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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长城故事 重塑民间立场 一一读评《长城·河北民间故事》
长城古称"边墙"，河北古称"燕赵"，万里长城早期的三分之二即由燕赵两国边墙建成，作为本省最大的文化古迹和物质文化遗产，河北成为长城有历史渊源的地理故乡。若将"中国万里长城故乡"比作一顶桂冠，那流传在长城内外的民间故事就如同一颗颗散落民间的珍珠；拾遗于民间，串珠于册叶，凭借口口相传的古老故事对长城文化的历史现场进行深度探掘与整修，这是长城民间文化原貌照进历史的最好方式，《长城·河北民间故事》就是这样一面具有长城历史民间讲述现场感的广角镜。 书中所记录的河北民间故事分为传说与故事两部分，传说又分人物与风物，故事依真实程度分幻想与生活两类。本书筛选出的150篇民间故事，从不同角度反映了长城故事特有的强锲、坚忍、质朴与博大精神，也促使我们置身沧桑微茫的民间立场，重新构筑建立在长城文化遗产上的历史见证与精神图景，以对长城形成一种立体多元化的现代新型感知。 长城的雄壮威武是民族自信力与自豪感的重要来源，修筑长城是一项无比艰巨的使命，承担重任者可谓民族之脊梁。在民间讲述中，秦朝蒙恬、明朝徐达、戚继光等国之重臣，唐朝樊梨花、宋朝杨家将等戍边名将都是民间有影响的长城人物，乃至实施苛政的暴君秦始皇，在民间故事中也是以救民水火之中"麻姑″父亲的形象来出现，《秦始皇支起日头修长城》《赶山鞭》等故事则把始皇塑造成一个抡鞭子赶山入海的现场修筑者。而《康熙叫关》中康熙微服私访独石口的相关故事，则具有平民化调侃戏谑的趣味。这些内容一方面反映了草根劳动者阶层醇朴忠厚的善良本色，另一方面也体现出底层民众自发的家国意识同大地般的宽广胸怀。 "血肉长城″是万里长城最真实的民间写照。"万里长城万里长，骨钢肉铁御胡强″是广大民间个体悲惨的生存遭遇，郦道元《水经注》中的长城民歌里就有"不见长城下，尸骸相支柱"的唱词。《"十一儿"鬼穿寒衣》中的开篇民谣"万里长城砖砌墙，处处关口处处伤，凭你钢打铁铸汉，大猫山下哭断肠……"，陈老爹为两个儿子送寒衣的悲情，与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都反映出因修长城造成的民不聊生的人间疾苦。《王小背砖十八块》《王小庙》等是以民工"王小″亲身经历高强度的劳作，来重现修建长城时的酷烈悲壮。《卧象戍边》中这样描述修长城，"干活儿的人就跟蚂蚁一样多，不论天寒地冻，刮风下雨，下刀子也照样干。伤了，病了，想歇工，没门儿，爬也得爬到工地上去。稍微喘气儿，监工的官兵‘啪、啪’就是两鞭子……人死了就往墙上一扔，当填馅石了，家里连个尸首也看不见。″孟姜女故事里的北上寻夫、千里送寒衣、滴血认亲、哭倒长城、纵身跳海等情节几乎家喻户晓，孟姜哭倒长城八百里的凄婉控诉是千万长城劳工苦难命运的忧愤缩影。在这样民间的细节倾述里，以万众血肉之躯托举起来的长城精魄因代代相传的场景得以毕现还原，而产生了深远的悲悯与共鸣。 长城这样的伟大工程是广大人民勤劳智慧的心血结晶，也是劳苦大众爱恨情仇的发生现场。修筑长城过程中，木桩铁锔的山海关城墙接头，"锅扣沙滩"的老龙头，"登天梯"的老虎山，"蜘蛛挂线的″雾灵山，山羊驮运砖石的城山沟，勘探封顶楼的条石，土涌吊挂的无耳钟，以及戍边作战时的滚木礌石，以一当百的八角楼等等充分体现了古代民众的聪明才智。七兄弟的"边塞七义″，《媳妇楼》的替夫从军，《哑女》巧保董家口，《喜峰口》的父子相见又喜乐而亡……这些人物故事皆反映了长城戍边人民的生活场景与情感面貌。长城人物故事爱憎分明，以"孟姜女哭长城″这一代表性故事为例，因民间口传的不同流变，孟姜女丈夫名字出现了"万喜良""范喜良"范杞梁″"万杞良"几个称呼，其形象有的故事中是文弱书生，有的是大力士，但这丝毫不影响孟姜女惊天泣地的忠贞烈志，因为孟姜女的情感与修筑长城所造成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民心所向息息相关。源自民间的长城故事，也在最大程度上深切表达了体恤民生的人文关注并关怀。 长城故事深远的民间脉络，是通过这方土地上原真性的山水草木、地方人物、风土乡情、关楼庙堡、边城塞口、村俚牲灵来体现的。例如，塞上植物范花子、牛娟花、山杏仁等植物饱蘸边关戍人血泪；蜘蛛挂线、百鸟撞雄关、白山羊背运砖石上山，老黄牛通天洞等动物传说无不是劳动者任劳任怨的化身。另外，如砬棚温泉湖为戍边士兵祛病解乏，抚宁桲椤叶饼、紫荆关"瞪眼儿"黄金塔玉米干饼等地方特色美食也都因长城故事享有盛名。同时长城故事也体现着人文精神的不断进化，如清朝张家口长城开豁建大境门，即是民族融合友好的姿态性工程；地方人物方面，《神笔天书》姬亮铮铮铁骨不畏强秦，山海关兵部主事葛守礼在嘉靖年间成立了史上第一座养济院，经略长城防务的一代名将戚继光在任期间令戍卒画地受工，修建了长城边备的空心敌台，五眼楼，并以"将军帽山″"悬棺楼″留下了精忠卫国的高亮风节。 长城边地箭风矢雨，戍边兵民同仇敌忾，勠力齐心，当年的蒙古朵颜酋长董狐狸，数番交战中在长城民间故事中也留下了踪迹，多元性讲述是长城边塞文化的一个重要特点；而《长城砖石不能搭锅灶》教谕引导着普通民众保护长城一砖一石；与此形成关联的，是《跑马场的传说》后对采录者谢连银的附记：2016年被青龙满族自治县官场乡八道岭村正式聘用为长城保护员，在2019年被评为秦皇岛市"最美长城保护员″，他搜集长城传说故事并记下了百篇长城保护日记。如这样与基层长城民间脉络保持的有效接续与紧密维系，是长城民间故事致力于以原貌本色反映长城地区真实生活的一种现代性讲述。这样涵盖当下讲述者在场式的民问讲述，跨越了不同历史时空，讲述与被讲述的古今场景之间既有绵长的关联，又形成鲜明的对照，由此成为长城故事民间脉络恒以贯之，绵延深长的重要归因。 长城作为世界文明奇迹，对人类现代文化具有历史性的丰碑意义，其震烁古今的文化内涵与精神品格在《长城·河北民间故事》一书中以多个层面来多重展示，除了口传采录，还通过摄影、剪纸、歌谣等民间艺术形式或浓墨重彩，或明白直观地加以展示……站在历史桥头，再看长城内外，口传中的兵戈铁马，刀光剑影，乡情乡风，悲欢离合，连同一草一木，最后都湮落于普通百姓的民间生活中。世代流传在河北民间的长城故事，其丰富的民间智慧并深远的文化传承通过这本《长城·河北民间故事》得以彰显。将长城埋藏于民间故事中的细微脉络充分探寻并整编出来，是河北文艺工作者站位于民间立场对长城口传文化的时代重塑，也是对国家创建长城文化公园战略实施的一个强力支持。（261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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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9 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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