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婶家的水煮瓜子

何叶叶

　老婶家的水煮瓜子
　　
　　文/何叶
　　
　　一
　　
　　十二岁那年的一天，天空飘着雪花。我放学回家，看见我家院子里有副担架，担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
　　
　　屋里传来奶奶的哭声，走进屋看见奶奶坐在火炕上，她的身边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人，走近细看是我的老叔。
　　
　　爷爷站在奶奶身边，低声下气地劝着奶奶：“秀娥呀，别哭了，小儿已经这样了，你再着急也解决不了问题呀。别急了，人不已经来了嘛，咱们下午就去承德大医院去看，一定会没事的。”
　　
　　奶奶看见我进屋，急忙擦了擦眼泪，把头扭向一边。哥把我拉向一边，偷偷告诉我说，开火车的老叔在回家下班的路上，出了车祸，两个腿都压坏了，在当地医院由于治疗不及时，说两个腿很难保住，可能要截肢。奶奶就让爷爷和老婶，绑了一副担架把老叔送到承德我家。
　　
　　听说老婶也来了，我急忙跑向厨房，母亲和老婶正在厨房做着饭。我叫着老婶，老婶爱抚地把我拥进怀里。
　　
　　吃过饭，爷爷叫了救护车，奶奶把家里的一些钱都拿上了，让爷爷和母亲还有老婶一起送老叔去市里大医院了。晚饭时，母亲和老婶从市里回来了，说老叔已经住进医院，住院费需要六千元，后期治疗费用还不知多少。但拿去的那些钱远远不够交住院费，欠的钱医院让家里尽快补上。
　　
　　奶奶听住院费六千元当时就傻眼了，她直勾勾盯着房梁反复嘀咕着；“家里一共就不到两千元都给拿上了，她老叔来手里也没带多少钱呀，这一时半会的也很难凑齐，这可咋整呀？”
　　
　　母亲劝着奶奶：“妈，别急，大华说去单位工会借一些，我再去左邻右舍家借点，我手里不是还有你给我的八百块钱吗，我先给他老叔用吧。”
　　
　　我知道，母亲说的八百块钱是奶奶给母亲让给东北生病的姥姥准备的，姥姥得了血液病急需钱治疗。本来母亲是准备回东北去照顾姥姥的。老叔出了这档子事，母亲不得不给大舅打了电话，让他好好照顾姥姥，自己暂时就不回去了。
　　
　　二
　　
　　家里东凑西凑总算给老叔交了住院费，老叔也如期做了手术，腿总算是保住了。
　　
　　二十多天后，老叔出了院，回到家里休养，家里从此也变得一贫如洗。为了来钱快，尽快把借的钱还清，母亲毅然辞去了护士工作，去货场干起了扛大包，砸石头的重体力劳动。
　　
　　老婶也想和母亲一起去卖苦力，但被母亲撵回了家。母亲说：“如果你实在不想在家呆着，今年家里腌了两大缸酸菜，本来是想送给左邻右舍一些的。可是目前家里这种情况，你就拿着去集市上卖吧。咱家酸菜，酸脆可口，左邻右舍都说味道不错，说不定拿到集市上能卖个好价钱。”
　　
　　老婶听了母亲的建议，每天开始推着家里的三轮车装上两大桶酸菜去集市上卖。也别说，酸菜拿到集市上，买的人很多，一天两桶酸菜都会销售一空。在此期间，老婶发现了商机，她发现集市上有许多商家卖的水煮瓜子不正宗，也就是名誉上是水煮瓜子，其实就是铁锅翻炒后喷上一些盐。瓜子上白花花一片，还压秤。这样的瓜子吃起来不香呴嗓子。小时候，老婶的自己母亲曾经给家里人做过水煮瓜子，她也和母亲去集市上卖过，人家都喜欢吃她母亲做的水煮瓜子，说越嗑越香。
　　
　　回到家，老婶就马不停蹄地给东北亲属打了电话，让他们把家里的瓜子以及左邻右舍家的瓜子收购一些，用麻袋邮寄到承德，她收到货后，连夜开始学着她母亲的样子，用大铁锅煮起瓜子。她煮瓜子有诀窍，不仅加盐还加了一些花椒大料桂皮之类，瓜子开锅后厨房里飘着一股浓浓的香味。煮好后，她缝了许多布口袋，把瓜子装进口袋里，放在火墙上。放不下的，奶奶和她一起拿到我家前面的锅炉房，放在锅炉房的暖气上，给工人们买了烟，嘱咐工人帮忙给受累看着。
　　
　　一个礼拜后，瓜子干了，老婶用布口袋装着放在三轮车上，两边挂着酸菜桶就去集市了，找了集市上最热闹地段，卖起了她的特产。
　　
　　集市上人来人往的很多，那些喜欢吃我家酸菜老顾客，看到老婶卖起了水煮瓜子都会抓一把尝尝，尝了之后，马上会买。因为东北瓜子个大不说，老婶煮的瓜子既有淡淡的咸味也有佐料香味，吃了一个就想吃第二个。
　　
　　几天后，老婶家的瓜子就出了名，为此，她还为瓜子起了名字叫“老婶家的水煮瓜子”并做了一个牌子放在三轮车的前面。
　　
　　每天老婶带的几袋子瓜子，都会和酸菜一样不到傍晚的时候都会抢购一空。水煮瓜子生意越做越好，两个月后，老婶又让东北亲属给邮寄了几麻袋瓜子，家里的两大缸酸菜，已经卖的见了底。母亲和奶奶又把家里地窖里，储存的一些白菜又压进缸里。
　　
　　奶奶高兴地对我们说，看这趋势，咱们借的外债，过年前就能还清了。
　　
　　三
　　
　　一个雪天，老婶又出去卖酸菜和瓜子。结果傍晚的时候，老婶也没回来，母亲做好饭，还不见老婶回来就拉着我和哥去集市上找，找遍了集市也没见老婶的影子。
　　
　　大雪如棉絮般飘着，风呜呜地刮着，回家回来的路上，走到一个小胡同，我们看见老婶正蹲在三轮车边上，捂着脸哭着。
　　
　　母亲急忙跑上前问她咋回事，老婶手哆嗦着指着车说：“我今天算是倒大霉了，我卖的酸菜瓜子钱都丢了。我只是上了一趟厕所，车上的钱袋子和一些瓜子就都不见了。这可是这些日子我卖的最多的一天呀，两大桶酸菜几袋子的瓜子钱呀！”
　　
　　老婶哭得撕心裂肺，她不停地跺着脚。
　　
　　母亲把老婶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不停地陪着流着泪，安慰着。然后，推着车把她劝回了家。
　　
　　几百块钱就这样没了，老婶病了，病得很重，一宿都发着高烧，连连说着胡话……
　　
　　几天后，老婶病还没好利索，一大早就匆忙起床了。她缝了一个腰围子绑在腰上，说卖的钱以后就放在腰围子里，随身带着踏实，然后捞了酸菜带了几袋子瓜子，推着三轮车就去了集市。
　　
　　吃晚饭的时候，老婶高兴地回来了，她说今天她遇到一个贵人，以后她再卖瓜子和酸菜时，就有歇息的摊位了，这样每天就不用风吹雪打的了。
　　
　　原来今天老婶卖瓜子的时候，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爷子，去她摊位买瓜子，说老婶卖的瓜子有小时候他父母煮的瓜子的味道。前几天他生病住院，他儿子就给他买的瓜子就是这个味，他今天特意来买老婶家的瓜子的。老爷子的儿子有一个门市，卖一些日用百货。他儿子看老婶每天挺不容易的，就让他父亲来说把自己的门市一部分，让给老婶歇脚卖货。
　　
　　从此后，老婶每天去集市卖货就去门市。门市里有暖暖的炉子，很暖和。门市老板是一个四十岁的叔叔，人看着很和善。是个孝子，每次老婶去卖货，他都会提前把炉子生得旺旺的，给老婶沏上一杯热茶。闲暇时，他会给自己父亲买一些瓜子，把买的瓜子细心扒好仁，放在一个小碗里，拿回家给他父亲吃。他说，他从小母亲就去世了，父亲为了他一直未娶，守着这个门市，做些小买卖，把他辛苦养大……
　　
　　四
　　
　　过年的时候，家里终于还清了所有的债务，家里的酸菜也见了底，剩下的一些水煮瓜子，奶奶说就不要卖了，老婶也该歇一歇了。剩下的水煮瓜子，家里人留下一部分吃，剩下一些就送给那个门市的老板吧。人家帮了咱们，咱们不能不感谢人家。
　　
　　那一天是个周末，阳光很大，是个好天。奶奶郑重其事地拉着母亲还有哥哥和我跟着老婶就去了门市，当老婶把瓜子递到老板手里时，老板却说啥要给我们钱，老婶和他互相推让着。他低着头，犹豫了半天，突然跑进柜台拿出一个写着“老婶家的水煮瓜子”的袋子，递到老婶手里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原来那天，老婶丢的钱是他拿走了。他父亲急性阑尾炎住进医院，急需住院费做手术。他当时手里没多少钱，正好去厕所看见老婶的钱袋子和一些卖剩的瓜子放在三轮车上，情急之下，就随手一起拿走了。
　　
　　事后，他也很自责，曾有几次想把钱偷偷塞给老婶，一直没有合适机会。他后来就让他父亲出面，让老婶搬进他的门市，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今天他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真相。并掏出钱，要还给老婶。
　　
　　老婶听后，笑了说：“钱就不要给我了，就当我这些日子在你门市里租你的柜台钱。”
　　
　　奶奶也说：“你那不也是为了救你父亲，事出有因嘛！再说了，你已经知道错了，还那么千方百计帮我们。你就是我家的贵人！这钱你拿着吧。我们坚决不能要！”
　　
　　老板手里拿着钱，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说啥好。
　　
　　过完年，老叔腿也好得差不多了。他和老婶也和我们一家告别回了东北。
　　
　　回到东北后，老叔依然做他的火车司机，每次路过承德都会来家里坐坐，带来老婶做的水煮瓜子。
　　
　　老叔说，老婶现在在东北三岔河开了一家很大的门市店，专门卖她的水煮瓜子。店名就叫“老婶家的水煮瓜子”

匡建华

老师的故事讲的好，传递正能量，让“老婶家的水煮瓜子”有名了，点赞，晚上好！

陌小雨

好感人的一篇文章，好温馨的一大家子，他们互帮互助，用亲情演绎了一场人生伦常。奶奶的爱，母亲的善良，世人的冷暖。事情要从老叔出了车祸讲起，为了保住老叔的腿，奶奶让爷爷和老婶将老叔抬到了承德我家。为了给老叔治腿，全家人四处借钱，总算凑齐了老叔的治疗费。而为了给老叔治腿，全家人欠了一屁股债，为了还债，母亲辞去护士的工作，到工地干起了重体力活。老婶也想去工地，被母亲撵回了家让她去卖酸菜。没想到老婶还是块做生意的料，在市场发现了商机，于是老婶家的水煮瓜子就粉墨登场了。很不错的一篇文章，感情充沛，正能量满满。

xam720

文章生活气息浓厚，情节生动，扣人心弦，全篇充满了人与人之间的真情，让人读后感到心灵得到净化，结局在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欣赏何版新作，如此疫情严重之时，静下心来都难，写作更为不易。问好！

何叶叶

匡建华 发表于 2022-12-13 18:53
老师的故事讲的好，传递正能量，让“老婶家的水煮瓜子”有名了，点赞，晚上好！

谢谢匡老师留字，问好老师。

何叶叶

陌小雨 发表于 2022-12-13 19:14
好感人的一篇文章，好温馨的一大家子，他们互帮互助，用亲情演绎了一场人生伦常。奶奶的爱，母亲的善良，世 ...

谢谢小雨点评，敬茶老师。

何叶叶

xam720 发表于 2022-12-14 08:05
文章生活气息浓厚，情节生动，扣人心弦，全篇充满了人与人之间的真情，让人读后感到心灵得到净化，结局在情 ...

感谢雪斑斑支持，问好老师。

玉佩琼琚

拜读学习老师的佳作！友爱的种子在友爱的土壤里发芽、开花、结果，并将永远传承下去。问好老师！

何叶叶

玉佩琼琚 发表于 2022-12-14 12:00
拜读学习老师的佳作！友爱的种子在友爱的土壤里发芽、开花、结果，并将永远传承下去。问好老师！

感谢老师支持，问好老师。敬茶

张道云

生活逼着我们学会做更多的事情，所以生活既无情也有情。

yugongjin

东北的？没有吃过水煮瓜子。欣赏

云馨

我这人平时很少吃干货，怕上火。所以自己也会做水煮的瓜子，煮的时候放几个八角，桂皮，花椒和盐，然后再把煮好的瓜子嗮干。这样吃口感不错哦

云馨

一道简单的水煮瓜子，在叶叶朴实的文笔下充满人情味。此篇故事情节生动，扣人心弦，读来令人动容。赞一个！

李子四

人情味十足的一段小故事。叶叶的文，最后总有出乎意料的惊喜。赞。

剑鸿

何版的写作开始渐入佳境了，假以时日，在丰厚一点，可以上大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