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刘彦林 于 2023-1-2 18:35 编辑
深刻地诠释“义”的蕴涵
——读李修文散文《义结金兰记》手札
在读过李修文的散文集《山河袈裟》后，我不由地产生了痴迷的阅读情愫。《山河袈裟》是湖北作家李修文的首部散文集，曾获得第七届鲁迅文学奖，授奖辞是：在《山河袈裟》中，李修文和无尽的远方、无数的人们一起，写出他们的跋涉、困顿、高华与庄严，发现人民生活中的真、善、美。这样的写作，满怀感动与赞美，有力地证明了“人民”的伦理、美学和情感意义。2021年9月7日阅读完，自以为李修文的散文集获奖是名至实归。此后，我通过小众书城又购买了李修文的散文新著《致江东父老》，阅读后感觉其散文又跃上了一个新层阶，更具收放自如、气势磅礴和求新求变的书写风格。前不久，我发现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了李修文的散文集《在人间赶路》，也是第一时间购买进行阅读的。总体感受是，李修文的散文要比专业散文家的散文好读，更有个性化的鲜明特征，亦就是有与众不同的辨识度。
在这些篇什中，我对《山河袈裟》和《在人间赶路》都选入的长散文《义结金兰记》偏爱有加。散文《义结金兰记》理应不是李修文最好的散文作品，但此文先收在散文集《山河袈裟》的最后一篇，可见作者本人的看重；此篇也收在散文集《在人间赶路》中“义结人间”中，可见编辑的偏爱。由于文本对“义”的诠释深刻至极，给我留下了极难忘的阅读印象，且久久难以从心头抹去，特别对来自异类比人类更真诚、更真挚、更深切的“义”，心生万千感动，真诚生发敬佩，遂产生谈点感受的执念。有两个突出点：
第一、傻子之“义”——超乎常人的悲悯与善良
事情的起因是：在黄河边的村子里，住着一个傻子，曾娶过亲，生有一个女儿，但妻子已跟人跑了好几年，他一个人带着女儿长大，也没有少过女儿一口吃喝。因为太穷，只好靠四处做苦力过活。某日黎明，傻子坐船过黄河，要到黄河对岸的一家采石场去做工，船行到一半，他看见被人唤作宋公明的猴子在水中奄奄一息，便不顾身边人的拦阻跳入河水中去救它，一把抓住被波浪翻卷过来的猴子，并脱下自己的衣服，绑住猴子的伤口，渡船到岸，掉头返回将那只猴子扛回家，收留在家，给治了整整两个月的伤。即使在只剩两碗稀饭时，傻子也会给猴子一碗。后来还牵着猴子顶着大风在黄河岸边来回奔走，教右腿差点被火铳击断的猴子重新学会了走路。超乎常理之处在于：其一，傻子心怀大“义”，在正常人无视生命垂危的猴子时，傻子伸出了仁“爱”之手，给被唤作宋公明的猴子一个“生”的机会，因此，傻子不仅不傻，还要比所谓的聪明人更有悲悯情怀；其二，傻子把猴子与女儿同等看待，不仅给予食物，也给治伤，更教会猴子学重新会走路，这是比正常人更真诚的大爱——傻子的做法超越了所谓的聪明人——这也是作者要揭示的人性中的光芒灿然的闪光点。
在后来的傻子与猴子宋公明关系的发展中，有一个傻子与猴子“义结金兰”的场景：一个雨天，猴子给傻子的女儿送来了几斤樱桃，它看到傻子被大风吹垮的房子前摆着一只小方桌，上面摆着两碗水酒，两支红烛正在燃烧。傻子告诉猴子喝了这碗酒就是兄弟了。傻子抓住猴子的手，先对天地磕了三个头，面对猴子磕了三个头，接着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猴子也照着样子给傻子磕了三个头，再端起另一碗水酒，仰起头分好几次喝完。这种场景，如果出现在虚构性的小说中似乎自然而然，但出现在散文中我最初有些怀疑其真实性，联系到李修文的作家身份宁肯相信确有其事。而傻子与猴子的结拜是情感的进一步纵深和升华，再次表明傻子超越了“人”与“物”界限的大“义”。这个“义结金兰”的场景是本文的一大亮点。
第二、猴子之“义”——胜过人类的知恩图报
在讲述猴子关于的“义”事之前，李修文先营造了一种“反差”：以猴子宋公明为首的一群无主的猴子啸聚到一起，打家劫舍、围攻家禽、夜间掰尽田地的玉米，甚至拦住独行人索要食物，有一夜，猴子宋公明带领手下众兄弟去榨油坊偷油中了埋伏，被一支火铳打伤，沿黄河岸逃避，竟然失足落入黄河。因为这种原因，当地人对猴子宋公明的态度惧而远之，唯恐躲避不及。这种境况与后面猴子宋公明的“感恩”行为存在超乎常理的意外，这也作者在布局和营构时缔造出的新颖别致的艺术效果，并为下文的展开叙事做了铺垫，打下了伏笔，从而凸显出作者书写手法的高明。此后，李修文详细地讲述了猴子宋公明的“义”的事件：
其一，有一天漫天大雪中，傻子的女儿向猴子宋公明奔跑时不慎摔倒，猴子宋公明身体腾空跃下山崖，一步不停地朝向小女儿跑过来，将小女儿从雪地里搀了起来。猴子还把一个装满平常人家吃穿用戴的“宝贝”的袋子让傻子收下。在傻子不接受时，它令手下的众兄弟站成一排，向围观的人群整齐划一地敬了一个军礼，意思是：这些绝非打家劫舍所得，而是身为一群能够卖艺的猴子劳动所得，袋子里的东西全清清白白。面对这种情景，围观的人们受到了极大的震骇——这群猴子自行学会了卖艺，还将卖艺所得送到了恩人面前，并劝傻子不要伤了猴子宋公明的心。猴子将那个编织袋子扔在渡船里，返回时对小女儿比比画画，叮嘱她：不要忘了将编织袋子带回家，交代完毕才消失在雪幕里。
其二，改日猴子再来，带着几张零碎钱给傻子，还掏出一张过期火车票，冲着傻子比画了半天。随后，敲响随身带的锣，其余几个猴子做鬼脸、前空翻，邻居明白了猴子的来意：要说服傻子离家耍猴。此后，傻子跟着猴子宋公明它们，多半时间在县城盘桓，每当猴子演到一半，就指令傻子给看客们敬礼。傻子遭遇车祸后，猴子宋公明不放心小女儿一个人过活，给她送吃送喝越来越频繁，并懂得男女有别，绝不进家门一步，放下东西就走，成为小女儿生活中的“义父”。在猴子宋公明的“义举”下，傻子的女儿家建起了一幢三层小楼。盖房子的时候，猴子宋公明活似一个监工，端坐在树梢，胆敢有人截留砖头木头，便会凶神恶煞般挡住对方去路。几年前，村庄里的一匹马突然发疯，正巧傻子的女儿从工厂里走出来躲闪不及，被疯马撞到、踩踏，左胳膊险些被踩断。当天晚上，这匹马就迎来了灭顶之灾：猴子宋公明和它的兄弟星夜杀到，全扑上去咬马的脖子，幸亏马的主人赶来，那匹马才留下了一条性命。还有，小女儿怀抱自己的女儿去县城，她的女儿调皮将牛奶洒在了一个喝醉酒的外地人身上，外地人大发雷霆、举手要打母女的刹那，猴子宋公明嘶吼着冲上前来，在外地人的脸上、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血印子。这几件关于猴子宋公明报恩的故事，真是让人发自肺腑地感叹不已——猴子宋公明的“义”竟然如此深沉和真挚，这种情越了人的伦理边界，使得猴子的“义”引人感怀且感天动地。
其三，某年春节将近的时候，傻子在县城小广场去给猴子买锅盔当午饭，穿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迎面驶来的卡车卷上了半空，再重重落下来而死，十里八乡的乡亲给傻子办了一个像模像样地葬礼，猴子在守灵人散去后哭了整整一夜。及至猴子宋公明生命垂暮之际，都会像往日一样去距村子十里开外的火车站坐火车，抵达县城在傻子出车祸的地方“发一阵子呆”——这不难理解，猴子宋公明是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的傻子的哀悼与怀念。至此，李修文对“义”的诠释达到了最“高峰”，尽管没有点明主题思想，但通过翔实地讲述猴子宋公明的“义”事，于字里行间表达了对善良品格的赞美——傻子对猴子宋公明的“滴水之恩”，换得了猴子宋公明“涌泉相报”的感恩之“义”，从而凸显出猴子尽自己所能对帮助过自己的人恩重如山的伟大之“义”。
李修文的散文《义结金兰记》在布局上采取倒序的记叙方法，看似没有刻意安排而娓娓道来地讲述关于“义”的故事，实则是以哑巴的“义”与猴子的“义”在互相碰撞中激发出了超乎“人”与“物”的界限，并于细微而琐碎的事件中传递着至真至美、至诚至善的“义”的博大之爱——“义”字充分彰显出善良的高尚品格的震撼人心的独特力量。李修文也没有再做引申或拓展，但读过此文的读者一定会进行深思：猴子都能有情深似海的报恩行为，难道我们人类还不如猴子宋公明吗？言外之意：我们应该对照猴子宋公明的“义”给予颂扬，并在有限的生命历程中懂得感恩、实施感恩。果真如此，我们生活的世界才会更加和谐、美好和幸福。鉴于这些因素，我要真诚感谢李修文的发现和发掘，并把它演绎成感人至深的关于“义”的深沉大爱，也让一篇文章的功能进一步辐射和放大——这也是能见出作家艺术水平高低的一条不应该被忽略的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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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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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3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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