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麦子熟了 于 2024-6-2 07:53 编辑
在七月
一场大雨,哇声四起。在远方,在蒲草稠密,在芦荡翠绿,在杨柳依依。在近处,在荷叶之底,在积水的菜地,在湿漉漉的梦呓。一万只蛙儿叫着,十万只蛙儿吵着,百万只蛙儿闹着。这原始的交配的欲望,永远不需隐藏,只需放开喉咙尽情歌唱。趁着火热的阳光,趁着皎洁的月光,趁着南风浩荡,河水流淌。满河的蝌蚪,满河的鱼虾;满河的的浮萍,满河的莲花。满满的池塘微微荡漾,似少女丰腴的乳房。湿湿的泥土尽情膨胀,似少男厚实的胸膛。这少男少女的雨季,这少男少女的期冀,总如七月的雨,酣畅淋漓。
雷声是你,雨声是你,闪电是你。轰轰烈烈来自天际,迷迷茫茫来自云里。肆意泼下,莫管他河里山里。肆意流淌,莫管他南北东西。漫桥而过是你,破堤而出是你。你到哪里,哪里就属于你;你到哪里,哪里就是你的湿地。这潮湿的,肩膀担不动的空气;这稀软的,脚丫担不住的泥。哪哪都是你,哪哪都是七月的雨。野草横斜着是你,树叶低垂着是你,红花沉重着是你。蝴蝶在花瓣上,风干着翅膀;野鸡在高坡上,晾晒着羽翼。时时准备着,飞向远方去。
田埂上的少年,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折一根柳枝,抽打着雨后的空气。一会儿抬头看云,一会儿低头看你。撑着油纸伞的少女,独自彷徨在青石小巷里。脚步依稀,眼神迷离。鬓发上,结着晶莹的雨滴。脸颊上的羞涩,若雨后红红的月季。这七月的少男少女,莫徘徊不前,莫沉默不语。莫将心事,藏在紫色的丁香花里。满塘的荷花已经开放,游来游去的,满池的鱼。何不撑一只蚱蜢舟,飘进荷塘里,在盛满雨珠的荷叶间窃窃私语。亦或干脆跳进池水里,做两条自由自在的鱼。芦苇如此翠绿,蒲草如此茂密,这多雨的七月啊,最合适那些少男少女。
那雨后梦一般的彩虹,那雨后神一般的云影,都揉碎在地面所有的水中,微微荡漾着,微微骚动。这七月的梦,如云朵一般变换而柔软,如弧度优美的绚烂的虹。这造梦的七月,这造虹的七月。花儿红红是梦,果儿青青是梦,每一株野草上凝结的每一颗水珠,都是梦的晶莹闪动。雨水润泽着庄稼,郁郁;雨水润泽着牧草,青青。这湿黏的苍翠的七月,纵身一跳便可成龙,遨游于满溢的江河湖海中;飞身一跃便可成凤,翱翔于洁白的云朵和瑰丽的彩虹。
阳光泼下,如老君的八卦炉中火炭的红;如火焰山上吹来的亘古的风。树林里稠密的叶子,稠密的蝉声,若仙女的手指撩拨数千个古筝。从清晨到傍晚,没完没了地奏鸣。应和着水里的蛙声,引逗着草间的昆虫。这声音让人安静,摇一柄蒲扇,含一颗葡萄,躺在凉席上睡意朦胧。这声音亦让人冲动,挑开帘栊,走出闷热的小屋,穿着短衫来到原野中。庄稼咯吱吱拔节,沙沙沙吐叶,将青涩的气息,散播于火热的空气。小麦熟后,漫天的玉米,冲天的翠绿。老牛耘地,撒开四蹄。老农锄禾,汗水淋漓。勤快的燕子,在头顶飞来飞去;劳作的蚂蚁,在树上爬来爬去。
弯弯的河水,芦苇青青,莲花红红。接天莲叶,摇动南来的风。红蜻蜓、黄蜻蜓、蓝蜻蜓,掠过水面,点开涟漪一圈又一圈;停在苇尖,大大的眼,望着青蛙大大的眼。是谁家的姑娘,穿一袭红衫,坐于青石的水边,顾影自怜。是谁家的少年,穿一袭青衫,徘徊于堤岸,捻着竹笛一杆。荷香扑人面,莲叶碧连天。笛声悠悠,飘于柳丝之间。碧玉搔头,落于溪水之畔。
多情的七月天气,多情的少男少女。莫徘徊,莫犹豫,莫将青春的热情,耗费在河水的清幽里。这样的节气,你应该回来耕田种地,将珍珠般的汗水,撒播在泥土里。这样的节气,你应该出去呼风唤雨,将烈焰般的热情喷薄在天空里。乘风而来,乘风而去。在阳光里,在星辉里,在七月一般的年纪。你有的是力气,你有的是胆气,你有的是阳光一样的思绪。野火般充满热量,金子般熠熠闪光。手掌拍击手掌,叮叮当当;胸膛碰撞胸膛,铿锵作响。这酣畅的七月,哪哪都是阳光,哪哪都是梦想,哪哪都是翅膀。
在透明的蝉翼上,在燕子的羽毛上,在伸展的叶片上,在盛开的花瓣上。阳光金黄,语言金黄,梦想金黄。有水分就尽情生长,有汗水就尽情流淌。有心事就大声歌唱,像金蝉一样,像青蛙一样。所有的欲望,都不必隐藏,都要挥洒于阳光,都要闪耀于星光,都要乘着七月的风,肆意流淌,肆意飘荡。这十七八岁的七月,这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走出田埂,走出雨中的青石巷。像野草一般青翠,像蔷薇一般开放。在地为江河奔涌,在天为大风荡漾。
在七月,在鸟翼之上,在鱼鳍之上,在灿烂的彩虹上。满满的风雨,满满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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