铁屋”、了无出路之感;又尖锐犀利,让我们读着汗流不已、面红耳赤,看到自己刚刚脱掉的尾巴和华丽外衣下那个小小的“我”;还高蹈辽远,让我们见到暗黑里的一道闪电甚至血光,让我们见到撞破南墙终不悔的执着甚至我以我血荐轩辕的牺牲。总之,鲁迅依然是鲁迅,鲁迅终究是鲁迅,鲁迅永远是鲁迅。
风中的雨:比较而言,三个单行本中最经典的还是《呐喊》。《坟》里的有些篇目介绍的内容,在今天已是常识。半文半白的表达,在今天读来很是拗口。《热风》的文虽精悍却太短小,多就事论事,虽有引申,却似乎难以超越时代。但《呐喊》就不同了,鲁迅最精彩的小说差不多都在里面:最早的《狂人日记》,最经典的《阿Q正传》,最深切的《孔乙己》,最有味道的《故乡》,最富童趣的《社戏》,每一篇都百读不厌。更重要的是,每读都有新的发现新的感慨。小说的言外之意,并未过时,在今天依然具有现实意义。而且,小说所载之“道”,还将继续警醒我们。这些小说,既是一面洞悉人性的镜子,照见自己不愿面对的劣根;也是一柄解剖世道的利剑,令我等看到歌舞升平下的潜在危险……


2021年5月11日
《周文选集》上卷收录周文的长篇小说《烟苗季》前部、后部。小说描写“中华民国十五年以前的时代和人物,且是边荒一隅的人物。”作者以亲身经历,用原生态的笔触,将旧军阀争权夺利、鱼肉民众、草菅人命、裙带交织的黑暗现实展现得淋漓尽致、纤毫毕现。故事有鲜明的时代特征,语言有较强的地方特色。
风中的雨:《周文选集》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在成都读书时买的特价书,几十年了,一直未看。这次拿出来翻看,是因为周文是四川荥经人,作品所写多与四川相关,希望在他的作品里找到一些四川方言的书证。于1952年去世的周文,《选集》只薄薄的上下两卷。上卷是他唯一的长篇《烟苗季》,下卷是短篇、散文、文论等。据任白戈在《序》中介绍:周文“十放岁的时候即为生活所迫,到一个驻西康的军阀部队当文书,随着部队辗转在川藏边境”。据周文自己在《烟苗季》前部《后记》所说:“一九二四到一九二六年的北洋军阀时代,在一个较偏僻的地方,我曾经在那里面生产过来,体验过来,看见了些平凡的或不平凡的事件,经历了它的几次兴衰成败以至最后的灭亡。”小说《烟苗季》所写的故事,发生在川康边境地带一个小军阀(旅长)统治区域,小说里的人物“余参谋”应该有作者的影子,这一点在小说的“后部”里特别明显。小说主写军阀内部的勾心斗角,白描居多,是“单纯暴露性质的作品”,故事性强,但“后部”收煞显得比较仓促,似乎只是要给读者一个交代,与“前部”里细腻的铺排颇不相衬。


2021年5月16日
莫言小说集《晚熟的人》,据说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的“首部作品”。12篇小说各有特色,却都具莫言风格:用“我”的叙述角度,增强作品的真实性;客观实在里夹杂着平凡生活之外的些许传奇,寄予他对生活生命、人生人性的理解;虽有曲折起伏,却不以故事见长。人物鲜活灵动,仿佛就在眼前、身边。
风中的雨:人文社书评圈推出《晚熟的人》时,我并未举手。莫言的小说几乎都读过,并不是我特别喜欢的类型:一是它们都不风清云淡,有沉重的现实感。对于我这样的现实里打拼着的人来说,向往的是现实之外的或许存在的安宁清静的世界。所以,小说比较喜欢读沈从文、汪曾祺、林斤澜等,散文比较喜欢读周作人、废名、叶兆言等。二是它们的现实里往往杂揉了传奇甚至魔幻,似是而非,令人捉摸不透。对于我这样信仰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人来说,更喜欢实实在在或者是我能理解的生活。如果要读批判现实主义,我愿意回溯到十九世纪的俄罗斯,如果要读魔幻现实主义,我愿意亲近南美洲的马克尔斯、博尔赫斯。而莫言,在我这里是介于二者之间,有点“不伦不类”的存在。但不举手,并不表示不跟风。“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首部作品”的推介语,终究还是打动了我,我还是把《晚熟的人》买了回来。但买回来,并不表示一定要读。《晚熟的人》一直被我放在书柜里,一放就是将近一年。这将近一年里,我以每月五六本的速度读了几十本书,每次打开中国小说、散文类书柜选书,都能看到黑底白字的书脊上,“晚熟的人”那一头白发,“莫言”正对我翻白眼,“人民文学出版社”闪着洁白的光晕。终于,我不得不正视,不得不抽出它,读起来。
风中的雨:《晚熟的人》由12篇短篇组成,从书后的“本书作品创作年表”看,有1篇完稿、3篇初稿于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2012年10月11日)前。小说集的命名一般有两种形式:一是取小说集里最经典的那篇小说的篇名,作为小说集的书名;二是另取一个与作者、小说集内容相关的书名。《晚熟的人》选择了第一种方式,选取了莫言2020年3月创作的《晚熟的人》作为篇名。但要说《晚熟的人》是12篇小说里最经典的,我却不认可,甚至随便一篇比如《地主的眼神》都比它好。小说集里小说的排序一般有两种形式:一是按时间顺序,谁先创作、发表,谁排在前;二是按品质高低,一般都是从高到低,把最重要的排在最前面。《晚熟的人》大体上按时间顺序排列,却不严格,比如将2020年创作的《晚熟的人》排在了第二篇。要说它是按作品的品质在排,我却不认可;即是勉强认可,也不认为是从高到低,反而觉得是从低到高。我读着,越读越有味,越到后面越精彩:读到《红唇绿嘴》已觉惊艳,觉得真好;待读到最后一篇《火把与口哨》,才发现这才是精品中的精品,读得我差点魂飞魄散,郁郁不乐、黯然神伤了好久好久。我只能瞎猜:取《晚熟的人》作为篇名或许是莫言在暗示自己“晚熟”,12篇作品是按作品品质从低到高在排。小说集命名、排列顺序里有没有玄机,若无何以成这样,若有究竟是什么,是莫言的有心栽花的本意还是编辑无心插柳的操作?不得而知。对于《晚熟的人》这部小说集来说,这或许不重要;但我,却很想很想、非常想非常想知道。因为,这一点关系到我是不是读懂了这部作品,我对作品的理解是不是达到了自以为已经达到的水准。只可惜:没人来解开这个疙瘩;于是乎:我只好一直沉溺在似是而非里。
风中的雨:12篇小说都以“我”为叙述主角,娓娓道来,像是在叙述“我”所见所闻,一点也不做作。几乎在全部的阅读时间里,都感觉不到是在读小说,觉得是在读回乡随笔,是在读往事回忆,是在读故里人物散记……读完一篇,合上书思索,才发现自己读的是小说,是莫言的创作。这种差不多没有创作的痕迹的创作,或许才是文学创作的高境界!小说里的人物也很具“原色”,都是“我”家乡的亲戚、朋友、同学、发小等等,他们的故事随时代大潮起伏,他们的命运既受外部因素影响,更由内在性格决定。但他们都是平常的人,平凡得有些世俗,庸常得有些庸碌,仿佛与我们身边的那些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认真爬疏,才发现:他们都是典型环境下的典型人物,他们凸起突出的性格不是谁都可以具备,而是多种性格的集合;他们多舛的命运不是生活本身,而是作者刻意营造;他们的或悲或喜的人生,或许有生活的底色,但绝不是普通人谁都能经历的奇迹……他们都是作家创作出来的生活之外的“奇人”。将复杂的人生经历、多变的人性色彩寄予到一个人的身上,而不为读者轻易发现,虽应是作家的基本功,但真正要融奇于常、寓繁于简,却不是每位作家都能做到的。总之,一句话:《晚熟的人》值得一读,读必有得。
风中的雨:书第165页第2行、第5行里的“贫农主任”,应该是“贫协主任”之误。


2021年5月20日
余华的新长篇《文城》,由“文城”和“文城补”两部分组成。前者写生于北方的林祥福寻妻来到南方的溪镇,安顿下来最终死亡的故事;后者写溪镇的小美在北方“骗婚”后重回南方,在林祥福寻来时离奇死亡的故事。文笔细腻入微,有江南三月的烟水味。笔下虽是乱世,但人情却有桃花源似的出尘,难以置信。
风中的雨:余华的小说作品全都有,全都读过。最喜欢的是《许三观卖血记》,其次是《活着》,觉得它们最能体现余华的风格,是余华最好的小说,他后来创作的《兄弟》《第七天》都没能超越前二者。在我看来,《文城》似乎也与《兄弟》《第七天》一样,虽有新意,却依然没能超越《许三观卖血记》和《活着》。可见,作家的创作也有“命定”、“偶然”的成份,不是想努力创作好作品就一定能创作出好作品。作家笔下的好作品,有时是无心插柳,有时是有心栽花,有时是意外惊喜,有时是水到渠成,但不管那种形式,好作品并不与作家的才力、学识、智慧等成正比。比如湖南作家王跃文,以一部《国画》惊艳文坛,他的才力、学识、智慧肯定会随年龄的增长而有所提高,但他后来的作品似乎没有一部超越《国画》。从目前看,余华似乎也是这样。
风中的雨:先说《文城》的好。一是结构新颖。采取“文城”和“文城补”两条线独立发展而又互相弥补的方式,将同一故事里的两位主要人物分开来写,两人偶然地渐行渐近,又必然地渐行渐远,再偶然地渐行渐近,小说结尾,已经死去的林祥福“北归”时在溪镇的西山经过了小美的坟墓,他们终于意外“见面”了,一瞬之后却又永久“分离”了。两个故事都单线条向前发展,但因为有两条线在,整个故事就显得起伏交错,富有平面感甚至立体感了。很多年前在《小说选刊》读过一篇小说,现在已记不得小说名和作者名了,也是双线书写:一条顺时间顺序从起因向结果前行,一条逆时间顺序从结果向起因回溯,两条线在故事的中部汇合时,小说结束。《文城》里的“文城”和“文城补”虽不是完全相反的时间顺序,但与很多年前读到的小说有异曲同工之妙。二是语言精妙。喜欢余华的主要原因是喜欢他的语言,觉得他是中国当下小说家语言最为精妙者。读《文城》,总有在江南行舟的感觉,船是小巧精致的乌篷船,水是无风平如镜、有风波若纹的湖或运河,摇船的,对,只能是摇船,不是推船,不是拉船,更不是放下水船,摇船的要么是吸着旱烟吞云吐雾的中年汉子,要么是身着粗布衣唱着小调的新嫁妇或年长大嫂,最次也必须是沉静地坐在船尾眼神清亮的青年。小说就在江南特有的欸乃声里细水长流地行进,不会有金戈铁马,见不到烽火边城。文字的精妙不只是使字用词,也不只是遣词造句,主要是在谋篇布局,主要是要营造一种气氛与意象。仿佛轻言细语在细数流年,娓娓道来的是平常平淡家长里短;仿佛沉静沉思地咀嚼再三,点点滴滴绿满眼的既有水也有山。即使苦难深处、血腥浓时,也依然是浅言浅语,既像是白描,却又没有白描的惨然,与整体的氛围、格调并不冲突。面对这样的文字,读者的出路只有一条,唯一的一条:微熏,慢醉,沉醉,不醒。三是细节准确。余华笔下的细节,看似不经意,其实却很下了一番功夫,说得既细致又精准。比如,林祥福拜徐硬木为师,余华用了一页多的篇幅,借徐硬木之口将木工行内的分工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木厂、木匠、模子作、牙子作、镟床子匠、圆椅匠、箍桶匠、罗圈匠、旗鞋底匠、剃头挑匠、箱柜匠、梆子木鱼匠、把子作、大车匠、轿车匠、小车匠、马车匠、鞍子匠、轿子匠、执事匠、寿木工人、大锯匠、扛房工人,看是一个行当,其实却有分别;虽有分别,却没有贫贱富贵。又比如,“只要车夫喊‘唔唔’,他不用看就知道是往左走,喊‘哦哦’是往右走,喊‘越越’是在走上坡路,喊‘吠吠’是跨越了街道上的石头门槛。”类似的例子还有,读来既觉细致,又觉用心,很长见识。
风中的雨:小说第四点好是对比绝对。小说的时代背景从清末到民国,世态混乱,但这乱世里的人物却几乎全是好人,林祥福,林祥福家里的佣人田氏五兄弟,林祥福在溪镇结识的陈永良、顾益民等等,没有一个不是好人,好得纯良纯洁,好得仿佛理想国里的人。就连“欺骗”林祥福的阿强、小美,北洋溃军里的旅长、副官,也都不是坏人。一边是绝对的混乱不堪、土匪遍地的乱世,一边是满世界里绝对的好人,对比绝对得既令人难以置信,又令人暗自庆幸。也有一个绝对的坏人:土匪张一斧。他没有一丝善意,也不想出一丝天良,杀人如麻,快斧之下亡魂遍地。他的绝对的坏绝对的恶,似乎只是为了与绝对的好绝对的善进行对比,绝对得没有一点缓冲,对比起来令人印象深刻。当然,似乎还有处于好坏、善恶之间的名号“和尚”的土匪和纨绔子弟顾同年,但他们要么改邪归正,要么不害别人,其实也是好人。这第四点既可说是小说的好,也可说是小说最令人遗憾处。那样的乱世里,哪有那么多纯粹的好人?如果一个人只有纯粹的“好”品性,他又有什么“典型”的意义?所以,尽管小说语言精妙绝伦,但小说并不怎么感染人。读《文城》,我们或许可以体味一场江南的春雨,但我们看不到翻飞的春燕、哞哞的老牛、在雨巷彳亍的撑着油纸伞的丁香般的姑娘。还有,小说里主要的好人可概括为两类:一是另一个时代里的富人,比如林祥福、顾益民、阿强,二是得到富人救助后感恩的人,比如田大五兄弟、陈永良夫妇、小美。为什么是这两类人成为小说里主要的好人,他们的存在有没有特别的寓意?若无特别的寓意,我们可以不理会;若有特别的寓意,那就颇值得玩味了!这不是小说的好,也不是小说的不好,而是对小说进行深度解析时必然要遇到的仁智之见。


2021年5月29日
孙频的《以鸟兽之名》由《以鸟兽之名》《骑白马者》《天物墟》三部中篇组成。以“我”的视角,通过对阳关山的了解、深入、融入,阐释山民出走、回归、坚守的主题。小说对阳关山地区的方言俚语、山川草木、飞禽走兽、林壑生态、风俗风情、文物文化、历史文明有细致的书写。“三部曲”组成一部阳关山大传。
风中的雨:在人文社书评圈里举手《以鸟兽之名》时,以为它是关于鸟兽山川草木的随笔集,所以收到后便打开来读,欲一睹其真容为快。结果,它却是三部有“三部曲”味道的中篇小说。不过,也不太失望,小说用了很多的篇幅,对阳关山的景致风情等进行了细腻的描绘,读来赏心悦目。不知道作者孙频何许人,百度后才知道,她是山西交城人,是江苏作协从山西引进的专业作家,是近几年很有实力、颇得赞誉的新锐小说家,既受专业人士好评,亦得普通读者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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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17 09:09 | 只看该作者
感谢老师分享读书笔记,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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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18 09:0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收录先生于2021年5月阅读《鲁迅全集》、《周文选集》、莫言小说集《晚熟的人》、余华的新长篇《文城》、孙频的《以鸟兽之名》等书籍的札记,佩服阅读的速度、广度和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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