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瓶罐头一箱奶（散文）

何叶叶

三瓶罐头一箱奶

　　文/何叶

　　我十三岁那年，奶奶患急性阑尾炎做了手术，两周以后出了医院。

　　和我家住对门的门老师来家里看望奶奶，拿了三瓶罐头一箱奶，还记得是两瓶黄桃罐头一瓶山楂罐头。门老师在丰宁满族自治县第二中学当语文老师，白白净净的脸，高挑的个头，三十多岁的样子。她男人也是一名老师，在我家附近的第三子弟小学教体育。门老师前脚刚走，我和哥就缠着奶奶要吃罐头，奶奶经不住我和哥的纠缠，就打开一瓶黄桃罐头，你一口我一口，一会就干掉了一瓶。一瓶根本解不了馋，我和哥就又和奶奶商量想再吃一瓶，奶奶也正好有此意，就又打开了那瓶山楂罐头，我们三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就又干了精光。吃完这两瓶罐头，奶奶抹了抹嘴意犹未尽地说：“那一瓶桃罐头说啥不能吃了，给我儿子留着吧，等他回来让他和媳妇一起吃。这一箱奶等你老叔来家里，让他拿走。”

　　父亲晚上回来吃过饭，奶奶拿了那瓶罐头打开让父亲吃。父亲一边吃着罐头一边问：“罐头哪来的呀？”

　　还没等奶奶说话，哥就抢着说：“前院门老师给送的，送了三瓶呢！我和小妹、奶奶已经吃了两瓶了。”

　　哥的话音刚落，父亲一下就站起身吼道：“什么？你们说的是前院门老师吗？”

　　奶奶听父亲这么大嗓门和她说话，她有些不习惯，就对父亲喊了一嗓子：“你这么大嗓门干嘛？就是门老师咋了？”

　　父亲看奶奶发火了，急忙小声说：“她家送的东西不能要呀！”

　　“咋就不能要呢？前后邻居住着，我有病了，人家买了东西来看我，那不很正常嘛！”奶奶不高兴了，直接把后背甩给父亲。

　　父亲嘴里嘀咕着：“我和你们说不清楚，反正不能要。”

　　父亲话语坚决没半点含糊。他随后让母亲去前面小卖部买了三瓶一样的罐头，让我和哥拎着三瓶罐头一箱奶去了前院门老师家，把东西还给了她。还记得当我和哥把东西放到门老师家桌子上时，门老师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我们走出她家，只听身后“咣”地一声门老师狠狠摔门声。

　　回到家正听见父亲对奶奶说门老师的事情。父亲说，门老师由于离家远一直以来想调回承德附近的中学，只是由于丰宁满族自治县第二中学缺少教师，学校一直不同意放。父亲负责门老师的调转工作，几次三番去丰宁满族自治县第二中学协商，学校说只要给调来一个教师对换，就立马同意放门老师。可是等了很久也没人要求去那个学校任教，所以这个调转问题一直僵持着。门老师三天两头去人事部门找，问自己调转的事，每次去问都失望而归。后来她不知听谁说是我父亲负责她这个事，但她找过父亲几次，父亲都说正在想办法解决，也没给她准信。她觉得是父亲在故意搪塞她，等她送礼呢。在此期间，偶然听别人说奶奶病了刚出院，以为正是个机会，就给奶奶买了罐头和奶来到家里看望。

　　父亲说，据说门老师为了办这个调转托了不少关系花了不少钱，按政策其实她完全符合调转条件，根本没必要托一些关系，白花一些冤枉钱。只是现在人家那边学校老师紧张，只能等合适机会有老师同意对换才可以。父亲说正在千方百计协调解决，争取尽快给她办好。但是没给办好之前，不能轻易答应。只能让她等机会。父亲还说：“别说是邻居，即使是不认识的人，符合政策的我也绝不会为难人家呀！怎么能利用给人办事的时候收受人家的礼物呢？”

　　这件事后，门老师对父亲产生了误解，我们两家因此变得很生疏，门老师每次见着我们家人都会把头扭到一边。她男人甚至还利用公休日找来一些人把对着我家的院门堵死，在另一边开了一个门。

　　那时候，家属院人都家家养鸡。有一次，门老师家的鸡跑到我家，她寻到我家，直接闯进院内抓鸡不说还骂道：“你个不认亲的鸡，让你瞎跑，看我不打死你！”

　　她一边骂，还一边使劲拍打着鸡，鸡扑棱着翅膀，不停地叫着。奶奶实在气不过接过话茬说：“他门老师呀，你抓鸡就抓鸡吧，指桑骂槐的这样不好吧？”

　　门老师翻着白眼扯着嗓子喊道：“我又没骂你，我是骂不是人不要脸的鸡，你多啥心呀？”

　　奶奶也是个厉害的主，听她说的越来越不像话，就挥舞着拐杖不停地点着地还嘴道：“你再这么当着我面骂，别怪我不客气！”

　　邻居们都围观着哈哈笑着看热闹。门老师看奶奶真急了，也不敢再说啥就抱着鸡转身走出我家院子，但她还忘不了对围观的邻居说道：“你们各家都要把鸡看好呀！不然小心让不认亲的把你家鸡炖了。”

　　搞得不明真相的邻居都对我家指指戳戳，说三道四，背后都说我父亲的不是。说父亲当了官，就不认邻居了。说父亲不收那三瓶罐头一箱奶一定是嫌少，要不就是不想给邻居帮忙办事。

　　在父亲辛苦运作下，两个月后的一天，门老师终于调转成功了。那一天，父亲高兴的领着我去了她家，通知她去人事部门办调转手续。门老师看见父亲进门，眼皮都不抬一下，阴沉着脸说：“办不办手续也用不着你假惺惺来家里告诉吧，又不是你给办的，你充啥好人呀？”然后狠狠把门关上，对着我们背影淬上一口吐沫。

　　当天晚上门老师特意请了左邻右舍去她家吃饭，庆祝自己调转工作成功，唯独没请我家里人。第二天她买了一些水果去了人事部门，见到父亲理都不理，直接来到组织部王部长办公室，王部长安排给她办了相关手续，坚决不收她的水果，并对她说，赶快去学校办交接手续吧。

　　后来在交接过程中，她见到了和她对换的张老师。她千恩万谢张老师能够同意和她对换，帮她解决了夫妻两地分居问题。张老师对她说：“你不要感谢我，你应该感谢人事部门的何同志，是他三番五次来我家里动员我和你对换，说了你的实际困难，要不然我不会同意和你对换这么早回学校上班的。”

　　原来张老师生完小孩后，准备在家多待一段时间再回学校上班，所以也没打算这么快办调转。因为男人搞销售钢材工作，长期驻外不在家，也不着急办调转手续。是父亲了解情况后，去了她男人的单位找了他们领导，说了他们家的情况，单位领导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同意给她男人安排到离家近点的销售部，这样离家近了，张老师也就高兴答应办完调转，尽快去上班。

　　门老师了解了事情经过后，知道她错怪父亲，晚上就和爱人一起来我家里了。一个劲和父亲说着道歉感谢话，奶奶说：“左邻右舍的都是一家人，就不要那么客气了。”

　　门老师临走时，她问父亲为什么当初不收她送的三瓶罐头一箱奶，是不是嫌少呀？

　　父亲笑了说，哪有嫌少的道理呀？只是你不该花这个钱呀！我是国家干部，给你们解决实际困难，那不是应该做的嘛！我怎么能利用工作之便借此收受他人的礼物呢？再说了，如果没有你办调转这个事，只是单纯邻居间关心探望，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门老师说：“我的三瓶罐头一箱奶也不是给你的呀，这是阿姨病了，我来看阿姨的呀，你还让你孩子给我送回来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让我很没面子呀？我以为你怕担责任，不给我办呢！唉，你，你这人真是太死板了！”

　　父亲说：“死板点好呀，你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的，能省就省省吧，何必要浪费呢。何况我们不吃你的三瓶罐头一箱奶。我也会按照原则给你办事的，咱们永远都是好邻居呀！”

　　在外人眼里父亲或许是个不近人情过于死板的人，但大多数了解父亲的人都称赞父亲是一个真心为民办事的清廉干部。那时候我和哥还不理解父亲的所作所为，甚至觉得父亲不懂世事，把人都得罪透了。一段时间里，父亲从单位回来，我和哥都绷着脸不愿意和父亲说话。但奶奶和母亲却支持父亲这么做。奶奶说：“你父亲这么做是对的，那是坚持原则，不犯错误。你俩以后也要像你父亲一样做个老实本分的人。”

　　后来门老师还特意写了一篇三瓶罐头一箱奶的故事，发表在了我们承德地方党报上。

千幻烟

沙发欣赏！加分分点赞！

匡建华

老师高产，欣赏学习，节日快乐！

冰峰雪鹰

叶叶老师的文笔写得很有味道！

何叶叶

千幻烟 发表于 2023-5-3 12:59
沙发欣赏！加分分点赞！

谢谢我的烟姐姐留字，问好姐姐。

何叶叶

匡建华 发表于 2023-5-3 15:24
老师高产，欣赏学习，节日快乐！

谢谢匡老师支持，敬茶。

何叶叶

冰峰雪鹰 发表于 2023-5-3 21:16
叶叶老师的文笔写得很有味道！

谢谢冰峰老师，好久没见。祝创作愉快。

张道云

叶叶讲故事的能力很值得我学习，正在借鉴

云馨

叶叶的文字来源于生活，朴实的语言，感人的故事，很接地气。赏读学习了！

xam720

你的父亲是一位好干部，且从门老师的态度，可以看出人性的恶，问好！

lvhq018

一件小事，折射出一个并不久远的时代的淳朴的人情世故。我是有体会的，那个时代，父母宁肯为别人的事出头露面，劳心费神，也不为自己的孩子走后门、开绿灯——人情如此，难怪今天的人们唏嘘怀念。
全篇叙事，不着一字评价，但观点、态度已然在文字内清晰透出，好功底！

李子四

满满的正能量，好文字。

轻尘逐香

朴实的语言，感人的故事，很接地气。学习学习！加分支持！

礼县雏燕

学习欣赏，淳朴善良，接地气，传递正能量！

唐僧没有肉

现实生活中像何老师这样的干部太少了，目前的现实是收了东西办事，办不成事儿退礼就是好人。当然求办事的既然送出去了就只想着办成事儿，像文中老何这样的确实极容易被人误解，所谓出了力而最终不落好，人性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