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核酸的早晨

喻芷楚

　　做核酸的早晨
　　
　　喻芷楚
　　
　　十一月二十三号，一早醒来，听见小区外河畔公园做核酸检测的喇叭声。高分贝，以致觉得四面八方都是，不能辨别确切方位。这已是不知道第几轮的大型核酸检。今天是第二天。
　　
　　我忙坐起身，起床叫醒因为昨夜加班到十一点多才回家的女儿。女儿听见做核酸检测的喇叭声，不敢延迟，快速起床，洗漱，早餐？只能回公司吃。
　　
　　这几天天气也不咋好，连续下了三四天雨。
　　
　　到楼下，只见地面湿漉漉，天空烟雾朦朦，好像并未见雨下似的。其实不然，眼难见，却并不是无雨，是细如细毛。其状如白居易《微雨夜行》中所写：“但觉衣裳湿，无点亦无声”。而这种雨有个名字叫“霡霂”。
　　
　　因为走得急，女儿没带雨伞，好在我习惯性拿起一把雨伞，带上垃圾出门。
　　
　　娘俩撑把伞，出小区北门，向右手拐，走出十几米，行到环岛斑马线，跨过马路到河边茵河公园的生命广场。雨不觉稍微有点下大了，不过还是没形成雨声，轻飘飘，细如轻丝，与白雾相缠。河边，生命广场往南，绿道两旁几树紫荆花开的艳丽，树下坠落一地紫色紫荆花瓣。
　　
　　地上花瓣，经绿道上排队做核酸的人你一脚，我一脚，他两脚的将花瓣踩的稀烂，应了陆游《卜算子·咏梅》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词句。
　　
　　做核酸的队伍排出五百多米。各色伞就个体来说像地上长出来会移动的蘑菇，而拿整体来说又像条花哨的长龙。伞五颜六色，人的衣裳也是五颜六色。
　　
　　排在我们前面的是个身形瘦弱的女人，年纪不大，大概三十多点。她前面是个小个子男孩，没带伞，穿件带帽的黑色卫衣，他把卫衣帽戴在头上，不管身外事。女人没带伞，幸好戴了顶无顶遮阳帽，绿道两边大树参天，树枝密密匝匝，形成天然的伞蓬。因而，像此刻小雨霏霏，雨落在身上的几率很小，要落也是密集的雨丝形成雨点滴落下来。只是到了生命广场，一片无遮拦，女人赶紧跑动起瘦弱的身子，向就近一棵细叶榕跑去。一朵紫荆花刚好飘落到她遮阳帽圈定的头顶心上。我脚下则是又一片新的落花，落花依然是被踩得七零八落。
　　
　　那朵落在女人头上的花是不是很幸运？成为女人头上的风景。女人躲在细叶榕下，我无意看向她。她背后的河面上飞翔着七八只白鹭，有一个划橡皮筏的人划着橡皮筏，身上穿件红色雨衣，十分醒目。他前面有只金毛犬昂首挺胸，目视河面。河面飞翔的白鹭让我感觉：白鹭以及所有带翅膀飞行的鸟儿，无比幸福，自由自在。当然，划橡皮筏的人似乎更加超脱，他简直可以融入唐朝诗人张志和的身影里，斜风细雨不须归，是这样真实地写入生命的命题中。
　　
　　快过生命广场进入北面绿道口，这里有道关卡，有工作人员站在两边，手持大大的进场码，大声叫喊扫进场码。
　　
　　女人连忙跑过来，打开手机，我和女儿都已准备好，扫码进去。
　　
　　大树复如前面，女人不再躲雨。紫荆花蘸在她头顶别是动人。
　　
　　这边这段到下个棚区地段的绿道两旁是一应的细叶榕，偶有几棵棕榈椰树。暗绿色叶子让绿道像条幽深的甬道，约一百多米到了第一个大棚区，这个大棚区用于暂缓进入核酸检测区。
　　
　　我们收伞进去。女人长舒口气，双手紧紧抱紧了自己瘦瘦的身子，不用说应该有点冷。她上身穿件浅白色短袖体恤，下身一条牛仔裤。我也是身穿件短袖体恤，下穿条牛仔裤，我没有她冷的感觉是我在伞下，旁边还有女儿的温度。
　　
　　大棚区用铁护栏、警戒条拉出五道曲道，每道有二十多米，像七拐八绕的肠子，人影挪动缓慢。单大棚区花了二十多分钟才通过。
　　
　　通过人员暂缓大棚区，前面树木稀疏，队亦分成里外两队。意味着核酸检测区就在眼前，只是分两个检测棚区，一上一下，是由两个篮球场搭建而成。
　　
　　上面的检测棚区通常不超过三个检测人员，下面这个则是设了五个检测员。资源匹配相差悬殊。但是队伍排到女人前面两个人时，便被挡住，向上面那个检测区去了。女人瞅瞅，微有迟疑，看看两边把守的工作人员说：“我没带伞，可以走这边吗？”工作人员语气十分生冷，当场拒绝。那时我和女儿已同她擦肩而过，大概走出十多米，女人追上来了。这时，雨又下大了点，打在伞上声音滴嘟滴嘟。女人伸出两只手挡在头顶，碰到头顶上的花，不由拿下来，无意转脸，我看见她脸上忽然间的笑容，不由也笑了下。实在是我伞不够大，排队又讲究隔一米，即便平时没按标准，只此时下雨，伞隔着伞也是有的。疫情隔绝了亲近，隔绝了可能的好心。
　　
　　女人把玩了一刻紫荆花，仍将花放回原处。我们离检测区的棚区又近了，女人小跑到进口处的大伞下。我顺着她跑的方向，看到绿道右上方草丛那边河岸有两把打伞，伞下坐着两个垂钓的人。嘴角上扬，忍俊不禁。女人没有我的视觉，她只注视队伍行进速度，随时准备入队。五六分钟后，我们行到入口处，女人归队。
　　
　　雨下在篷布上的沉闷声，令人十分舒畅，沉闷声仿佛有种温热的温度。
　　
　　心里的欢愉，则是，终于检测的医务人员就在眼前，雨很快只是下给白鹭、下给垂钓者的浪漫，我马上回家，女儿马上去上班。上班了，女儿在电脑前，雨不能成为她的困扰，不会有时间想，亦难有时间参禅问询：
　　
　　睡至二三更时，凡功名都成幻境
　　
　　想到一百年后，无少长俱是古人
　　
　　生活需要工作成全，没日没夜，还有病菌侵扰复杂的人世，多出许多不必做的事情。
　　
　　但希望总在，心里总有慰藉，想和不想，这个禅对已在，为我们写出了希望：
　　
　　峰峦或再有飞来，坐山门老等
　　
　　泉水已渐生暖意，放笑脸相迎
　　
　　做完核酸看看时间，一个小时零十五分钟。瘦女人早不见人影，可是一想到她头顶的紫荆花，竟是嘴角再次上扬，莞尔。
　　
　　女人在细雨霏霏下，又在无伞的情况下排队做核酸，这种境遇，如果在易沮丧浮躁的人来说那将是怎样的抱怨？女人全程只在分队时有过一个小请求，未果，也默然接受。对于女人多少有些心疼，毕竟年长。在这样一个下雨做核酸的早晨，反复徘徊在心里不去的无非是那对禅联：人生哪有多如意，万亊只求半称心。
　　
　　走出核酸检测区，雨势又增大，雾气朦胧。马路上汽车喇叭声与核酸检测区喇叭声交融在一起……
　　
　　2022/11/23

冰峰雪鹰

霡霂”——是什么词组？不认识。楚楚美眉要负责叫老哥识字。
　　

云馨

楚楚此篇将雨中排队做核酸的细节描写得细腻详尽，尤其那位没有带伞的女人，一举一动都很逼真，仿佛亲临一般。简短的故事，却蕴藏着深刻的感悟。赞一个！

云馨

人生哪有多如意，万亊只求半称心。--我也很喜欢这句！

喻芷楚

冰峰雪鹰 发表于 2022-12-1 12:08
霡霂”——是什么词组？不认识。楚楚美眉要负责叫老哥识字。
　　

冰峰老师说了是一种雨的名字啊。读麦木的字音。

喻芷楚

云馨 发表于 2022-12-1 12:25
楚楚此篇将雨中排队做核酸的细节描写得细腻详尽，尤其那位没有带伞的女人，一举一动都很逼真，仿佛亲临一般 ...

谢谢云馨姐，每种生活都来源内心的禅定，便会看到美好。

喻芷楚

云馨 发表于 2022-12-1 12:25
人生哪有多如意，万亊只求半称心。--我也很喜欢这句！

是这样，生活不必过于强求，遇到什么消化什么才是最好的状态。

冰峰雪鹰

喻芷楚 发表于 2022-12-1 12:32
是这样，生活不必过于强求，遇到什么消化什么才是最好的状态。

楚楚美眉的消化力够强！！

冰峰雪鹰

冰峰雪鹰 发表于 2022-12-1 12:59
楚楚美眉的消化力够强！！

容天下难容之事。大境界也！

喻芷楚

冰峰雪鹰 发表于 2022-12-1 12:59
楚楚美眉的消化力够强！！

不消化难道还不成还把自己愁死，多不合算，生活随遇而安才好

喻芷楚

冰峰雪鹰 发表于 2022-12-1 13:01
容天下难容之事。大境界也！

活到这把年纪，还惑而不解，不是白活了吗。

冰峰雪鹰

喻芷楚 发表于 2022-12-1 13:14
活到这把年纪，还惑而不解，不是白活了吗。

还别说，老哥一直是白活

冰峰雪鹰

喻芷楚 发表于 2022-12-1 12:30
冰峰老师说了是一种雨的名字啊。读麦木的字音。

老哥还是闷葫芦         

冰峰雪鹰

喻芷楚 发表于 2022-12-1 13:12
不消化难道还不成还把自己愁死，多不合算，生活随遇而安才好

意思就是打混混呗               

秋实

云馨 发表于 2022-12-1 12:25
人生哪有多如意，万亊只求半称心。--我也很喜欢这句！

我也觉得这才是人生常态，非常在理。
心态好了，一切都会好滴。
就像昨天开始，我们浙江很多地方下了雪，然后在朋友圈看到各种雪景，南方人对于雪的热情那是昭然若揭各种嘚瑟。瑞雪兆丰年啊，所有美好都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