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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文字闪耀生活 于 2024-2-13 09:08 编辑
我家的年之花絮
今年把老家的楼又重新装修了一下。原来北面二百平米住了十几年，够老公折跟头倒把式的了。但是美中不足，一到冬季偶尔会冻冻水管儿。倒也没影响一大家子在一起过中秋和春节。儿子说还是上南面儿吧，朝阳。于是房间又装修了一下。真可以称作别墅了。所有的电器，家具全是新的。两个卫生间里还都安装了智能马桶。我这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觉得那真是够豪华气派了。
老公特别高兴。半个月前就开始操持，准备大家一起过年。其实我老公已经操持二十几年了。只是这近两年二小叔子得了大病，长期化疗，大家心情都很压抑。过年时总不像前些年人人都来，年味儿显得有些淡了。今年他的病控制住，人也胖了。老公虽然已是75岁的人，但仍兴致勃勃要大显身手。他每天都视频，让我好好看小外孙，别的事儿不用操心。
我本就不喜厨事，能力差的人就怕麻烦。难得老公几十年信守成家不用我做饭的诺言，加上各种条件限制，我也坚持，我笨，我有理；你能你来干的原则。混过了70周岁，现在腿伤还未彻底痊愈，更是理所当然该有老公可怜。
越来越体会到了老公的好，就是老公头脑不聪明，常让我抱怨。但他开起玩笑来却机灵得很，让我常怀疑自己的智商 。我常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终于冷静下来，看到他很多很多的长处。原来我一直用放大镜研究他的缺心眼儿，说话不过脑子。至于他的 “丰功伟绩”，我是绝口不提，不能让他骄傲，那人夸不得。
我多半辈子都是以谨言慎行，严于律己的形象展示。只有在老公面前放肆，也许是他的宽容助长了我的坏脾气。想想我也是个很幸福的人，过去谁要说我命好，我那是很气不过的。
今年开始我变了，和我一样有大变化的是我的婆婆。那变化直让我第二天犯了脑供血不足。若不是老人耳背，我恨不得马上去她家里摆事实，讲道理。我可是做了半个世纪的好媳妇了，至今未曾与婆婆红过脸，也未怼过她一句话的。此时我还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中。儿子昨天对我说，别多想了，过去了。奶奶一个人的不是。
三十那天一大早，兄弟们陆续来到了老家，男人们都先去上坟了。有儿孙代替的老公也留在家里，你看他喜气洋洋的，又抓住了出风头的机会，嗓门儿比喇叭的声音还大。他又开始胡咧咧了：二弟媳妇儿，你总盯着大哥干啥？二弟媳是一个村儿长大的，没有大伯子，兄弟媳妇儿的约束，也毫不示弱：我呀，就是看大伯子看不够。在一片笑声中，婆婆东瞅瞅西看看，93岁的人了，头脑却越来越聪明了，气势也上来了。我认为她是从老伴儿去世后突然间有了自信。一改以前话不多说，只会说顺情话的习惯。应该是本性释放了。也可能是开始学邻居家老太太的做派，把那老姐姐当偶像。
其实我特别清楚，在发送老公公的当天，我与婆婆曾经有过谈话。我对她说，让公公圆满的把这一生走完，仪式上你不要哭。让帮忙的亲戚好友们别在你身上费心，如果你办不到，是不是就别回老家了？婆婆说：我大儿媳妇儿的话，我都听，妈妈肯定不哭。事情办好后，婆婆说：全村的人看见我都夸我，说我不简单，不是一般人。那是个个翘大拇指头啊。
应该是自打那以后，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很有能力的人。没有了老伴儿，照样也可以撑起一个大家庭。
她自信，当小辈儿的，当然高兴。后来婆婆在那几个妯娌面前常说：我不傻。也曾经说过，在村里我可厉害了，只要我一说话，别人都不敢吱声儿。我笑这一辈子没和别人发生过口角的人，竟然还崇拜那些厉害的主儿。
总之从此后婆婆说话越发放肆了，几个儿媳妇儿都有微词。我了解她，老公也说，几十年都是老爸当家，这下子可说话算了，爱吹就吹吧。婆婆还挺爱数落人了，主要对象是二妯娌，她不但不生气，还陪着笑脸儿。另两个妯娌比我都小十岁和二十岁，也常发牢骚，我就替婆婆做解释，毕竟老人本性善良。因为没文化，词不达意的时候多，更有我认为的智商低，脑筋转不过来。例如她说有一个人做生意，给弟弟妹妹一人买了一套房，媳妇儿不乐意，活该，没用。我虽然理解她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但也很是反感。当时没有表示，过后也要倾诉一下。小姑，小叔子们都说她脑筋转不过来呀，她不会故意的。纯粹就是胡言乱语。我也一直这样认为，当然，人站的角度不同。她眼里只有自己的儿女。
其实婆婆为人大方，手松，在村里面人缘儿极好。她还常说，我有十个儿子，个个都能娶上媳妇。那狂妄的口气，好像儿子多有本事的样子。听见弟妹们抱怨，我就是想笑。平时净说讨人喜欢的话，这时候就不知道伤人了？
我自认为是明事理的，从来都是站在婆婆的角度替她辩解。并不因为我是婆婆了，要做个样子。因为我一直觉得婆婆不精明，但仍不失为一个善良的人。
唯一的一个小姑子，没有婆家可去，女婿人也老实。所以我们做什么事都少不了关照。据说农村有女儿不住娘家的习俗，但我们不讲究。只要他们肯来，尽管一起凑热闹。今年老公更是盛情相邀。小姑子和女儿最近有些身体不适，正在吃中药调理。怕违了大哥的热情，姑爷一人来了，与大小舅子们都如亲兄弟一般，媳妇的话哪有不听的道理。也是兴高采烈的跟着来了。
谁也没有想到，老太太看见女儿没一起来就发难了。刚听到说在家吃中药，立即大发雷霆：我不傻，你别忽悠我，骗谁呢？然后表现出异常愤怒的样子。我一贯以为婆婆是个不会生气的人，至少不会真生气。可能为了表示自己精明吧。
自从公公去世，我单独陪她十多个月。因为一个月高烧不退，大家以后就开始轮流伺候她。这十多年弟媳妇多不容易, 我都有耳闻。我虽然也从中做过很多工作, 一方面为妯娌们叫屈，一方面替老太太做解释。说老人家不是故意挑驳事儿。仅举一例：三弟是一个单位的副总，经常早出晚归，照顾老人的事儿全由弟媳承担。本来一日三餐婆媳俩人都是有说有笑的，婆婆的饭量也很是可观。只是三弟一进家门，婆婆就变了表情。不用形容，我闭着眼也能想象到她的样子。那是小女孩儿，本应有的。半世纪前，公公对婆婆的体贴，都是换来婆婆的羞羞答答和扭扭捏捏。说白了是一种撒娇的样子。更有一次公公来看病，几天不见，婆婆就像小孩见了大人那样撇嘴，委屈的要哭。公公曾对我说婆婆奸不奸傻不傻的，照顾是应该的，我明白公公特意做出表率，意在教育孩子们。儿媳毕竟是外人，我看着有点腻，便低头不语。但也因此给亲生的孩子们打下了很牢固的基础。孩子们的孝顺足可以再增加个24孝图了。
我猜到，老太太在表示想儿子。但她怎么会想到，儿子以为媳妇对婆婆不敬，使老妈受了委屈。于是口角变本加厉。
好在近几年，都是亲生的儿女守护，他们也都知道了老人的小心思和演技。各家都回到了当初的恩爱。想想我们这让多少人羡慕的大家庭，竟然遭遇过几年不便言传的夫妻摩擦。以至严重到，几个小叔子怀疑妯娌们相互勾结，共同对付老人家。弄得我们四姐妹都不敢在一起说笑，避嫌已经到了隔断感情的地步。
我们妯娌四个尽管脾气秉性不同，但都相处很好，从没发生过不愉快。我老公作为大哥总说弟弟妹妹们应该感谢配偶的付出：她们是替咱们照顾老人。我也庆幸当初忍受了委屈大病一场，得到了老公的认可，他把照顾老人的事大包大揽过去，我也没落下诟病，完美退场。
但是我从来也不认为婆婆坏，只是感觉很无奈，看着人家两口子闹矛盾，却无能为力。值得庆幸的是，现在一切都变回了从前，家家和睦。尤其我们姐妹四个不再避嫌，可以在一起随意说笑。因此，今年我特别高兴，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老太太刷起了存在感，气势不可挡。
从早八点前开始，儿子孙子轮番上阵，连哄带劝，道理讲尽。却不见好转，老太太依然故我。问她：老家讲究女儿不在娘家过年的事知道吗？回答干脆：没听说过！竟然瞪着眼睛说瞎话了，也是我们打下了让妹妹回家团聚的底子，现在可是自作自受了。又问她：大儿子七十五了，忙乎了半个月为什么？她说反正我闺女没来就不对。又劝：难道想让媳妇们都回娘家过三十去？好像还是反应不过来。弟弟们说，她要懂这些道理，就不会弄出这样的事。
我们四妯娌在厨房忙，都高高兴兴的。大家一致认为，媳妇们没闲事，因为孝顺，制造矛盾的都是男人，现在没有了芥蒂，可以畅所欲言了。我招呼大家入座，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顿饭即将开始。
婆婆跟着大家行动，坐了上座。四个钟头的各种作不知该谢幕了没有。我对二弟两口子说：别再劝了啊。一向话语不多的二弟直接说到了根子上：小孩就是越哄越哭。
觉得婆婆应该顺坡下驴，但是，婆婆坐在醒目的位置上更是胸有成竹，拿出一家之主的威风：我不吃啊。我看到三弟微笑着不知如何解围，老公更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改变现状。四弟早已是憋着一股气无可奈何。最让人难受的是，当妹夫入座时，老人家竟然脑袋一扭。我心想，真是老实受人欺。此时静悄悄，对着满满的山珍海味，竟然没有一丝年味。
我说话了，直抒胸臆，没有一点婉转的措辞：妹夫，你别往心里去，九十多的人了，不能计较。她闹说明儿孙都孝顺，咱们还是要好好的过年。但是大家都别理她，把她爱吃的菜夹她碗里，她一会就好了。咱们开始都吃吧。
令我有点担心的是自己的话有点狠，但是效果极好。三弟一开始还摇了摇头，意思是老太太不甘罢休。好在大家都给我面子，气氛一下就热烈起来，本该是过年就该有的场面。大家举杯感谢大哥的操劳，似乎都忘了老太太的发难。估计最多不过十分钟，老太太说话了：今天我就是看女儿没来生气，往年都来呀。我哪做得不对，都别挑我，大家都好好的吃。说话间又要了第二瓶露露，平时她每顿饭都是喝一瓶露露的。
妯娌们始终没说话，即使心里有委屈，这一刻也都化解了。她们也就是希望做儿子的能够公平地看问题。我的傻婆婆，真是傻。
这顿饭吃得热闹，两个小弟媳闹着和大伯子对酒，还闹出了高潮，竟然挨个喝交杯酒，一个个的玩笑话，好开心。这过年的气氛没有辜负了老公的劳累。
这一天了，我就给婆婆剥过一个橘子，没多说一句话。婆婆上车前嘱咐我注意身体，我答应着。心里还想着，婆婆其实挺好的一个人，以往不爱挑理，不爱说谁的不是，如果讨好的话少说点就显得人更实在。面目表情别太丰富，就会少误导人。我看着婆婆的背影，心里想着：家有长寿的人是做小辈的荣耀。
挺满意的一天，不看过程，结局还是很好的。但是，在初一的时候，我犯了脑供血不足的毛病，几乎一天电话不断，我都是躺着说的。心里还是有压力的，有点自责，说不让大家搭理婆婆，过分了吗？但是几分钟就扭转了乾坤，我也是有才啊。可我不能狂，有前车之鉴啊。
我安慰妹夫，得知他嗓子肿了。小姑子过意不去，觉得让老妈得罪了所有人。她还心疼男人，对岳母那么好，还受气。可怜他很小失去母亲。我都要掉泪了，不说了。
毕竟婆婆尽兴了，找了一个时机张扬张扬，一家之主耀武扬威之后众星捧月，不知心情如何？当了半天主角，享受一下成就感也未尝不可。老人么，谁敢逆着来，孝顺之家才有的家风。我老了也希望孩子们孝顺，但是，我绝对要在不糊涂的情况下首先自律。咱多少还是读过点书的，做事还是应该讲究分寸的。
今年，啊，别有特色。以后想起又是个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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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2-12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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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2-13 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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