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情怀】一个人的山野

文珺

一个人的山野


　　一


　　花在深山里，无人相约，就一个人出发。


　　雨后初晴，正是进山看花的好时候。


　　驱车约半个小时，就到了景区大门口。玉骨银齿的马牙雪山，几乎近在咫尺，似乎一伸手，就可以触到，但事实上，还在几十公里的深山里。即使盛夏时节，山顶也覆着一层白雪，宛若一幕纱帐，将山顶嶙峋料峭柔化了许多。


　　每到这里，总要拍照留念。


　　与大山合影，使人更加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和低微。一个人出行，自拍杆就是最好的摄影师。尽管用的不那么娴熟，但拍个纪念照，还是很不错的。有行人在路边驻足观看，略觉不适，但也只能装作没有看见。


　　水泽地还在。


　　每次来这里，一定要去看一看。这块水泽地，在不同季节，有不同的美。浓夏时节来，低矮的高山草甸上，开满了粉色的迎春花和金色的水葫芦。迎春花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无数的花，一旦聚集在一起，就会构成一块粉色的花毡。水葫芦就开在离小溪最近的地方，光灿灿一片，阳光打过的时候，水泽地变成了金色。


　　不知谁家的老黄牛，带着孩子，默默地在草地里觅草。大牛摇着尾巴赶蚊虫，小牛贴着妈妈的腿，一步也不敢走远。还会遇到几对黄鸭子，在紧张觅食的同时，警惕的看着周围。悠闲走过的云朵，会忽然把影子投到水面上，一阵山风吹过，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时为初夏，高原的雨季还没有来到。马莲花开得正好，蓝格茵茵一大片，宛若一片蓝紫色的梦幻。一群羊儿，正沿着草甸周围吃草。


　　远远绕过去，在离羊儿们比较远的地方，取一些镜头。


　　近日，忽然迷恋抖音小视频。想借助大自然的美图，做一些有意思记录。在这个文字式微的年代，人们用更多的方式，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退休之后，生活范围逐渐缩小，将更多的关注自身的成长与内心世界的构建。同时，与时俱进的学习一些新的知识，防止大脑过早老化，是很有必要的。张泉灵说：时代抛弃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打招呼。读书和学习，才能与时俱进，不被淘汰。读书一直不敢停止，学习也在努力。


　　二


　　独自行走的好处就是，不用去顾及任何人的情绪。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但也好像没有确定要看什么。只要走进大野，内心就开阔而富足。大自然是人心灵最好的疗愈师。目之所及，皆是自由和浪漫。即使路边的一丛野花，也有着不一样的情致。


　　母亲去世以后，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也终将知道，原乡的风景，将会慢慢离我远去。渐渐清晰的，或许就是这工作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地方。


　　女作家格致说：女人没有故乡。细细想来，确实是这样。父母在世时，一直觉得，有父母的地方，就是故乡。父母在，故乡在。其实，那只不过是，自己托身生存过的地方而已。出嫁他乡，丈夫的家，永远也不可能是你的家。而你辛辛苦苦构建的家，却在某一瞬间，会有强烈出走的意愿。


　　我是那个故乡观念比较强烈的人，但流离一生，故乡又在哪里？没有故乡的人，又何谈归属。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痴迷在野外游荡。也或许，这大野的一切，更容易让人亲近，忘了那种切肤的流离之痛吧。苏轼说：江山风月，本常无主，闲者便是主人。如今，我就是那个闲者，走进大野，山川河流，花草树木，都是我的家园，都是我的故乡。此心安处是吾乡。


　　三


　　决定去看一看那个正在开发的旅游景区。


　　疫情之后，人们的心态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似乎更加注重对生活本身的体悟，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走出去，就会看到，大小景点，都有不少人在游玩。疫情被拒家中的阴影，相信每一个人，都没有彻底忘却。自由是可贵的，心灵的自由，有时也需要脚步来实现。


　　高原的夏天来得迟。土地的复苏，带着草木的蓬勃生发，令山川有一种令人痴迷的魅力。我常常无限神往的，盯着不远处的，那些嶙峋的山峦发呆。若脚力可达，情愿登上每一座山顶，去领略一下大山的巍峨和强大。


　　早些年，也曾跟着当地户外人士，登临过一些低矮的山丘，强烈的高原反应，让我每一次都痛苦的要死要活。但极大的身体挑战之后带来的心理的舒畅，却实包含着一直无法言说的幸福感。这些年，属于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探险和好奇，好像在一点点消失，安于现状，安逸何舒适，确实成了当下的追求目标。


　　或许，人到中年之后，内心向往的就是这种平静和恬淡吧。只有生活不再有太大的变故，或许，维持现状，并慢慢走下去，就是对自己余生的交代吧。


　　我们穷其一生，都在想过一种有意义的人生。但什么才是真正的意义呢？安适，平静，或是不要再背负什么压力，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活着吗。


　　前半生，有太多的无奈和无望，甚至是绝望。终究，是由于诸多欲望没有消减。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在这风轻云淡的中年后时光里，是该遵从着自己内心活一活了。


　　又想起了费吉尼亚。伍尔夫的那句名言：“一个女人如果打算写小说的话，那她一定要有钱，还要有一间自己的房间。”这是一个立志于文学的女人，对自己人生的宣言。而对于我们而言，也要时刻惊醒，经济的独立，和人格的完整，才是一个女人能成为自己的根本。我不是一个女权主义的倡导者，但我希望是一个精神不依附别人的女人。


　　四


　　大景区在一面大山沟里。


　　具有民族风格的帐篷城，十分的豪华气派。马牙雪山的神秘和雄伟，与这人造景致，构成一副奇特的深山画卷。曾经的梦想，就是在这里建一个房子，面朝大山，鲜花满地。


　　旅游旺季还没有来到，帐篷城的经营者们正在测试音乐，挂广告酒旗。和去年相比，今年由于政府部门相关参与其中，帐篷城的规模更大了。脱阔而笔直的柏油马路，一径到了山脚下，真想将车开进去，加足马力跑一趟子。


　　花在大山深处，这是我此行目的。但花也在山的高处，要想看到，就得登山。


　　沿着一条小路走了大约十分钟，找了一个停车位。下车，准备登山。仔细一看，才发现登山的路，都被铁丝围栏围着。围栏里，有几头白牦牛在吃草。看我走进，其中一只，抬起头来看我。心里有点怵，腿上一条大红的工装裤，在此时觉得十分不适。据说，牛看到红色的衣服，就会血脉膨胀，追逐碰撞。不过，此时我还在围栏这面，若它真的冲过来，也没有办法翻越围栏。


　　和牛默默相对，看了好一会儿。大概，它觉得我无意冒犯它，就转身向山顶走了。


　　顺着围栏，又走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可以钻进去的缺口。


　　围栏内，是低矮的灌木。说是低矮，不过是相对高处的植物而言。我走进去，马上就被遮的什么也看不到。披荆斩棘走了一会儿，才找到一条牛蹄小路，慢慢往上爬。


　　此时，我已到花山脚下。


　　仰头看，一面山坡，就是一片紫色的海洋。香柴花幽寂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深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都有一种被清洗了的感觉。山那边，无边的蓝天，向无垠的世界延伸而去。游荡的白云，渐渐变成了一把巨大的刷子。刷子尾巴，向天空铺张开去，刷子柄，又好像握在山那边，某一个人的手里。山那边，就是被当地人称为神山的马牙雪山。那么，那个握着刷子柄的人，一定是神仙了。


　　这种感觉，十分奇特。一时觉得，自己好像闯入某个不属于自己的领地了。四周静悄悄的，间或有鸟儿的叫声传来，也好像在很远地方。回过头去，对面山坡上的几头牛，好奇的望着我。偌大的花海里，自己就是一片小小的树叶。


　　再往上走，已有轻微的高原反应。面颊开始发热，头也隐隐作疼。已经踩进入香柴花灌木里了。淡紫色的花束，在四周荡漾开来。一直向大野深处，无边无际。


　　我已坐拥花海。


　　耳边清风拂过，头顶白云飘飘，若隐若现的鸟叫声，宛若天籁之音。偌大山野，空无一人，只有我，和这一座座流淌着紫色纱雾的大山。


　　此时，我是世上最富足的人。山川草木，都在身边。我是一缕风，一片云，一棵草，或者就是这满山遍野的香柴花儿。

东方玉洁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生好时节。中年以后就是追求恬淡安宁，但尘世的喧嚣永无休止，我们无处安放疲惫的心灵，只有大自然能接纳一切，这也是我喜欢独坐林下的原因。

千幻烟

写的真好，拜读学习。

幸福小草

君这旅途，好让人羡慕。想想，一个人坐拥山野，看花草，何等惬意。
文君退休了？感觉你应该还得几年才退。
人都说高反，虽然没有见证过，确也有点打怵。好在我想咱黄土高原人，应该反应不大。

云馨

文版洋洋洒洒的文字，写得愉景悦心。拜读学习啦

草舍煮字

一个人的游记，无人讨论和分享，却能有更深入的思考。
一路见闻，再丰富的词汇也难以名状，唯有感悟能与读者共鸣。
其实更是与自己的心灵讨论，与自己的未来分享。

“女人没有故乡”，多么痛的领悟，对于恋家的性别来说。
对于养女儿的父母，也是如此。
愿她也能寄情山水，心灵得到安宁。心安是乡。

麦子熟了

一个人的旅行，最是惬意，最是自由，亦不免生出些忧郁和孤寂。在作者细腻的文笔里，细腻的情感里，我亦旅行而去。

喻芷楚

轻松写意的文字，只要心到，山河无处不美。

fonyuan

情多，景少，不好写呀。
情少，景多，也不好写。
两相得益，确实不多见。
作者是有一点功夫的。

an安

在自然中，在土地上，治愈切肤的流离之痛，深有同感，强烈共鸣！

唐僧没有肉

好文章！妙。
自在，自由，一边是欣赏，一边是放空。
一边是放空，一边却又是接纳。
于文字处读景，于无字处读人，读世界。
当然最难读的是自己，最难伺候的其实还是自己。
好向往文珺笔下的天地，也许远处的便是美丽的，这大概就是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