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不丰满……
与朋友聊天,谈到他一个亲戚家的孩子,老爸是承包商,老妈是市某局的局长,孩子成绩优异,大学毕业后出国留学,这时年纪也就大了,正当全家人都为他的婚姻大事发愁的时候,有人介绍了一个女朋友,居然还是老乡,也在彼国留学,老爸是公职人员,老妈是商界精英……两家真正的门当户对,毕业后二人分别在某世界五百强企业就职,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而且这个“别人”还不是一般的“别人”。我的同事们也是“别人”,但综合算下来,四五十个子女成年的,考上大学的占了约有三分之二,这其中考上本科的又占了三分之二,考上二本以上的又占三分之二,考上一本的又占三分之二,其中考上九八五二一一的又占了三分之二……归根结底不过只有两三个而已。
区别在哪里?区别就在于我的同事中,有一半是没念过几天书的民办教师,另一部分是后考进来的特岗教师。过去的民办教师,大概只比一般农民多那么一点儿文化(只是比“一般农民”,“特殊农民”要有文化得多);而特岗教师,大多是念了二三本或专科,在城里不好找工作,才考到农村来弄个编制的。
如此,原因就很明朗了:精英们的子女大多是精英,而非精英的子女再优秀也优秀不到哪儿去,或者说,永远也达不到那些精英子女们所能达到的高度。这里不要谈什么特例。朱元璋是乞丐还当了皇帝呢?你比他强多了,你也当个试试看?我说的是普遍现象,或者说一般现象,而不是个别现象。
我的一个同事的儿子,考的是全国排名前十的某大学。这孩子从小喜欢钻研、喜欢动手,高中时数学和物理成绩始终名列前茅。报考时,孩子想学理论物理,他说“想当爱因斯坦那样的人”。可是他的父母坚决不同意:学理论物理有什么用?上哪儿找工作去……最后,孩子还是屈从于父母的意见,选择了一门实用性强的专业。一个孩子的高级理想就这样轻易被消灭了。
理想也分“高级”和“低级”吗?当然了。既然工作有高低之分,当然理想也有高低之分。什么“只有革命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是骗人的鬼话。当年在西南联大,搞学术研究的瞧不起搞文凭创作的,同是搞文学创作的,写诗的还可以瞧不起写小说的。德云社的某段相声里,在一个面馆打工的两个人,当门童的都看不上跑堂的。同样是下乡视察的县政府领导,有的人给别人打着伞,有的人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被打伞的服务……工作怎么可能没有高低之分。
理想也一样。小时候老师问学生的理想是什么,大多回答是什么医生教师科学家之类,没有一个说要当农民种地或当工人搬砖的。但大抵也只限于医生教师科学家之类,因为在普通学校普通家庭的孩子,除了这些,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什么职业。比如律师,比如证券分析师,比如总经理,比如航天员,比如市长,比如外交家……以及那些我们听都没听过想都想不到的职业。
有个段子:两个乞丐谈理想,一个乞丐希望每天能要到饭填饱肚子,捡件厚衣服保暖,夜里躺在某户人家的门前安然度过。另一个乞丐的理想则是通过自己的能力攒一大笔钱,然后在全市最豪华的黄金地段买一栋大楼开个超市,最后从容地坐在自己超市门口讨钱。“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同样道理,乞丐的理想,也脱离不开乞丐的现实生活。
有句俗话说:“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实际上,理想也不全是丰满的。丰满的人的理想才是丰满的,骨感的人的理想也是骨感的。有一个故事很被一些人称道。说的是国外一家小学课堂上,老师问学生们的理想(原来全世界的小学老师都一个德行,喜欢问这种不靠谱的问题),有一个学生答:他想当一个小丑。结果遭到全班同学的嘲笑。老师却对他的想法大家肯定,鼓励他:希望你梦想成真,为千家万户送去欢笑。看起来多么励志的一个故事!其背后却是老师对于底层学生未来就业方向的首肯。可以想像,诸如什么洛克菲洛家族或肯尼迪家族的人绝不会有人把当小丑作为自己的理想。这就是现实!
回想起小学时的同学们,那些信誓旦旦把教师医生科学家作为自己理想者,除我一个阴差阳错当了老师外,没有一个人真正成了教师医生科学家,他们之中,除了一两个进入政府机关成为财政供养人员,大多还是农民或小商贩,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如此“骨感”的“理想”,也几乎没有成为现实的可能。
而所谓已经实现了理想的我,当老师也并不是我的“终极理想”,而只是我少年不更事时的“初级理想”。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眼界的扩大,我的“理想”也发生了变化。当然,这时的理想也“高级”不到哪儿去,生于乡村长于乡村的我,毕竟脱离不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小农意识”,除了那种希望“兼济天下”或“世界和平”之类不切实际的空想,也只有希望自己略升一级当个中学老师乃至城镇小学老师或大学老师之类稍微靠谱的“理想”而已。
然而即便是这样并未见“高级”多少的所谓“理想”,最终也没能实现。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当现实不丰满时,理想也不会是丰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