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温暖那忧伤

千幻烟

       好久没在梦中与奶奶相见了，昨晚她突然就进入了我梦境，老人和从前一样，抚摸着我的头，笑眯眯说一声：“二丫头，你回来了。”我欣喜异常，扑进那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劲埋怨奶奶，怎么好久都看不到您？是不是把二丫头给忘了？奶奶依然还是笑眯眯回答：“丫头，奶奶不想打扰你平静的生活，但我依然会在天堂默默看着你，看着你出嫁，看着你带娃回家，看着你平安的生活，就好。”
　　
　　我问她，您怎么这次来了？奶奶回答，得知你病了，奶奶不放心，所以来瞧瞧你。怎么样？还好吧？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奶奶，我不好呀，我的病很烦人。奶奶疼爱的拉着我的手，温柔叮嘱道，丫头，不怕不怕，听说现在医学很发达，能治好的，不要灰心，要坚强。好好活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正要再说话，忽觉眼前一花，奶奶不见了，我连忙大声呼唤，但是发不出声音，着急之际，突然就醒了。此时睡意全无，披衣惊坐起，望着窗外静寂的夜空，思绪飘飘渺渺，如一把钩子，勾起几十年前的点点滴滴……
　　
　　记得那时候马场连队分的房子，好像宿舍，一长栋房子，住着十几家，里面的布局都一样，进门一个厨房，然后里间就是睡觉和会客的地方。距离房子对面十几米处，就是每家的仓库以及养猪啊鸡鸭鹅的地方，再往里就是各家的菜地。北方天气冷，我们那时候都是炕，就是一间屋子，一半儿是炕，中间是空出一块，紧挨着另一半儿放着木箱子、木柜。吃饭是炕桌，来了客人也是在炕桌上吃饭。当时有一句话很形象，就是“娘家人不见外，进门就上炕。”
　　
　　我家和爷爷奶奶家住一栋房，就隔着一家。我对爷爷的印象模糊，他在我三四岁的时候，就病逝了。小时候，家里人口众多，一铺炕住不下，我就去奶奶家睡了。一来家里不那么挤了，二来奶奶身边有个人，也不至于寂寞，还能陪她说说话。奶奶虽然是个小脚女人，却非常勤快。她是个爱干净的人，个人卫生，家里的卫生，甚至于她家的小菜园子，都是干干净净的。
　　
　　奶奶做饭好吃，尤其是家常鱼非常好吃，现在想起来，口中似乎还泛着鱼香味。那时候父母都上班，工作很忙，一些家务，都是奶奶教会我的，像什么烙饼啊，蒸馒头，蒸包子，擀面条和包饺子啥的，我都会做。其实，奶奶脾气很大，但是对我却很温柔，从不大声说话。姐妹们就说，奶奶偏向我。这个我承认，奶奶有个小木箱，里面是点心糖果瓜子花生什么的，她经常偷偷给我吃。父亲年青的时候，喜欢喝酒，一喝就醉，一醉就爱骂人打人。甭管你有错没错，莫名其妙的就会骂你打你。我因为有奶奶护着，挨骂挨打的时候就很少。
　　
　　记忆中，去叔叔姑姑家，或者是那些表亲家去，奶奶总是带着我去。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她会紧紧拉住我的手，生怕我掉下去。看花灯，逛集市的时候，更是拽住我的手，生怕我丢了。小时候，我总是被人夸奖，长得好看。奶奶就会笑眯眯点点头，是啊，俺的这个孙女，多像大演员啊。瞧瞧，大眼睛双眼皮，忒俊忒让人喜欢了。
　　
　　上小学的时候，每次一放学，我就会先到奶奶家，看看她老人家做什么呢？嗯，一定是又在小菜园子拔草呢。那天进屋一瞧没人，转头看看窗户开了，翻窗台就跳进小院子，发现奶奶果然又是在拔草。我打一声招呼，就帮忙。奶奶说，丫头，你先去写作业，写完作业再来，帮奶奶摘樱桃。
　　
　　忘了说了，奶奶的小院子有一棵樱桃树，挂果率高，长势喜人，我每年都能吃上樱桃。哈哈，樱桃又熟了。我写完作业，就搬来一个小梯子，上去一颗一颗摘樱桃。奶奶就在下面用小篮子接着。我通常都是摘一颗吃一颗，吃的满嘴都是红色，奶奶笑着打趣我，小馋猫。吃的差不多了，才往篮子里放。那时候的樱桃，纯天然，非常好吃，哪里像现在的樱桃，一点也吃不出那时的味道。
　　
　　奶奶通常把樱桃分出好几份来，先是让我拿回家，给父母姐妹吃，然后就是送给左邻右居，最后多的那部分，她是送给后栋房的孤寡老人王奶奶，是连队重点照顾的五保户对象。奶奶经常去看她，陪她聊天，陪她晒太阳，还时不时带一些好吃的东西去。
　　
　　还记得有一次帮奶奶家小菜园子浇水，一转头，发现她右边的邻居家窗下种了几朵花，还挺好看的。我吵着奶奶自己也要种。奶奶摇摇头说，那花不能种，会上瘾的。再说了，不允许种的。我说，那怎么她家种了？奶奶沉思道，我会让她家把那东西毁掉的。后来我才知道，那花是大烟花，违禁之物。邻居家因为有个病人，是什么病，因为年代久远，我忘了，只是记得吃它，能缓解疼痛。半个月之后，奶奶为那家弄了一个偏方，果然劝说邻居把大烟花给拔掉毁了。
　　
　　幼年时候，因为母亲忙，除了吃饭在一起，其他时间很少在一起。因此，女孩子青春期的一些事儿，也都是奶奶告知我的。她会告诉我，这是每一个女孩儿都要经历的事儿，不要紧张，期间，不要吃冷硬的东西，不要喝冷水等等。有一次正在生理期，肚子很痛，我就趴在奶奶家热炕头上休息。只是没呆多久，母亲早早下班回来，喊我去自家菜园子拔草。我刚要起来，被奶奶一把按住，她对母亲说，孩子身上不舒服，让她多多休息，不要喊她了。母亲这才知道，我是生理期。
　　
　　以前，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搀着奶奶去连部看电影。大多数时候，就是到了晚上，与奶奶一起听评书听长篇小说。以及电影录音剪辑，戏曲民歌、还有儿童节目小喇叭什么的。奶奶有一个小半导体收音机，质量很不错。那时候，电视机还是个稀罕之物，寻常百姓家没有。国家大事都是在报纸上广播上，或者纪录片上得知。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都知道。以前看电影，通常都是先放纪录片，也就是新闻简报，相当于现在的新闻联播，之后才播放故事片。
　　
　　那时候，我们都喜欢收听刘兰芳播讲的评书《岳飞传》，王刚播讲的《夜幕下的哈尔滨》，还有姚雪垠的《李自成》等等。多少个夜晚，我和奶奶挨在一起，收听小半导体传出的声音，憧憬着未来。我还想着快快长大，好好孝敬奶奶，但是，老天却没给我这个机会。
　　
　　十七岁那年，在外地工作的姐姐，她所在的农场，土地都承包给了个人，锄草自然需要自己干。她忙不过来，就来接我去帮忙。走的时候，奶奶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太累，慢慢干。我笑笑说，奶奶，你也要注意身体，等我回来陪你玩扑克。奶奶点点头，摸摸我的后背，目送我离开。奶奶身体一直很好，我那时候还想着她一定活到八九十岁。万万没想到，那一次居然是永别。
　　
　　得到奶奶去世的消息，是我和姐姐刚从地里回来，本家一个亲戚开着吉普车来接的。晴天霹雳之下，我们懵了。怎么可能？走的时候，老人家还好好的呢，才过了半个多月就没了。我不信，怎么都不相信。在返回的车上，姐姐哭了，而我却像一个傻子似的，没有眼泪，木然的坐着，无视窗外疾驶而过的景色，脑子嗡嗡作响。
　　
　　夕阳落暮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家，瞧见院子里那些人，我的心陡然一颤，从头到脚冷沁沁的。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到了棺木前？只感觉身子发软，似乎就要倒下去，有人扶住了我。眼前立刻模糊起来，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说，快让两个孩子见老人最后一面。遗容安详，亦如活着时候的模样。奶奶真的离开我了，我怔了一下，终于悲怆喊了一声：“奶奶……”泪水瞬间奔涌而出。
　　
　　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永远的离开了。悲伤填满了胸腔，我的世界顿时下了一场倾盆大雨，曾经暖暖的春意消失了，只留下一地深深的无尽的思念，湿漉漉的，含着忧伤。左手掌心的余温，是逝去的烟火。右手掌心是漫长几十年的思念，我就在那里打坐，噙着泪水，细数那些温温暖暖的光阴。
　　
　　奶奶是因为脑溢血去世的，葬礼来了好多人。后来听母亲说，奶奶在临终之际，一直喊着我的名字说，二丫头，你怎么还不回来看看奶奶呀，奶奶要走了，你要好好的……我听了，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临终没有见上奶奶最后一面，是我终身憾事。每每想起来了，心中依然很疼很痛，止不住潸然落泪。
　　
　　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奶奶，天堂没有病痛，希望您在那里安好。你的孙女二丫头，永远怀念您！我会好好的活着，等百年以后，我会去寻您，带着您喜欢的半导体，咱祖孙二人继续收听美好的节目。

千幻烟

                   无尽的思念……

李子四

理解这种伤痛。
隔代亲好像现在不那么火了，或许只是我的幻觉。
死去的亲人入梦，很偶然，也很伤感。
楼主节哀。

匡建华

隔代亲，婆婆爷爷陪伴的多，呵护多，让孙子难忘。欣赏学习，问好！

千幻烟

李子四 发表于 2023-2-15 10:22
理解这种伤痛。
隔代亲好像现在不那么火了，或许只是我的幻觉。
死去的亲人入梦，很偶然，也很伤感。

每每想起来，依然还是那么痛……

何叶叶

文章写得真感人，学习了。

千幻烟

匡建华 发表于 2023-2-15 11:54
隔代亲，婆婆爷爷陪伴的多，呵护多，让孙子难忘。欣赏学习，问好！

无法忘记，想起就落泪……

千幻烟

何叶叶 发表于 2023-2-15 13:57
文章写得真感人，学习了。

叶子姑娘好，感谢来读。

草央

那些年，在奶奶温暖的怀抱里，是笔者挥之不去的美好记忆，每每想起，给笔者带来无限的思念和丝丝的忧伤，文字娓娓道来，深深打动了我，好文！

千幻烟

草央 发表于 2023-2-15 16:40
那些年，在奶奶温暖的怀抱里，是笔者挥之不去的美好记忆，每每想起，给笔者带来无限的思念和丝丝的忧伤，文 ...

欢迎才女老师，感谢来读，下午好。

千幻烟

看到自己的文，心底还是涌起无限忧伤……

张道云

怀念，是因为我们知道人生是美的，所有的失去都是伤口，所有的伤口都是开在人生之树上不会凋零的花。

千幻烟

张道云 发表于 2023-2-16 09:43
怀念，是因为我们知道人生是美的，所有的失去都是伤口，所有的伤口都是开在人生之树上不会凋零的花。

说的真好，点个赞！问候老师，感谢来读，

蛇珠

最真挚的爱，才有最真挚的感情与最温暖的文字

千幻烟

蛇珠 发表于 2023-2-18 10:03
最真挚的爱，才有最真挚的感情与最温暖的文字

欢迎珠珠到访，感谢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