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继父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3-3-16 11:13

（小小说）

　继父

　　

香草瘫了，她患了脑溢血跌倒在地上。医生说香草病情严重，恐怕回生无望，准备后事吧！

　　香草27岁那年丈夫就去了，她想过再婚，可是膝下两个娃崽所碍，尤其大儿子马大顽劣蛮横，是个人见人怕的刺头，求婚者皆打了退堂鼓，香草想改嫁也难。

　　她守着两个儿子过日子。

　　她除了种几亩责任田，还喂着一头母水牛。母水牛隔年生一头牛崽，牛崽长到两岁即可出手，这样多少可以卖几个钱填补家用。

　　某天，母水牛不见了，她心里一阵慌乱。年边牛肉价格飙升，时有耕牛遭盗杀，她意识到母水牛凶多吉少。

　　所幸的是三天以后，牛牯牵着那头母水牛走进了她的家门。牛牯是黄土村的村民，黄土村与白岩村隔着一座山，两地往来也就是一锅烟工夫的路程。牛牯老实笨拙，只会瞎种田，日子过得尴尬，老伴去了没法续弦。牛牯喂了一头水牯，除了耕地还让水牯给母水牛配种，配一次种收100块钱。香草的母水牛正处发情期，跑去同牛牯家的水牯玩快活，竟然乐不思蜀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香草说过几句感激的话后，翻箱掏罐凑够100块钱。牛牯憨着脸说你香草孤儿寡母过日子不容易，配种钱就免了吧！说完掉头走人。

　　有了一面之交也就有了来往，半年以后，牛牯到香草家做了倒插门女婿。

　　香草的两个娃崽中马大读初中，马二读小学。马大成绩差，且不守规矩常惹事。开家长会就成了批斗会，香草负罪一般栽着脑壳不敢吱声，静候班主任一顿“批斗”。以后竟产生条件反射，一提到“家长会”三个字就心慌、心悸、心跳，一张脸寡白寡白布着冷汗。

　　现在牛牯成了马大马二的继父，开家长会时香草借故躲了，推着牛牯去。

　　牛牯初次受到班主任指责、训斥，自然是不习惯。心感冤枉，脑壳大了却又无可奈何。回到家里，牛牯起个老子的派头教训马大，为人不读书不如养头猪！他娘的如果你以后再惹是生非，当心老子持扁担劈你！马大不服，反而冲着牛牯怒吼：你是什么人，敢来教训我？你姓牛我姓马，咱们“牛马”不同圈。我只认躺在马家坟下的爹，你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外姓人！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赶你走！

　　马大不服管教，说话冲，把牛牯噎得翻白眼。香草想说几句，又不知该说谁，或者说不知该说点什么。只得偏向一隅掩面抽泣，牛牯心疼，撩起衣摆悄悄为香草擦去泪渍。

　　马大初中没读完，就跟着师傅学泥工，一年到头也没回家几次。

　　马二是个乖孩子，读书上进，规矩听话。牛牯说，你哥没读得有书，注定是个背犁钻土的命。只要你认真读书，你读到哪里我都支持你。牛牯省吃俭用，戒烟戒酒，流血流汗盘送着马二读书。

　　马二也没有太高的理想，初中毕业后本来可以上高中考大学，可他只考了个师范学校，毕业后在一所小学教书。

　　香草生病期间，牛牯同马大打电话，说万一你们的母亲医治不好死了，他仍然回老家黄土村过日子，他不会连累兄弟俩，你们别想多了。马大很是恼火，母亲还没断气，牛牯就说这种丧气话。又一想，毕竟是半路夫妻，牛牯有野心也是情理中的事。马大给马二打电话，说牛牯就是准备走人，也要把家财耗尽医了母亲的病才让他走。马大说的家财，是指继父与母亲手中还有两万块现款，家中还养着四头牛，其中两头大的两头小的。马二沉吟良久，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母亲的病治好，其它的到时再说。

　　两万块钱的积蓄加上卖了四头牛得到的三万多块现金都花光了，仍是救不了香草。

　　安葬了香草，牛牯践言净身出户离开了白岩村。只不过他没有回黄土村，而是被马二接走了。马二对马大说，他心里有本帐，为了治好母亲的病，不但耗空了家中全部积蓄，还搭上牛牯的两万块私房钱。兄弟之间没有家产纠纷，你可以放心地过你的日子。继父我负责养老送终，你别想复杂了。

　　马大发一回呆，末了唏嘘一声。

　　牛牯随着马二进了城，每日负责接送马二读小学的儿子上学和回家。

　　这样过了两年，后来牛牯遭遇车祸，临终前请求兄弟二人把他葬到香草的坟旁。香草一生谨小甚微，生性胆小，他牵挂着香草，想去那边陪伴她。本来醉驾的车辆是朝马二的儿子撞了过来，是牛牯硬生生地用身躯护住了马二的儿子……

　　香草死后下葬到马氏家族的祖坟地天堂垴，现在牛牯一个外姓人也想上天堂垴，族人不可能让牛牯皈依到马氏家族的先祖坟旁。这样想，马二准备花钱在县城附近买块坟地把牛牯安葬了。

　　马大进了一趟城，把牛牯的骨灰带回了白岩村。

　　早饭过后，他肩上扛把锄头手里拎个袋子准备上天堂垴。刚走到村边就被闻讯赶来的马氏族人拦住，族人坚决不同意把牛牯骨灰葬到天堂垴。牛牯是个死于非命的“红人”，带伤带血死得不干不净，切不可玷污了马姓人先祖的圣洁和清白，只配葬到狗头坳。狗头坳是专给那些溺水、上吊、枪打，车祸的孤魂野鬼开辟的一块坟场。

　　马大打个尿颤，扫了族人一眼，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柴刀吼道：牛牯是我爹，他想上天堂垴陪伴我母亲有错？将他葬到哪里是我这个做儿子的权力！不怕死的就来阻挡吧，大不了叫化子拼了皇帝命，我同我爹一起上天堂垴陪伴我母亲！马大两眼充血，情绪有点失控，将柴刀挥舞得呜呜地叫。

　　族人睁大眼睛，怔怔地注视着马大，自始至终没人敢动弹……

草舍煮字 · 发表于 2023-3-16 11:36

人穷到极度可能会犯浑，那是为了生存。可贵的是良知不灭。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3-3-16 20:24

草舍煮字发表于 2023-3-16 11:36
人穷到极度可能会犯浑，那是为了生存。可贵的是良知不灭。

谢谢草舍煮字鼓励关注，

邱天 · 发表于 2023-3-16 21:04

读了这一篇小小说，突然想起自己有些时日没有写小小说了。那些年读郑州《百花园》小小说高研班，每天写小小说，而今却写不了了，只写短篇，不知道是何缘故！

这篇小小说写得很好，短小篇幅，故事容量很大，是得小小说写作真谛。小说人物的塑造很见功力。劲赏！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3-3-17 06:44

邱天发表于 2023-3-16 21:04
读了这一篇小小说，突然想起自己有些时日没有写小小说了。那些年读郑州《百花园》小小说高研班，每天写小小 ...

谢谢邱老师关注鼓励。

王排 · 发表于 2023-3-17 22:28

欢迎老师感谢你的支持。

王排 · 发表于 2023-3-17 22:29

欢迎老师感谢你的支持。

王排 · 发表于 2023-3-17 22:32

继父是个好继父，这个继子真不错。

王排 · 发表于 2023-3-18 09:32

开门见山的直入主题，没有赘语繁芜，精炼的笔触写出了一段别致的父子情。

喻芷楚 · 发表于 2023-3-18 17:38

真情总能感动人。马大马二为继父的真诚感动。马大更是为继父做出违背族规的事。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3-3-18 21:01

王排发表于 2023-3-18 09:32
开门见山的直入主题，没有赘语繁芜，精炼的笔触写出了一段别致的父子情。

大家努力，共同繁荣太虚小说版。谢谢鼓励！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3-3-18 21:02

喻芷楚发表于 2023-3-18 17:38
真情总能感动人。马大马二为继父的真诚感动。马大更是为继父做出违背族规的事。

谢谢版主关注拙作，共勉！

冰峰雪鹰 · 发表于 2023-3-19 20:00

有小小说构成的格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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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小小说：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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