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条鱼的故事

心在天山

　（小小说）

　　半条鱼的故事

　　文：心在天山

　　大柱脑子实垒，说话做事都不活泛。十八岁那年他准备去当兵，接兵的人一看大柱肌肉饱绽，身胚高大，当即在心里拍板：这个兵要定了。

　　体检顺利过关，按惯例还要经历一个过程__面试，也可以说叫谈话。接兵的人问大柱为什么想当兵。大柱不加思索地回答：第一是想吃饱饭；第二是想当军官。大柱小时候挨过饿，他看到那些参过军的人没有谁说饿过肚子，一个个血气方刚，体魄壮硕，很是招人羡慕；最让他上心的是在部队当了军官的人，多是讨了个漂亮老婆。回家探亲时挽着花技招展的姑娘串村走寨，自是风光无限，让大柱垂涎不已。可他如今光坡独树，还是庙门口的旗杆——光杆一条，他想有个家，也想有个能延续香火的子嗣，结婚生子很迫切。接兵的面面相觑，一时语塞。又问，还有“第三”吗？意欲让大柱将没说完的话接着说下去。

　　该说的已经说完，大柱摇摇头，再没下言。

　　接兵的相互对视一眼，当即亮明态度。说既然你话已经说完，现在你可以走了。

　　大柱没有接到入伍通知，很是沮丧。父亲熊一句，你个瞎卵，连话也不会说，你不会攥着拳手拍着胸膛说参军是为了保卫祖国，或者说是……父亲一顿骂，似乎把大柱的猪脑壳骂醒了。他意识到谈话中自己发挥不佳，整个谈话过程可以用两个字来囊括：“糟糕”。现在已经回天无力，他愧疚地栽下了脑壳，“叭”的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参军不遂愿，接下来该考虑婚姻问题。村里的秋兰婶给大柱介绍了一个对象，姑娘是对河黄土坳的，叫张黄花。张黄花谈不上眉清目秀，但也不是十分地碍眼。如果要说不尽人意，就是这个张黄花个子瘦小了一点身子单薄了一点。大柱邀了张黄花去镇上小河边的小吃店里吃面条，边吃面条边说说话，也就有了第一次邀约。那时的人憨厚笃实，不会说漂亮话。要说也是说一些有关农业生产之类的事，诸如割木叶、铲草皮、沤肥函抑或栽田、打谷，拖毛竹、扛木头之类的事。这样彼此的话语愈来愈少，最终谈话无法延续下去。

　　大柱就张罗着吃面条，他给张黄花要了一碗小的，自己要了一碗大的。大碗小碗只管吃就得了呗，可他偏偏要向张黄花解释清楚，说他看着张黄花纤瘦得像一朵小黄花，恐怕吃不完一碗大的，吃剩了倒掉了好可惜，所以给她要了一碗小的。

　　张黄花也不搭话，只是莫名其妙地笑笑。

　　彼此没有再说话，静寂得让人窒息。大柱吃完面头抬头发现桌子上搁着一个空碗，空碗上横着一双筷子，张黄花却不见了。他赶紧找老板娘付面条的钱，想扯脚去追寻张黄花。老板娘说两碗面条的钱张黄花已经付了，大柱打个怔，掉头往河边跑。张黄花已经上了渡船，正挥着竹篙把渡船撑离了岸边，渡船拐着脑壳颠颠摇摇往对岸摇去。

　　张黄花你回来，我有话对你说！大柱拖着长气叫了一嗓子。

　　张黄花转过头人来说，人吃不饱没关系，猪吃不饱不长肉，人与猪打交道硬是麻烦。我要回家给猪喂猪潲去了，你回吧！

　　张黄花走了，没有回头……

　　大柱很懊恼，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一回错事，婚事肯定黄了，他毫不吝啬地一巴掌拍到自己的脸上。

　　父亲骂他，就是张黄花个子矮小，你也不能下一大一小两碗面条，你懂么，这是对人不尊重，怪不得人家生气走了！娘卖乖，你个和尚命！这辈子抱孙子是没戏了。父亲年轻时当过三届村长，会说几句光皮漂亮话，总之话比大柱说得光溜。

　　不久，又有人给大柱介绍了一位姑娘，这回媒人换成了村里的大梅。大梅是从对河大溪村嫁过来的，她在娘家物色了一个妹子。妹子叫马春娥，没读多少书，但是人精明能干，粗细活都做得。俗话说媒人不打哄婚事谈不拢，大梅自然是巧舌如簧，把个大柱说得完美无缺。马春娥思谋一回，似乎有点心动，答应同大柱见个面。

　　也是在河边的那个小吃店里吃面条。这回大柱吸取了上次同张黄花见面的教训，给马春娥要了一碗大的，自己要了一碗小的。结果马春娥被胀得翻白眼，而大柱自己肚子扁得像瓜勺，根本吃不饱。

　　马春娥快人快语，说今天彼此见了面，面条也吃了，但她也不好现在就答应大柱，她还得回家征求父母的意见。大柱亲自把马春娥送到河边，马春娥说留步吧，我会划船。

　　说毕解开船缆，跳上渡船摇起桨来，一串吱呀吱呀声一直响到了对岸。

　　大柱折回小吃店，开了面条钱，见桌上马春娥吃剩的那半碗汤汤水水的面条还在，他迟疑一下，把半碗面条端到嘴边霍霍地吃起来……

　　事后大梅面授机宜，说这门婚事算是打开了闹台，接下来的戏怎么唱，你大柱是主角，唱得好坏就看你自己的把握了。不过有些话我还得提醒你，以后你一定要关注过时过节和马春娥一家人的生日寿诞，该破费的要破费，该花钱的要花钱，千万不要铁公鸡——一毛不拔，不然婚事泡汤你仍是独家班唱寡人戏。

　　大梅话虽简短，但也说得字字在理，大柱也就把每个字眼记落了肚。

　　后来大柱打听到农历五月十二日是马春娥父亲的生日，遂决定到时去给马春娥父亲祝寿。做生日除了封一个红包，还得备一份生日礼物。那时市场上猪肉精贵，很难买到，至于鸡鸭也是稀罕物。碰巧父亲在河里网到一条十来斤重的鲤鱼，父亲自是喜出望外，乐悠悠地说，这条鱼正好拿去做生日礼物。

　　大柱出门时父亲还在田冲里割牛草，父亲回家时大柱已经备了红包拎了鲤鱼往马春娥家里走了。父亲一抬眼发现家里还放着半边鲤鱼，急得搓手跺脚骂朝天娘。好端端的一条鱼被分成两半，不是意味着“分开”吗？多不吉利哟！而且那条十多斤重的鲤鱼分成两半，一半拎去了马春娥家，一半留在家里。

　　父亲气得火冒三丈，把留下来的那半边鲤鱼搁在门坎上，扬起柴刀一顿乱砍乱剁。嘴里吼道，我让你小气！我让你吝啬！完了，一辈子的光棍命哟！那半边鱼被剁成肉末，噗噗噗四处飞溅开来……

　　不过最终大柱还是同马春娥喜结连理。虽然那次大柱拎着半边鱼去给马春娥父亲做生日有失雅观让村里人耻笑，但马春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当她知道大柱的父亲的生日也是农历五月十二日时一腔怨气顿时烟消云散，她最终原谅了大柱，有情人终成眷属，让两边的大人皆大欢喜……版权

露渊

学习老师佳作，孝顺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马春娥看重的就是大柱的孝心。漫漫人生路，一个有孝心的人永远不会差，老师的文语言朴实简练，人物形象逼真，接烟火地气，学习了。问安！

荷花淀派

实垒（地方方言吗？）

荷花淀派

过程__面试，也可以说叫谈话。接兵的人问大柱为什么想当兵。（这几个句子的标点，建议推敲一下。）

心在天山

不是方言，是不开窍的意思。也可以说是实实垒垒的意思。

心在天山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3-6-1 09:26
过程__面试，也可以说叫谈话。接兵的人问大柱为什么想当兵。（这几个句子的标点，建议推敲一下。）

您看得很仔细，谢谢提醒。我再斟酌一下。

邱天

大柱这个人憨厚笃实，这种人在农村不少见。作品通过“参军”“相亲”等情节塑造了这个人物。细节的描写让人物性格“立”起来了，而且作品语言生动，符合人物形象。
是一篇很不错的小说作品！支持！

心在天山

邱天 发表于 2023-6-1 10:16
大柱这个人憨厚笃实，这种人在农村不少见。作品通过“参军”“相亲”等情节塑造了这个人物。细节的描写让人 ...

谢谢邱老师关注支持，您的作品也写得精彩生动，向您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