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三章

何足道哉

　　春节三章


　　1、


　　放烟花的人


　　春节其间城区是禁放烟花的，那些手痒的人，就拿着烟花，领着孩子去河边放。


　　前面有三个人。爸爸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装着烟花，爆竹，领着一大一小两个娃。大娃是男孩，手里拿着一根长筒烟花。小的是女孩，穿一身红裙，像那棵老树刚刚绽开的梅花。爸爸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盘烟花，找一个空旷的地方放好，抠出藏在里面的捻子，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香。迎风晃了晃，香火就明明灭灭，像夜里的萤火虫。伸出细细的香火，对准烟花的捻子。捻子就“呲呲”窜出一串的火花来，还有浓浓的硝烟弥漫，就像一颗即将爆炸的手雷。


　　男孩蹲下身，上身前倾，好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箭。女孩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双手捂住耳朵，圆圆的大眼睛盯着那呲着火光的捻子。


　　“啪”一声，窜出一道火花，然后就是一连串的火花伴着刺耳的鸣声窜出去，在天空灿烂出一朵朵烟花来。男孩站起身，燃起手里的烟花，将一串的焰火射向夜空。女孩也来到爸爸身边，拍着手笑。一大两小三个人仰望着天空绚烂的焰火，像河边三棵挺拔的树。


　　又有几道焰火窜上天空，在空中连续绽放，燎亮了半边天。


　　月亮尚未升起来，星光也黯淡了，高楼的窗子一闪一闪，反射出烟花的余光。河道里冰面明亮如镜，被烟花映照着，也绚烂如斯。一丛一丛已经干枯的芦苇，被烟花涂抹成了一道道火焰，亮了，又暗了。


　　很快，所有的烟火都暗下去，留下一条条灰暗的余烟，袅袅的，一点一点消散。最后，只剩下一片空寂，黛蓝的天。前时那灿烂的烟火，在我的眼前，似乎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爸爸拉着女孩离开了。


　　男孩静静站在河边。头上是一片空寂的天，一点星光都没有。脚下，是一地纸屑。那是一阵绚烂之后的沉寂。


　　或许，到了爸爸那个年纪，男孩会记得这样一个夜晚吧。


　　2、


　　坐在长椅上的人


　　街灯如豆，黯淡了夜空，也朦胧了长街。


　　路灯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看形态，是一个老年男人。


　　夜晚，长椅上经常会有人坐着，看着长街来来往往的人，川流不息的车。或者独自一个人，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看，静静的，感受一份静谧。


　　可是，今夕是除夕。


　　长街如一条断流的长河，所有的流水都入睡了，所有的浪花都藏匿在流水里，一切都悄无声息。偶有一点两点的烟火升起来，很快就消失了。离得远，就像一个梦境。


　　这是一年里，难得的一个寂静的时刻。人们都守着一桌年夜饭，等待新春来临。过一会，就是一年里最为喧闹的时分了。


　　本来，我们几个偷偷出来，是想趁别人还在家中围坐的时候，在河边偷偷燃放一点烟花，过一把儿时的瘾。看见那个坐在长椅上的老人，我们的脚步轻了，目光软了，远远看着。


　　我们不敢走近，不敢扰了老人的清静。


　　我们有一些不忍远离。


　　在这万家团圆的时候，一个老人家独自坐在暗夜的长椅上，守一盏路灯，一片清幽，一种无以言表的情愫。


　　我们在很远的一张长椅上坐下。看着一幢幢高楼，一窗一窗的灯火，一家一家的欢声笑语。忽然就想起了唐代高适的《除夕夜》来：“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眼前这位老人，是无家可归，还是有家不回呢？


　　自古就有万家灯火时，独自难以安眠的人。有的人，无家可归。有的人，是有家回不去。就像高适所谓“旅馆寒灯独不眠”。“独不眠”的时候，客心一枚“转凄然”是一定的，无论故乡千里，还是霜鬓明朝又一年。


　　这位老人家，此时此刻，怀有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是因为故乡千里之外，还是霜鬓又白了一层，岁月又老了一岁？


　　或许都不是。


　　屋子太空旷了，心也空空荡荡。


　　所以，就独自守着十里长街万家灯火，一天一地一除夕了。


　　3、


　　灯火可亲


　　除夕夜，家人围坐，灯火可亲。


　　可亲的不只是灯火，还有平时忙忙碌碌的一家人。


　　窗外是万家灯火，屋里是热热闹闹几代人。坐在客厅、卧室、还有书房，散散落落，各呈姿态。有人拿着手机，有人捧着平板，我在书房电脑前，与网络上的朋友聊天。电视在墙上独自播放着“春晚”联欢节目，只是少了往年团团围观的人。


　　电视里那些演员咿咿呀呀坐念唱打，那些观众鼓掌喝彩，好不热闹。


　　屋子里的人，本应该是观众的，却在手机看快手，刷抖音，微信聊天。一边看着抖音快手微信里那些人吐槽春晚节目，一边漫不经心瞅上一两眼，弹出几句冷嘲热讽来。有人吐槽，说明有人看，没人看，哪来的吐槽，就知足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幕弹，就是就是，我不吐槽，因为我不看……字幕刷刷窜出来，一行行、一串串、一排排，比窗外的烟花都壮观。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春晚”成了一个专属名词，成了一个符号，成了几亿人除夕夜一道不可或缺的美味佳肴。最初，电视机稀缺的时候，几家人，或者一个院子里的人都围着一台电视机，津津有味地观看电视节目。一名演员，在春晚露了一脸，哪怕只是那么一闪而过，也会名扬全国，成为明星。唱歌的、小品的、相声的，一夜成名天下知，不是传说。


　　一家人熬夜看春晚，是几十年除夕夜的标配。


　　春晚，让家人围坐，灯火可亲有了更具现代意义的内涵。


　　从前年，或者去年，或者更早一些时间，春晚不再是家人围坐，灯火可亲的媒介了。


　　春晚成了鸡肋。


　　鸡肋的定义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其实就一个词，尴尬。


　　尴尬的不是那些围坐的家人，因为除夕夜的灯火，依然那么温暖，可亲。


　　尴尬的是那些演职人员。大半年的尽心尽力，万家灯火阖家团圆的时候，在舞台卖力演出，得到的已经不再是一夜盛名了。或许是另一种的莫愁天下无知己，明朝谁人不识君。就像那个领唱《难忘今宵》的演员，明明是一位很有实力，很早就出名的人。却因为一曲难忘今宵，成功翻车，声名狼藉。其实，演员的无辜的。一曲难忘今宵演唱了十几年，人们早已经厌倦了。恰巧今夕换了人来唱，也恰巧成了人们吐槽的对象。


　　今夕已不是昨夕。


　　春晚会像春联，爆竹一样，一年一年延续不断，总把新桃换旧符吗？


　　年年过年年年过，明年，灯火依旧可亲。


　　2024.2.20

xam720

三则小文，三个故事，从三个侧面描写了春节的场景。文章精湛，文字简练，却寓意深刻，引人思考，发人深思，欣赏，问好！

于文华

春晚会像春联，爆竹一样，一年一年延续不断，总把新桃换旧符吗？

   灯火可亲！佩服这样的句子……
   拜读学习文友关于春节的三篇随笔，精致而老道！问好，新春大吉，龙年吉祥1

何足道哉

xam720 发表于 2024-2-20 10:11
三则小文，三个故事，从三个侧面描写了春节的场景。文章精湛，文字简练，却寓意深刻，引人思考，发人深思， ...

谢谢版主精华鼓励，顺致春节快乐。

何足道哉

于文华 发表于 2024-2-20 10:29
春晚会像春联，爆竹一样，一年一年延续不断，总把新桃换旧符吗？

   灯火可亲！佩服这样的句子……

问好文华兄，谢谢赏读。

匡建华

欣赏学习老师精华作品，点赞！上午好！

单培文

年年看春晚，年年都是快乐的主旋律，其实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