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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高老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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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崇祯:我的天下不太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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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4 22:55 | 只看该作者

    “我不会骑马!”

    朱媺娖着急的对王承恩道。

    “公主不宜骑马。”

    “你看,钱多多,冯英,都会骑马,好些贵妇们也会骑马,你看那群女子居然能俯身抓到地上的野花。”

    “公主,那些女子一个个面貌丑陋,身强力壮的,一看就是女武士,我们不学她们。”

    “不行,我要骑马!”

    朱媺娖提着长裙就向战马所在的地方跑去,王承恩连忙跟上道:“公主即便是要骑马,也要换上骑装才好,穿长裙没法子骑马的。”

    从京城带来的侍女没有一个会骑马,因此,王承恩就通过蓝田大鸿胪朱存极请来了一位女武士陪伴朱媺娖骑马。

    当这个女子以男子的礼仪拜见朱媺娖且口称下官之后,朱媺娖惊讶的问道:“你是女官?”

    女武士皱眉道:“下官是蓝田政务司属官,并非伺候人的女官。”

    听女官员这样说,朱媺娖对她们的兴趣一下子就超过了骑马。

    “女子也能做官?”

    女武士梁英道:“当然能,微臣就是政务司驿递处的官员,专司文书往来。”

    “你有品秩吗?”

    “自然是没有的,我们只是一个县而已。”

    “既然有驿递处,那么,是不是还有十二监,四司,八局?”

    梁英笑道:“这些部门我们是没有的,毕竟,我们县尊只是一个知县。”

    朱媺娖皱眉道:“听说蓝田县下属中最有权限的是里长,不知可否有女子里长?”

    梁英笑道:“有,且有九位之多,蓝天下属扶风大里长就是一个女子。”

    “女子真的可以为官?可以开堂问案子吗?”

    梁英摇头道:“只有蓝田县正堂有开堂问案子的权力,其余里长没有这个权力。”

    “为什么?”朱媺娖极为失望。

    梁英笑而不答,将还好衣衫的朱媺娖抱上战马,自己则在一边陪伴。

    对刚刚接触骑马的朱媺娖来说,这个下午,是她一生中最愉快的一个下午,无论是被秋霜染红的树叶,还是微微枯黄的青草,亦或是南飞的大雁,温顺的战马,都给她开启了一扇新的窗户。

    透过这扇窗户,她可以看见身形矫健的冯英,绝美的钱多多,彪悍的女武士,以及云昭纵声长笑的模样。

    有些人在一起就是有缘。

    仅仅一个下午,朱媺娖与梁英就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朱媺娖邀请梁英去荷花池陪伴她,梁英也邀请朱媺娖去她工作的地方看看,看看她到底是如何工作的。

    说到底,梁英是朱媺娖在蓝田县结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她此生结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傍晚的时候,大队人马离开了龙首原,回到了长安。

    仅仅在荷花池停留了一天,朱媺娖就迫不及待的想去见见自己分别一日的好友梁英。

    王承恩对公主的这个变化是乐见其成的,一来,梁英是蓝田县的官员,公主的安危无忧,二来,梁英工作的地方就在玉山城,这里距离云昭更近一些。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公主与梁英成为闺中好友之后,就几乎形影不离,梁英总能找到让公主大开眼界的事情跟东西。

    所以,在崇祯十四年冬,朱媺娖进入玉山书院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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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5 22:39 | 只看该作者
朱媺娖抖抖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对刚刚洗完澡的梁英道:“这些黑衣人是什么来头啊?”

    梁英探头朝外看了一眼道:“从辽东回来修整的边军。”

    “一些边军也值得荷花池派出导游?”

    梁英笑道:“都是有功之臣,你看看,好几个人胸口挂着金灿灿的勋章,这可是用建奴人头换来的,自然值得荷花池派出专门的导游去接待。”

    “杀建奴?”

    “是啊。”

    “我父皇也曾经定下赏格,取建奴首级一级,赏赐白银十两,他们也可以拿人头去我父皇那里换银子跟军功啊。”

    梁英笑道:“如果这银子是陛下亲自发,将士们一定会趋之若鹜,要知道战死将士的抚恤金才二十个银币,如果有十两银子拿,谁会不要呢?”

    朱媺娖不解的道:“为何一定要我父皇亲自发?”

    梁英叹口气道:“这大明朝啊,只有陛下一个人会从心底里希望将士们多多杀死建奴,也只有陛下才会把银子如数发给有功的将士。

    我给你说个事情,你别生气啊。”

    朱媺娖摇头道:“你说,我不生气。”

    “崇祯八年的时候,有人在塞上斩杀了两千建奴,其中白甲兵两百余,甲喇额真也被阵斩,边关将士们满心欢喜的将建奴人头做成京观,以震慑建奴。

    军报上报到了京城,这些人不但没有获得封赏,还被兵部斥责,被监军斥责,最后呢,边关大将还与兵部尚,监军太监交恶。

    两年后,在张家口夺回被建奴掳走的八万百姓,明明是功劳,结果,成了罪过,被陛下下旨,在京城菜市口被凌迟处死了。”

    “啊?怎么会这样?我父皇是明君,不会的。”

    梁英用毛巾包裹住朱媺娖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擦拭一边道:“陛下确实是明君,可是呢,他听大臣们对他说,此人指挥无方,导致建奴进了山东,朝廷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都是因为这个大将的罪过。

    所以,就杀喽。”

    “不可能,被杀的这个人是谁?”

    “当时的大同府总督卢象升。”

    “啊?真的吗?”

    梁英拍拍朱媺娖单薄的后背道:“玉山院里有关于卢象升的全部记载,你有空去看看,那里的记载都是真实的。”

    朱媺娖低着头道:“我父皇真的错杀好人了?”

    梁英道:“其实没有什么对不对的,既然当官了,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反正在朝廷里,就是一伙人斗另外一伙人,赢了荣华富贵,输了,就菜市口走一遭呗。”

    朱媺娖叹口气道:“应该是真的,我父皇非常害怕外地勤王军队入京城。蓝田县这里却不怕,那么凶恶的一群人被一个小女子领着,居然都这么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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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5 22:41 | 只看该作者
“凶恶?”

    “是啊,我听我父皇说过,他最恨的就是那些军纪散乱的丘八,他们不是在打仗,而是在劫掠百……所以,很多时候我父皇都希望通过招安,来安抚那些强盗,也不愿意动用军队去绞杀强盗。

    原因就是,官兵平贼的时候,百姓的日子会过得更苦。”

    梁英感慨的道:“陛下真好。”

    朱媺娖双手撑着下巴,瞅着那些乖乖听话的军卒们被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打着小旗子去了荷花池中庭,哀愁的道:“父皇手下的兵马都不太听话。

    梁英,你觉得云昭会帮助我父皇吗?”

    梁英笑道:“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我们县尊愿意帮助陛下了,自我懂事以来,蓝田县每年都在向京城运送赋税,开始是粮食,后来听说陛下钱不够用,就一半银元,一半粮食,从来都没有断绝。”

    “可是,我听母后说,有一次父皇收到了蓝田运送来的钱粮,晚上大哭了好久,母后也跟着哭,那一晚,皇宫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敢睡觉,生怕我父皇突然发怒。

    你说,这又是为什么?”

    梁英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道:“必定是喜极而泣,你想啊,别的地方都在拖欠赋税,而陛下还等着钱粮去救灾,去支应边军钱粮,这时候,蓝田的赋税到了,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

    你说,你会不会感动呢?”

    “不是吧?我母后真的很悲伤。”

    “哦,那一定是在痛恨大明别处的奸臣,他们不好好当官,不好好给陛下收赋税,导致陛下的日子过得这么艰难,一定是这样的。”

    朱媺娖点点头道:“嗯,应该是这样的,云昭把蓝田县治理的很好。”

    梁英道:“要是喜欢就留在蓝田呗,以你长公主的身份,没人敢亏待你,到时候再从书院里找一个如意郎君,哪一个不比京城的那个周显好。

    说真的,你父皇真的准备把你嫁给一头蠢猪?

    身为女儿家,我即便是要嫁人,也一定会嫁给一头威风凛凛的野猪!”

    朱媺娖俏脸微红,推一下梁英娇嗔道:“你胡说些什么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里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的。”

    梁英怒道:“我们的身子是我们自己的,凭什么胡乱.交给一个父母选定的人去糟蹋?阿薇,你想想啊,等你过两年,彻底长成了,人家就会用花轿来接你。

    拜堂成亲之后,你满心欢喜的盖着红盖头等自己的心上人来揭开。

    结果,揭开你红盖头的不是器宇轩昂,豪爽大气的好汉,也不是文质彬彬,眉目如画的书生,甚至都不是面目朴实,性情憨厚的农家子弟,而是一头面目油腻,腹大如鼓的猪,你怎么跟他过洞房花烛夜呢?”

    朱媺娖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色大变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惨白,双手自觉不自觉的将手中的丝帕揉成一团。

    说着话,梁英还从自己的背囊里掏出一份蓝田日报指着报纸上一张插图道:“你看看,这就是那个周显,在青楼与人争风吃醋,不小心从高楼上掉下来摔死了。

    天啊,这么肥……幸好摔死了,阿薇,这下子你彻底解脱了。”

    朱媺娖吃了一惊,连忙抢过报纸,果然在奇闻异事一栏中,找到了关于周显在京城与人争夺粉头,失足坠楼而亡的报道。

    看过插画之后,朱媺娖轻轻摇头道:“周显我偷偷见过,不是这样的,肚子没有这么大。”

    梁英不屑的道:“即便长相能看的过去,一个与人在青楼争风吃醋而死的人,有什么资格娶我们阿薇。”

    朱媺娖隐隐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因为自己来蓝田的关系,周显似乎非常不满意,只是满朝文武都默认,这才有她这个长公主出宫的事情。

    虽然年幼,但是,长久生活在皇家,对于普通的小事她没有常识,但是对,这种阴谋诡计,她却是极为敏感的,她几乎肯定,周显一定不是失足坠楼摔死的,一定有内因。

    不过,对于周显之死,朱媺娖并不在意,毕竟,这个人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而梁英,则在暗中打量朱媺娖的反应,见她的表情淡淡的,就笑着怂恿朱媺娖去参加今晚由玉山诗社举办的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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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5 22:56 | 只看该作者
蓝田自从兵进武昌之后,就再一次进入了蛰伏期,张秉忠担忧尽在咫尺的蓝田军,不得不向南拓展,如同云昭预料的那样,刘文秀,艾能奇统领十五万人马正式进入了江西,目标——南昌。

    张秉忠希望占据了南昌这座襟三江而抱五湖的要冲之后,再休养生息,整军顿武之后再报云昭劫夺武昌之仇。

    然而,他的大军才进入袁州境内,便遭到了强烈的抵抗,无处不在的武装力量让艾能奇,刘文秀头疼不已,不得不一寸寸的前进,大军过处,血流成河……

    自从洛阳陷落,福王被杀之后,开封就成了河南地里的一座孤城。

    这座城已经被李洪基的大军围困了半年之久。

    此时的开封城,已经弹尽粮绝,被贼寇围困半年之久,朝廷的援兵却迟迟不到。

    没有粮食吃,于是开封的人们就到处寻找粮食,基本能吃的他们都拿去吃。

    就像那些原本用来治病,补身体的药材,例如何首乌、当归之类,人们都拿来充饥。

    但众所周知,没病的人不要吃药,因为再好的药吃多了还是有点副作用的,有的人甚至还吃到自己手肿脚肿的,不得不停止吃药物。

    肚子饿了,总归是要吃东西的。

    于是,人们又去找其他的食物,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了一些水塘和河流,结果在水塘他们发现了一种水草,这种植物叫璎珞草,人们发现这种草味道鲜甜,非常容易入口,于是人们就大举采集这种草来食用。

    单靠水中的这种食物肯定远远不够这么多的开封人生存的,于是他们还找水中的一些小虫吃,甚至还吃新马粪。

    吃这些东西自然不是长久之计。

    有些饥饿的人们甚至因为坚持不住想选择死亡。

    官府的人为了安抚人民,假装老天慈悲,半夜撒一些豆到街上,让人民感受到上天也对他们的关怀,从而让他们放弃死亡的念头。

    虽然这是假的,但是上天也不会太亏待那些一心想要生存的人的。

    后来官府的人发现一个叫刘秀才的家中存有许多大米,于是官府强行征用拿出来分给大家,这是开封人们第一次吃到了米。

    至于刘秀才……他好像被人吃了,主要是他家不缺粮,人长得肥,油水足……

    在这种局面下,又有一个老农无意中从地下,挖出一仓麦子……然后,老农跟麦子就被煮到了一起。

    甚至出现了一种诡异的事情,比如,官府出银子向围困他们的贼寇购买粮食……

    而此时,李洪基的大军依旧在滁州过冬。

    城里人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情就是拿银子向贼寇买粮这件事。

    当贼寇们发现,他们不用攻城,只需要拿出一点点粮食,就能吸干开封城的血,谁还去攻城呢?

    因此,开封城在日渐衰弱。

    洛阳已经成了无主之地,云昭并没有命令潼关守将云杨向洛阳进发,战线一直保持在渑池县,两年时间未曾前进一步。

    洛阳的福王,在城破的时候都没有向云昭发出求援的要求,开封的周王骨气要比福王硬的多,更不会开这个口,他已经做好了身死族灭的准备。

    在皇帝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催促下,刘泽清的大军终于离开了山东,以每日二十里的速度向开封进发。于此同时,左良玉,黄得功也用同样的速度向开封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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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5 22:59 | 只看该作者
开封城守不住了。”

    “周王叔已经做好了殉节的准备,世兄,蓝田日报上描绘的开封惨状是真的吗?”

    “是真的,执笔人是柳城,他是蓝田秘书监的头子,不会胡乱编造内容的。”

    “刘泽清他们的前进的速度真的是一天二十里吗?”

    “可能更慢,周王殿下应该等不到援军了。”

    “蓝田在渑池屯有重兵,为何不让云昭他们前去救援呢?”

    “报纸上说的很清楚,朝廷不允许,周王也不允许。”

    “为什么?”

    “凡是被野猪吞进肚子里的东西,别想再拿回来。”

    “难道被李洪基这种贼寇拿走的就能拿回来了吗?”

    “是这样的,李洪基不过是流寇而已,云昭占领一片地方,就长久治理一片地方,他不但要土地,还要人心。”

    自从朱媺娖发现蓝田县有一种叫做报纸的东西之后,她就一期都没有错过过,也就是因为这份报纸,让她知晓了天下的纷乱,明白了自己父皇的苦楚。

    而报纸上的一些时事评论,更让她看清楚了大明王朝的现状——岌岌可危。

    于是,一个原本只想着随波逐流的小姑娘,平生第一次有了忧患意识。

    “开封城没救了。”

    沐天涛轻叹一声,他看事情远比朱媺娖看的辽远,他甚至引诱夏完淳跟他在沙盘上模拟了一次开封之战。

    结果,夏完淳完全失败了,不是夏完淳不尽心,而是开封城的条件太差了,即便是由夏完淳模拟守备一方,他也仅仅守卫了十一天之后就全军覆没了。

    就是这样,还没有考虑官兵的可靠程度,完全把他们当做视死如归的烈士来看待的。

    “不要再想开封了,我以为朝廷接下来应该考虑的是山东!刘泽清离开山东后,山东又成了空虚之地,现如今,李洪基正在犹豫是要攻击应天府呢,还是攻击顺天府,如果山东大门打开之后,以李洪基的脾性,他必然是要进京的。”

    朱媺娖道:“我们把这些东西写成奏章寄给我父皇。”

    沐天涛摇头道:“我们人微言轻。”

    “那就寄给我母后。”

    “好吧!”

    就在两人做出决定的时候,一朵巨大的红色烟花在两人头顶炸开,巨大的烟花先是炸开,然后就似乎朝下俯冲下来,冲到半路,就逐渐消散了。

    朱媺娖伸出一只小手,一些黑色的残渣落在洁白的手上,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开始明白我父皇为何会夙夜忧叹了。”

    沐天涛道:“天无绝人之路。”

    朱媺娖道:“只是有时候黑暗的让人看不见前路。”

    沐天涛咬牙道:“那就杀出一条血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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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5 23:02 | 只看该作者
开封,终于开封了

    崇祯十五年二月六日,开封降!

    大明周端王朱恭枵在银安殿自尽,同时投缳自尽的还有内眷一十九人。

    周王一系共造反四次,被发配云南两次,是大明王朝的不孝子,屡次反叛,屡次恢复王爵。

    周王一系在崇祯朝共击退李洪基三次,张秉忠一次,挫败云昭侵吞开封的阴谋两次。

    这个大明的不孝子用自己的命向大明的列祖列宗给了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但凡是像朱恭枵这种人,身边总是会有几个能用的人,所以,这些能用的人就保护着朱恭枵的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拼死从开封城里冲杀出来了,并逃过重重追兵,最后逃进了渑池。

    这件事是朱恭枵的两百亲卫干的事情。

    等他们抵达渑池的时候,两百亲卫只剩下十七人,朱恭枵的四个儿子人人带伤,两个年幼的闺女在颠背流离中生病。

    不过,他们好歹冲出来了,前来投奔蓝田县大鸿胪朱存极。

    朱恭枵死的时候曾经留下遗言——愿我来世莫要再入帝王家!

    从密谍司传来的消息来看,开封城还应该可以坚守两个月的,不过,每坚守一天,开封城就要多死上千人,朱恭枵受不了,他选择结束他的生命,来结束开封城百姓的痛苦。

    麾下悍将陈永福携总督丁启睿杀出开封城一路逃亡,预备与山东刘泽清会师巨野,却在菏泽遭到李洪基麾下大将田见秀,刘宗敏的伏击,丁启睿,陈永福战死,麾下部众逃散无踪。

    赋闲在家的河南巡抚高名衡自尽。一同自尽的官员超过二十七人。

    云昭看完密谍司送来的密报之后,将密报递给柳城道:“刊发吧,把前因后果写清楚。”

    柳城犹豫一下道:“这么写会对我蓝田不利。”

    云昭道:“这是大明朝仅剩下的一点骨气,别糟蹋了,告诉长安城里的旧有的官员,他们可以写挽联,可以写记,做传,这些东西你挑好的刊发在报纸上。

    另外,你们琢磨出一副挽联,用我的名义发布吧!“

    “是!”

    柳城嘴上答应的很快,脚下却没有挪动。

    “去吧,骨气这种东西在谁身上都会有,不论长在谁的身上,且表现出来了,那就要宣扬,我蓝田还不至于因为同情了朱恭枵,就会民心涣散。”

    柳城这才弯弯腰,就匆匆的去了。

    大房里的气氛安静的有些让人窒息。

    蓝田县大鸿胪朱存极跪在地上,将身子挺得直直的,他的脑门上血迹斑斑,云昭脚下的青石板上也是血迹斑斑。

    他已经在这里叩拜了云昭足足一柱香的时间了。

    “你当年为你全家乞命的时候也没有放弃你的尊严,今天,为了你的亲眷,你就不要尊严了?”

    云昭没有让朱存极站起来,他的声音极为清冷。

    “若这六个孩子有任何不妥,请县尊斩我全家!”

    朱存极说着话又开始叩拜,将脑袋在青石板上碰的“梆梆”作响。

    “你秉性懦弱,且有一点狡猾,甚至有些自私自利,这一次为什么会押上你的全部身家性命呢?”

    “朱恭枵临死前写下血,要我保护住他的那点血脉,不求富贵,只求温饱,我们血脉相连,朱存极实在是不能弃之不顾。

    县尊,朱存极在此立誓,这六个孩子恨当今皇帝胜过恨任何人,我蓝田两次救援开封,这件事他们是知道的,也是感恩的。

    恭枵长子相,次子录,已经成年,他们愿意投身军中,为我蓝田冲锋陷阵,百死不悔!”

    云昭叹口气道:“他们不得为官,不得从军,去做学问吧,新的世界就要开始了,希望他们能够忘掉心中的仇恨,好好的生活,或许,这也是他们父亲的期望。”

    朱存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重重的向云昭叩头三次,慢慢的道:“我曾经问过朱恭枵长子相,为何不去京师,县尊必不会阻拦。

    朱相告诉我说:他父亲对他说人这一辈子的好运气是有限的,大灾大难能逃过一次,未必就能逃过两次,他只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次逃难的经历就足够了。”

    云昭听了朱存极的话,叹息一声,示意朱存极可以走了。

    朱存极走后,云昭对坐在角落里的韩陵山道:“大明不缺少聪明人。”

    韩陵山冷哼一声道:“他们是太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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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5 23:04 | 只看该作者
开封失守,敲响了大明亡国的丧钟。

    漫长的崇祯十四年过去了,然而,新来的崇祯十五年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如果说,崇祯十四年是地狱的第十四层,那么,崇祯十五年就是地狱的第十五层。

    大明国土上的贼寇并没有变少,反而多出来了无数的蟊贼,山贼,马贼,强盗……

    最让人失望的是,大明疆土上已经出现了地方官员自发迎接,投靠李洪基的风潮,这股风潮同样惠及了张秉忠,这让艾能奇与杨文秀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进入了江西。

    李洪基派来了使者,跟云昭善良洛阳城的归属问题,因为来的人是无名小卒,这让云昭认为这是李洪基看不起他的一个明证,所以,就杀了那个使者。

    云昭喜欢杀使者的名头已经传遍天下了。

    所以,也就没人跟云昭说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废话。

    杀了使者,就等于告诉李洪基,洛阳问题没的谈。

    牛金星通过云昭杀使者的事件,又推测出云昭此时对李洪基极为不满。

    洛阳不保,难道开封就能保住?难道河南就能保住?

    于是,李洪基果断放弃了进攻应天府的计划,将矛头转向刘泽清。

    刘泽清听闻陈永福跟丁启睿战死菏泽府一事之后,吓得魂飞天外,匆匆与刚刚崛起的悍将黄得功合兵一处,准备阻挡李洪基的大军进入山东。

    云昭上书言明洛阳已经没有贼兵了,朝廷可以派来官员治理,朝廷很沉默,就在云昭失去耐心的时候,朝廷启用了被废黜王爵的朱存极,命他暂代洛阳知府。

    朱存极接到这道旨意,吓得魂飞魄散,连夜找到云昭,想要**明志。

    “皇帝这是我杀我呀……”朱存极哭得极为凄惨。

    “挺好的。”

    云昭回答的云淡风轻。

    幸好,朱存极知道云昭不是一个喜欢反话正说的人,这才放心。

    云昭当着朱存极的面,找来了秘书监,政务司的头头,命他们为朱存极筹备一个强大的工作组,进驻洛阳,事事以朱存极的意见为主。

    同时,命云杨的副将云舒,率领一万兵马进驻洛阳。

    于是,蓝田县的界碑第一次出现在了洛阳以东。

    新任洛阳知府朱存极,快马加鞭的进入了洛阳城,宣布洛阳归于蓝田治下。

    这个消息刚刚传出去,洛阳一地的大小贼寇连夜收拾细软逃亡。

    可惜,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还是晚了。

    早在朱存极还没有抵达洛阳的时候,蓝田县的黑衣众,密谍司,监察司的人已经锁定了他们,等朱存极宣布洛阳归属之后,这些大小贼寇纷纷落网。

    在缜密的安排之下,没人逃出生天。

    洛阳城外荒草萋萋,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这些被活捉的贼寇们,不得不戴上锁链,清理洛阳城,以及周边的白骨,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只能以洛阳周边成群结队的野狗为食。

    二月,就要春播了,洛阳大地上黑烟滚滚,到处都是烧荒的农夫。

    洛阳终于安定了,可以种粮食了。

    或许是老天怜悯这里的百姓,在杏花还没有开放的时候,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落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到了傍晚时分,小雨就变成了鹅毛大雪。

    雪花落在土地上就融化了,随着雪下的越来越大,暴雪就覆盖了洛阳所有的悲伤。

    早就人烟稀少的洛阳,不知怎么的,就有很多人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尤其是邙山,从这座山中走出来的百姓居然多达十余万。

    朱存极瞅着城外密密匝匝的人群问洛阳大里长杨雄:“不会是流寇吧?”

    刚刚从汉中跑回来主持洛阳大局的杨雄道:“流民而已。”

    “怎么办呢?”

    杨雄笑道:“早有准备,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天气寒冷,他们总归是要找一个暖和的地方过夜。”

    “他们要是不安分怎么办?”

    “有粮食就会安定下来。”

    “哦哦,我带来了很多粮食。”

    “借给百姓!”

    “借?”

    “对啊,借给他们,分三年还清。”

    “他们拿什么来还?”

    “我们会分土地给他们耕种。”

    “哦哦,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拿什么种地呢?”

    “农具正在运过来,耕牛,骡马,也在送来的途中。”

    “这些东西也是借给百姓的?”

    “不,是租用!将这些流民每百户凑成一里,农具,牲畜,种子,钱粮统统租给里长,由里长统一分配,率领这一百户百姓耕作土地。

    每年都要支付一定的利息,直到他们的劳动所得超过了这些东西的价值之后,这些东西就会属于这一百户百姓,最终,会按照每户的劳动产出,将耕牛,农具折算给百姓。

    放心吧,不出三年,这里就会恢复生机。”

    朱存极,终于完整的经历了一次蓝田县的土地改革,因为,从现在起,除过一些没有离开洛阳守着自家那点土地的百姓之外,其余的土地都成了蓝田县的土地。

    蓝田县在拿到这些土地之后,就会按照重新编纂的名册进行分配土地,不管以前这里的土地是谁的,这一刻,几乎所有的土地统统归官府说了算。

    田亩不足的人家会被补足土地,至于田亩多出来的人家,不是逃亡,就是被流寇给杀了。

    所以,每一家分到土地的流民,都把这些土地当成了命根子,这时候,即便是有贼寇来了,他们也能豁出性命去战斗。

    以前不战斗,是没有一个战斗的理由。

    现在,老子有四亩地!

    文书就硬梆梆的揣在怀里,上面还有老子的手印哩。

    分配土地的事情进行得非常快,从蓝田抽调的人手不但忙的脚不沾地,那些从渑池借过来的人手,同样忙的日夜不休。

    这些人对于分配土地这种事非常的熟悉,办事也非常的粗暴,遇到纠纷一律以抓阄为主,一旦运气不好,那就成为了永恒,没法子更改。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是相对公平的一种举措,这一手法,曾经解决了无数的争端。

    当田野上出现第一头耕牛的时候,杏花终于开放了。

    杏花开放,洛阳陌上少了举着伞游春的士子仕女,却来了无数的商家。

    蓝田的商事之繁华,已经到了无法拓展的地步了,此次洛阳拿到了手中,这些商贾远比云昭这个蓝田主人还要兴奋。

    不过,此时的洛阳城还是空的……

    城里的商铺,房屋,虽然被流寇们糟蹋的不成样子,不过,哪怕是废墟,也有商贾扛着一箱箱的银元开始购买,不仅仅是蓝田商贾来了,甚至远在江南的盐商,也有人将重注压在了洛阳。

    残破的白马寺,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位慈眉善目的老僧,他们喜滋滋的收拾着已经荒芜的庙宇,并且满怀期望的向官府递送了自己的度牒,宣称自己便是逃亡的白马寺僧侣。

    洛阳数目众多的道观,尼姑庵,也各自有逃散的道士,尼姑回来,他们期望着洛阳再次鼎盛起来,好让他们庙宇的香火也鼎盛起来。

    于此同时,玉山书院也派人前来勘察福王府,他们认为这里非常适合充当学校……就连明月楼也派人前来寻找开新店的好地方。

    总之,官府的归官府,军队的归军队,书院的归书院,和尚的归和尚,道士的归道士……

    短短一个月之后,种子已经全部种下了土地,杨柳已经抽出新芽,百姓在原野上忙碌,商贾们在城里奔波,官员们更是忙碌着向洛阳周边几个县深耕作业。

    洛阳冒起的第一缕黑烟是砖瓦窑冒出来的。

    一群极有远见,以及开拓精神的窑工们,在洛阳城还没有归属蓝田县之前,就冒险来到洛阳附近修建砖窑,现在,他们的冒险得到了巨大的回报。

    不论他们产出多少砖瓦,都不够填饱这座城市巨大的肚皮。

    “我在洛阳弄了十几个小院子。”

    钱多多见丈夫砸闭目养神,就在说了一堆废话之后,将这句话夹在里面说了出来。

    “十个,还是十九个?”

    “好吧,是三十七个。”

    “你住,还是我住?”

    “是留给你以后赏赐有功之臣的。”

    “他们不需要赏赐,律法上有明文规定,什么样的功劳有什么样的奖励。”

    “即便是臣子们不需要,你总有收买人心的时候,万一有一些高傲的人不愿意当官,你又需要他,这时候丢出去一套院子就能收到很好地功效。”

    “真正有骨气的人不是战死,就是饿死了,活着的没几个有骨气的。”
23#
 楼主| 发表于 2024-7-25 23:10 | 只看该作者
“还有更恶心的呢,李洪基的老婆又跟人跑了,这一次是跟李岩。”

    冯英叹口气道:“苦了红娘子。”

    云昭道:“以后不用再为红娘子这个女人担心了。”

    “为何?”

    “听说她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跑了。”

    “咦?会不会跑到我们这里来?”

    “不会,听说追李岩去了,这一次李岩把李洪基坑的很惨,不但带走了李洪基大笔的钱粮,还带走了差不多三万人。

    朝廷的赏赐已经下来了,李岩被封为东平伯,驻守徐州!

    李洪基对天发誓,要将这一对狗男女剥皮抽筋。”

    “可是,李洪基的大军还是留在庐州没有离开啊。”

    “没了很多钱粮他能往哪里去呢?估计,李洪基又要开始劫掠了。”

    “扬州?”

    “不是的,是徐州!”

    “刘泽清出事跟李岩归顺朝廷,有关联吗?”

    云昭笑道:“有,这里面有曹化淳的影子,听说东平伯的官位原本是刘泽清的。”

    冯英叹口气道:“人伦大道全都不顾了。”

    云昭道:“这就很吓人了,朝廷终于决定不要脸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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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8 23:05 | 只看该作者
韩陵山走过来道:“李洪基,张秉忠派来了使者,希望可以参加这场大会。”

    云昭挥挥手道:“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韩陵山皱眉道:“这样会坚定这两个巨寇跟我们做对的决心。”

    “他们早就知道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让这些人暗中参与大会,这没必要,大会必须是庄严肃穆的,且一定要纯粹,不能掺杂别的东西进来。”

    “好,拒绝他们也成,问题是大明首辅陈演也派人前来,准备旁听大会。”

    云昭愣了一下道:“首辅不是周延儒吗?”

    韩陵山笑道:“洪承畴辽东战败,周廷儒罪在不赦,被废黜下狱了,改为陈演。”

    云昭摇头道:“陈演?”

    韩陵山道:“根据宫中传来的消息,皇帝之所以会降罪周廷儒启用陈演,目的在于迁都!”

    “迁都?”

    “没错,皇帝已经发现京城不可守了,就准备迁都去南京以图后势,他自己如果提出迁都,会被贻笑万年,并且违背了祖制,就希望由陈演来主动提出迁都事宜。”

    云昭皱眉道:“陈演是什么态度?”

    韩陵山道:“陈演觉得自己的名声也很重要,不肯出这个头,目前正在跟皇帝对峙,希望皇帝重振精神,挽大厦于将倾。”

    云昭叹了口气道:“这是要皇帝死在京城啊。”

    韩陵山摇头道:“他们现在即便是想要撤退到南京,也无路可走了。”

    云昭皱眉道:“怎么就无路可走了呢?可以从真定府走山西入河南过开封……”

    云昭说着,说着,声音慢慢的低下去了。

    韩陵山道:“山西的大半在我们手中,河南大半在我们手中,再往前走,就是李洪基的地盘……不管是我们,还是李洪基,对皇帝来说都是一样的。

    所以,只能从天津出海,可是,大明水师早就破败不堪,能出海巡航的只有商船,没有战舰,乘坐商船出海,海路上一样不平安,郑经,倭寇,西洋人,再加上施琅他们,更加的危险。”

    “陈演这些人一样没有活路。”

    韩陵山叹口气道:“人家陈演可不这样看,他们觉得自己手里握着皇帝这个盖世珍宝,不论是谁进京,他们都有货可居。”

    云昭愣了一下道:“你说的货是指皇帝?”

    韩陵山道:“可不就是皇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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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9 17:37 | 只看该作者
崇祯十六年十月十一日,肃州沙州卫明将魏大酋在沙州卫自立为王,名曰“威武王。”

    崇祯十六年十月二十三日,准噶尔部首领巴图尔在两次击败沙俄侵略之后,制定了《喀尔喀—卫拉特法典》,正式成立了准噶尔汗国。

    崇祯十六年十月二十五日,青海河湟拓跋石在积石山自立为王,名曰“海西王。”

    崇祯十六年十一月二日,李弘基在济南府称帝,以李继迁为太祖,建国号“大顺”。

    崇祯十六年十一月三日,张炳忠在南昌府称帝,国号‘西楚’。

    崇祯十六年十一月六日,奢氏后裔奢明华在贵州思南府称帝,国号“大梁”。

    崇祯十六年十一月九日,安氏后裔安达在云南孟定府称帝,国号“大安”。

    崇祯十六年十一月十日,郑经于琉球称帝,国号“大郑”!

    以上这些王,仅仅是有名有姓,有军队,有地盘的王,至于什么,恒天王,平世王,摩天王,盖世王,永平王之类的草头王,更是数不胜数。

    同时,也标志着大明王朝在这片土地上的统治彻底进入了一个没落时期。

    这对云昭来说其实是一个好消息,天下尽是草头王,正是英雄出师一展宏图杀尽贼寇给世人一个平安天下的好机会。
26#
 楼主| 发表于 2024-7-29 17:39 | 只看该作者
尤其是驻扎在兰州卫的校尉马平更是怒火烧天。

    他的麾下虽然只有千人,但是,护卫的地方面积非常大,方圆五百里之内,除过白银厂地位超然不属于他管辖之外,剩下的地方全部都属于他的军事辖区,而积石山叛贼拓跋石好死不死的就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在最早听到拓跋石叛乱的消息之后,马平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的。

    当初大军巡视积石山的时候就知道这里乃是西北之地的叛乱之源,大名鼎鼎的李弘基,张炳忠都在这里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因此,大军抵达即使身的时候是抱着平叛的态度来的。

    可就是这个拓跋石,在当时显示了自己超然的手段,对大军毕恭毕敬,不但对蓝田官吏下达的各种指令遵行无虞,还能进一步的领略蓝田国策,将一个破败的积石山在短时间内就整顿的秩序井然。

    于是,蓝田政务司认为,积石山一地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不用派驻官员,可以交给当地人自己管理了。

    三个月前,马平还带着人马巡视过积石山,当时正值秋收,农人们全部都在忙碌,拓跋石甚至信誓旦旦的向马平保证,再过一年,这里就不用再接受蓝田的援助了。

    军中书记,甚至在考察了积石山之后,将这片地方从淡红色标注成了代表平安的绿色。

    先在,拓跋石反了……还自称什么狗屁的“海西王”。

    在向蓝田军务司上了请求处分的文书,并且向白银厂发出警报之后,马平就带着八百全副武装的轻骑兵直奔积石山。

    在吹麻滩与拓跋石的官军相遇,对于拓跋石献上的贵重礼物,马平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抬手用火铳射杀了想要买通他的使者,接下来,就开始狂暴的冲锋。

    人数众多的乌合之众,在马平精锐骑兵的冲锋之下,只抵抗了片刻,就迅速丢弃了木叉,锄头,铡刀,柴刀一哄而散。

    只有马平跟身边的六个亲卫没有冲锋,他不解的瞅着那些或者四散逃命,或者跪地投降的叛匪们,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反叛。

    捉来一个看似面貌忠厚的农夫问他为什么会造反。

    农夫有些羞怯的说——给钱呢!

    马平长啸一声,挥刀斩掉农夫的臂膀怒吼道:“造反会死你知不知道?”

    被斩断臂膀的农夫在地上翻滚着不断地喊着娘亲救命,不断地喊着再也不敢了,这让马平的第二刀怎么都砍不下去了。

    这一幕对马平来说,又熟悉又陌生,在十年前,贼人在陇中横行的时候,他的兄长也曾这般在地上翻滚,在地上哀求,而那些贼兵们依旧一枪,一枪的戳着他年少的兄长的身体,直到他的兄长再有无力翻滚,即便是被**戳到也一动不动,那些贼兵们才嬉笑着去找新的目标。

    马平相信这些人没有真正造反的心,他们只是在遵循人家给钱,自己出力的简单民间规则。

    眼看着因为失血过多逐渐没了气息的农人安静下来,马平泪如雨下。

    “拓跋石,我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将你五马分尸!”

    马平的高亢的怒吼,几乎遮盖了喧闹的战场。

    双目通红的马平跨上马,提刀在手,对部众道:“别放走了拓跋石。”

    于是,骑兵们就放弃了追击那些亡命逃窜的农夫,开始追击骑马逃跑的叛匪首要。

    从吹麻滩到积石山,不过六十里之遥。

    这对装备了最好战马的蓝田轻骑来说,并不算什么,而那些骑着挽马的叛匪们想要用最快的速度逃回积石山,就显得有些困难。

    他们一一被捉到,最后被不想脱离大队看管俘虏的骑兵们绑住双手,拖在马后狂奔。

    积石山是一个不大的地方,主要是有一座大明卫所留下来的一座土城。

    马平一口气跑到土城的时候,拓跋石正站在城头俯视着他。

    一阵乱箭飞来,马平退到箭矢射程之外。

    “告诉他们,只诛杀首恶。”

    跑了六十里地之后,马平心中的怒火更盛。

    因为,这一路上他看到了三座石头烽火台,而且每座烽火台上都燃烧着狼烟。而烽火台上的人不但关闭了底层的大门,甚至站在烽火台上向他们射箭……

    手雷炸开了烽火台的入口,马平甚至懒得跟这些人交锋,点燃火药包之后,就迅速撤离,烽火台被火药包从中炸断,那些敢于顽抗者都被埋在乱石堆里。

    为了赶时间,马平甚至没有清理战场。

    骑兵们骑着马围绕着土城一遍又一遍的将马平的军令传达给城里的人,城里鸦雀无声。

    从城寨上垂下两个沉重的木头箱子,马平没有理会,又有两个穿着鲜艳衣衫的异族女子被装在箩筐中垂下城头,马平下令攻城。

    密集的弹雨让城头的人不敢冒头,然后就有骑兵将火药包堆积到城门洞子里,将一个点燃的火药包最后丢进城门洞子之后,霹雳一声响,夯土城门就四分五裂了。

    骑兵们甩出套锁,套在残破的城门上,十几匹战马用力拉一下,城门就轰然倒塌。

    就在破碎的城门后面,露出一大群惊恐的脸,他们看着城外凶恶的骑兵,发一声喊,就四散逃离。

    马平并不着急进攻,在休息过之后,骑兵依旧围绕着城墙缓缓地转圈子,只有少量的骑兵开始清理满是土块的城门,准备为大军进城扫清障碍。

    眼看着城门口的障碍就要清扫完毕了,从另一座城门口里,飞奔出一群人,他们仓皇如丧家之犬,离开城池之后,便迅速的向羚羊城(今合作市)逃遁。

    马平冷冷的瞅着那些逃走的人对书记官道:“你说的没错,确实是吐谷浑的余孽。”

    书记官皱眉道:“这些阿柴人就没有半点感恩之心吗?吐蕃人是怎么对待他们的,蒙古人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再看看我们是怎么对待他的。

    为什么总有人不自量力的要恢复祖先的荣光呢?

    这下好了,他们不可能再有什么活路了。”

    马平冷笑一声道:“给安多噶举派白教法王恭琼喇嘛传信,我要活的拓跋石,少一根毛都不成。”

    书记官道:“正好,我们再把人皮鼓的事情跟这个法王好好谈论一下。”

    马平愣了一下瞅着书记官道;“这关我们屁事,人家都是心甘情愿被剥皮的。”

    书记官怒道:“我在玉山书院就学的时候,先生们可没有告诉我说看见人间苦难可以袖手旁观。”

    马平皱眉道:“你知道一旦涉足此事,后果是什么?”

    书记官冷笑道:“我蓝田嫉恶如仇,魑魅魍魉之徒管他作甚。”

    马平叹口气道:“这里的百姓刚刚安定下来……”

    书记官道:“只要人头碗,人皮鼓这样的事情还存在,这里的百姓还是会被蛊惑,如此一来,我玉山新学就无法进驻安多开启民智。

    我以为,一时的混乱,一时的损失我们承受的起。”

    马平瞅着年轻的过分的书记官道:“既然意见有分歧,上报吧。”

    书记官悠悠的道:“马兄,你的意见不会被采用的,为了不伤及你在军中的威严,就由我一人上报,在报告中,我会把你的意见写的清清楚楚,你看过之后再用火漆。”

    马平长叹一声瞅着被骑兵驱赶出土城的百姓道:“安西从此就要多事了。”

    书记官同样看着那些百姓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蓝田若是拿不出手段来,才会让人以为我们软弱可欺。”

    马平淡淡的道:“这狗日的世道,死多少人才能真正的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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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9 17:41 | 只看该作者
军中的猛士一般都不怎么喜欢战争。

    越是新兵越是喜欢战争。

    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可是,在军中,这就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

    老兵们为了让自己的军队更加强大,是不会劝告新兵减少一点立功的欲望的,而新兵们总是以为老兵们已经没有锋锐之气,不值得多说话。

    所以,战争过后,新兵总是会死很多人,而老兵的战损程度却很低。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笑话,在蓝田军中却是普遍存在的现象。

    拓跋石的人头没有资格做成酒碗献给云昭震慑天下,所以,马平就匆匆的将拓跋石五马分尸了。

    蓝田军中没有这样的刑罚,马平冒着被处分的风险,还是这样做了。

    还是当着积石山所有百姓的面执行的刑罚。

    拓跋石被大喇嘛派人送来的时候表现的很平静,即便是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在他之前被斩首,也没有什么表情。

    在拓跋石的四肢加上脑袋被套上绳索的时候,马平点燃了一支烟塞在拓跋石的嘴里道:“为什么要找死?”

    拓跋石吸了两口烟,吐掉烟卷之后笑了一下道:“拓跋氏本身就是皇族。”

    马平难以理解的道:“吐谷浑亡国已经有千年之久了。”

    拓跋石道:“不是为了吐谷浑,而是为了拓跋氏,再不动手,拓跋氏就要彻底变成汉人了。”

    马平蹲下来瞅着拓跋石的眼睛道:“成为汉人让你如此的羞耻吗?从今往后,拓跋氏就要消失,不感到遗憾吗?”

    拓跋石道:“变成汉人的拓跋氏不如去死。”

    马平站起身挥挥手道:“如你所愿。”

    五匹彪悍的战马开始向五个方向发力,就在绳子绷紧的那一刻拓跋石大吼道:“我不服!”

    声音极为凄厉,即便是正在发力的战马,也停顿了一下,不过,在军士的驱赶下,战马再次发力,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过,拓跋石的身体被撕扯成了五块。

    鲜血很快就被干燥的土地吸收。

    书记官站在百姓面前用最冰冷的声音道:“你们应该记住,造反就要被杀头!没有例外。”

    场面很是恐怖,但是,在场的百姓似乎并不害怕,他们曾经见过更加恐怖的杀人场面,蓝田这种温和的杀人场面他们已经不太在乎了。

    书记官很是失望……

    安多的法王不但把拓跋石送来了,还送来了所有追随拓跋石逃跑的人,不仅仅如此,法王还派人告诉马平,人皮鼓的事情与他们无关,属于邪教才会这样做,他们的教义是仁慈,平和,且善良的。

    年轻的书记官失去了继续追责的理由。

    尽管他很想彻底清洁积石山地区,他的上峰却不允许他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冒然行动。

    不过,不论是马平,还是书记官,他们两人都清楚,想要这里的人变成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个活着的行尸走肉,需要一代人的努力。

    长久以来的叛乱,造反,杀戮,劫掠已经改变了这里百姓们的生活方式。

    造反,叛乱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活计。

    他们不是不知道造反会被杀头,他们只是单纯的认为造反成功就会锦衣玉食,至于造反被杀,这就是失败的代价,死,对于他们来说司空见惯。

    只有长久的安定生活,只有从土地上能够获得足够多的食物,他们才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拓跋石的叛乱无疑获得了某些大势力的怂恿。

    书记官甚至认为就该是安多草原上众多的喇嘛们。

    没有证据,那些喇嘛们将事情办的很干净,即便是拓跋石本人,在接受了严厉的酷刑,也声称自己的叛乱,与喇嘛们没有半点关系。

    拓跋石在海西建立的海西国,从建立到覆灭身死,用时,十一天。

    云昭看到报告的时候,海西国已经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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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9 18:07 | 只看该作者
朱微娖抵达京师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要求见自己的父亲,可惜,不论她如何哀求,皇帝都不愿意见这个没有用处的女儿。

    哪怕公主在殿外跪求了几乎一夜,皇帝依旧烦躁不堪,对宫人的求情充耳不闻。

    当初送公主去长安,目的只有一个,希望公主能够嫁给云昭,拖住云昭,给岌岌可危的大明在再争取一点时间,而这个在皇帝眼中极为简单的任务,公主没有完成……

    如果是以前那个娇弱的公主,莫说在寒夜中跪拜一夜,哪怕是稍微沾染一点风寒,很可能就会要命。

    哪能像现在这样,起身蹦跳几下,再绕着宫殿跑几圈,额头微微见汗之后,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并且催促宫娥给她端来丰盛的早餐。

    周皇后见女儿风卷残云一般的吃着早餐,就担忧的道:“在长安过得不好?”

    公主一口咬掉半个鸡蛋道:“过得很好。”

    周皇后叹息一声道:“让你去曹操,董卓一般暴虐的枭雄那里,实在是委屈你了,你莫要怨恨你父皇,他也是无计可施之下才会让你去长安的。”

    朱微娖看着母亲道:“去长安不错,没人羞辱我,就算是云昭见到我之后也以礼相待,并无冒犯,孩儿在长安的时候寄居在玉山书院求学。

    母后,如果说孩儿这一生还有最快活的日子,就要论玉山书院了。”

    周皇后道:“我儿莫要宽慰为娘了,那玉山书院乃是虎狼之地,我儿如何能在那里过得安稳。”

    朱微娖道:“如果抛开他们是反贼这一条,玉山书院里的夫子是孩儿见过的夫子中最博学,最良善的人,书院里的士子也是全大明最上进,最有本事的一群人。

    他们从入学的第一天就发誓,要为大明的繁荣富强而读书。

    因此,他们在毕业之后,有的背上行囊带上长刀就去了河西苦寒之地,发誓不破楼兰不回还,更有人骑马挎刀,背上箭囊长弓,火铳径直去了塞上荒城与鞑靼,建奴争锋。

    有的明明出身于高贵的玉山书院,却甘愿与奴隶人为伍,教他们如何种植新庄稼,带领他们修建水利工程,将旱田变成肥沃的水浇地。

    他们还亲自与地方上的小股强盗作战,杀死强盗,抓捕悍匪,还地方一片清明之像。

    孩儿在玉山书院三年,已经从一个闺中弱质女子,变得可以舞刀弄棒,如果有火器在手,女儿也能上阵杀敌。”

    说着话就从腰里掏出一枚拳头大小的手雷放在母后面前道:“这边是蓝田著名的手雷,拉开这个环索,里面的火石就对点燃引线,在手里停滞三个数,就能丢出去杀敌,即便是弱质女子也能用此物杀死赳赳武夫。”

    周皇后颤抖着手指着手雷道:“你就怀揣这样的凶器去见你父皇?”

    朱微娖道:“可惜,问云昭要火炮,他不肯给,若是能带几百门火炮回来,女儿就能依仗这些火炮,护卫父皇,母后的周全。

    定将李弘基之流的悍匪轰击成碎片!”

    话说完,见母亲满脸的不信之色,就放下筷子,拉开了手雷的环索,随手就从窗户里将手雷丢了出去,再顺势掩住母后的耳朵。

    “轰隆”一声巨响,花园里一株正在盛开的腊梅,顿时就被火光吞没。四散的破片如同雨打芭蕉一把将腊梅边上的暖亭打的千疮百孔。

    周皇后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身子软软的就要滑到地上去。

    却听女儿在她耳边道:“我们要去江南,不能留在京城这片死地。”

    巨大的爆炸声很快就引来了无数侍卫,宦官,宫娥,见现场只有皇后跟公主,便人人议论纷纷。

    朱微娖冷哼一声道:“都给我滚开。”

    公主长在深宫,性子一向柔弱,此时站在大殿之前,大吼一声,居然威风凛凛,让人不敢直视。”

    过了片刻,侍卫,宦官,宫娥们纷纷跪倒在地,就连周皇后也跪拜在地上,只有朱微娖依旧站在大殿门前,等候自己的父亲到来。

    “你在长安就学会了丢手雷吗?”

    崇祯阴柔的声音从偏殿转角处传来,很快,朱微娖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原本心中满是委屈与愤恨,等她见到两鬓斑白,苍老的不像是三十三岁人的父亲,眼泪却如同潮水一般喷涌出来,抢前几步,一头扑进父亲的怀里嚎啕大哭。

    崇祯轻轻地抚摸着闺女的垂下来的秀发,眼中含泪低声道:“都是你父皇没用,才送你进了虎狼窝。”

    朱微娖抬起满是眼泪的俏脸坚决的道:“父皇送对了,只是送去的有些晚,若孩儿六岁便进入玉山书院苦修,时至今日,孩儿虽然不能像韩秀芬那样在海上与世界海盗争锋,至少也能执干戚护卫父皇,母后。”

    崇祯惊讶的看着怀里这个坚强的不像话的闺女,让周皇后站起来,就牵着闺女的手,重新走进大殿。

    侍卫,宦官,宫娥们潮水一般的退下。

    “手雷呢,拿出来,给父皇看看。”

    朱微娖来到一个装手雷的木箱子前边,打开箱子,取出一枚手雷,小心的放在父皇面前。

    崇祯拿起手雷,仔细的端详片刻,再次交给朱微娖道:“再丢一次。”

    朱微娖慢慢地拉开环索,再一次将手雷丢出了窗外。

    “轰隆”一声巨响,原本就千疮百孔的暖亭,在火光中终于倒塌了下来。

    崇祯来到暖亭倒塌的地方查看了一番,再来到装手雷的箱子前看了看,抬头对朱微娖道:“朕最早知道手雷,是从卢象升的奏折里知道的。

    当时朕知晓这东西在战场上很好用,就是价格昂贵,一枚需要五两银子。

    第二次见到手雷这两个字的时候,是在锦衣卫千户袁敏的奏折里,当时,他说一枚手雷的价格应该在三两银子左右。

    第三次见到这两个字,是在孙传庭的奏折上看到的,当时,他希望朝廷能采购十万枚手雷,如此,他就能彻底击溃李弘基。

    第四次,是在已故的辽东都督洪承畴的奏报上,他说军中的手雷严重不足,希望朝廷采购,他还说,为了打击建奴,蓝田云昭一定会把手雷卖给朝廷的……”

    朱微娖皱眉道:“父皇为何没有采买呢?”

    崇祯将双手背在身后,瞅着残破的暖亭失落的道:“没人像皇儿一般,将手雷真正的威力展现给朕看。”

    朱微娖咬牙道:“父皇还有一次机会,这一次儿臣亲自去采买手雷!”

    崇祯摇头道:“云昭恨朕不死,他不会卖的。”

    朱微娖诧异的道:“父皇,孩儿不这么认为,云昭这个恶贼虽然有万般不好,但是,他对父皇还是尊敬的。

    孩儿在长安观戏,云氏老安人在,云昭两个妻子也在,云昭的三个孩子也在,但是,坐在上座的人永远都是孩儿。

    无论是玉山书院教学严格,尊崇大礼的夫子们,还是热血沸腾,跋扈自雄的士子们,也认为孩儿就该坐在上座。

    父皇现在看到的武器,都是孩儿从长安买回来的,买武器的钱来自于云昭给父皇的贡献,还有云氏安人给母后的贡献,云昭两位妻子给母后的贡献,甚至还有留在长安的几位朱氏故人送的钱。

    孩儿自作主张,用这些钱,在潼关购买了手雷五千枚,火铳五百杆,火药一千斤,炮子十万发。

    父皇,这些东西足够武装五百人的一个营。”

    崇祯猛地抬起头,看着闺女道:“真的能买来?包括蓝田火炮?”

    朱微娖正色道:“孩儿要去问一个人,他比我更熟悉蓝田。”

    “谁?”崇祯的声音突然变大,眼中已经出现了阴冷之意。

    见父亲还是怀疑,朱微娖在心中微微叹息一声道:“沐王府世子沐天涛!”

    听闻是沐王府的人,崇祯的戒备之色缓缓褪去,点点头道:“沐王府还是朕的好臣子。”

    朱微娖又道:“他已经进京,来参加父皇今年的抡才大典。”

    崇祯闻言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大明终究还是有忠臣孝子,命他前来见朕,朕要面授机宜。”

    朱微娖立刻就喜滋滋的跑出去了。

    周皇后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对皇帝道:“这个沐王府的世子恐怕深的女儿的心。”

    崇祯冷冰冰的道:“看过了才知晓。”

    周皇后低声道:“国祚艰难,妾身知晓,如果天命不可违,陛下何不将微娖托付此人。”

    崇祯瞪了周皇后一眼道:“我大明自太祖皇帝灭元称帝,国号大明,历十二世,传十六帝,享用国祚二百七十五年,历经无数风雨,闯过无数惊涛骇浪,岂能因为几股流寇就没了自家志气。

    她既然是朕的女儿,那就要遵从父母之命,周世显虽然死的不清不白,如果有需要,她还可以嫁给需要的人,这件事休要再提。”

    周皇后戚声道:“陛下,如果大明亡国,就让妾身陪伴陛下去向列祖列宗请罪,你就饶过女儿,放她一条生路吧。”

    崇祯凄厉的大笑道:“国破,家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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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31 16:19 | 只看该作者
    “云氏安人可好?”

    皇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可能是茶水过于烫嘴,就努了努嘴巴。

    听皇帝问候云娘,韩陵山拱手道:“安人安好。”

    皇帝指指茶碗道:“兵荒马乱的,也只有安人还记挂朕是不是有茶水喝,回去告诉安人,蓝田产的茶叶不错,她要的赐名,朕也想好了,就叫——海棠春吧。”

    韩陵山再次拱手道:“末将记下了。”

    皇帝见韩陵山执礼甚恭,就松下了紧绷的身形,叹口气道:“云昭让你来看朕的笑话?”

    韩陵山摇头道:“蓝田主人见天下崩坏,痛心疾首。”

    皇帝点点头道:“这应该是真的,毕竟,云昭对百姓还是不错的,不过,对于朕就不怎么好了,多少年来,朕一直在期待云昭能够进京参拜朕,而后平天下。

    我们齐心协力让大明中兴,朕等了十五年,他终究没有来。”

    韩陵山皱眉道:“陛下,大明根基已经彻底腐朽,救无可救,就算云昭有挽天倾的本事,也只能救大明于一时,没办法挽救大明一世。”

    崇祯笑道:“不就是皇族,世族,党争,贪官污吏,懦将怯兵,以及土地兼并这些弊端吗?他云昭连天灾都能应对,怎么就处理不了这些弊端呢?

    皇族不检,除名就是,世族不从,屠刀可治,党争误国,名士可治,贪官污吏,严刑峻法可治,懦将怯兵,军纪严明,赏赐封侯可治。

    你看看,朕都明白,可是,朕身边没有一个可用之才,所以,朕只好容忍……容忍了十七年,也把祖先留下来的大好江山白白的给忍让掉了。”

    韩陵山瞅着有些变态的皇帝诧异的道:“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这些人堪称国士无双,陛下并没有好好地使用他们啊。”

    崇祯有些悲伤地道:“他们死后我才明白他们是国士……”

    韩陵山无话可说,只能看着皇帝不做声。

    “死国者方才显明是忠谨之士,这是朕最后的可以肯定的一件事。”

    韩陵山看着崇祯瞪大了眼睛道:“难道就不能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就确认他们是忠臣吗?”

    崇祯摇摇头道:“不到盖棺之时,朕没有办法确定忠奸……对了,云昭是怎么确定忠奸的?曹化淳曾经想了很多办法,接触了很多蓝田官员,不论是高官厚禄,还是财帛美人,都不能让他们叛出蓝田,他是怎么笼络人心的?”

    韩陵山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道:“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法子,他就是买了一批快要饿死的穷孩子,然后给他们找了天下最好的老师,等他们长大之后,就能当驴子使唤了。”

    崇祯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曹化淳可以策反李岩,策反盖天王,策反了李弘基,张秉忠麾下很多人,唯有蓝田他下的功夫最大,却毫无收获。”

    韩陵山曾经演练过无数次自己见到崇祯会是一个什么模样,可是,面前这个滔滔不绝说话的皇帝,他实在是没有想到。

    李弘基的大军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进城了,皇帝却有闲心跟他唠嗑。

    这也太诡异了。

    于是,他就把目光投向王承恩。

    王承恩笑眯眯的抱着拂尘站在边上,宠溺的看着他的皇帝。

    见韩陵山在看自己,就双手合十为礼,请求韩陵山多担待一下。

    果然,韩陵山凝神看向皇帝的时候,发现他在说话的时候,目光是呆滞的。

    “韩将军,人人都说蓝田乃是人间天堂,人人都能吃饱穿暖,衣食无缺,真的是这样的吗?”

    见皇帝兴奋地发问,一股子酸楚之意窜上韩陵山的鼻子,他强忍着就要流出来的泪水,带着笑意道:“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玉山雪峰会露出难得意见的美景。

    山顶白雪皑皑,山腰翠峦叠嶂,有士子在山间小路漫步,吟哦,有士子在山峦间纵横跳跃,有仕女在山下举着伞游玩,更有农夫在田间播种,劳作,还有商贾挑着担子赶路……

    春日里雪化了,山间流水淙淙,大地逐渐披上绿装,一元复始,美之何极……”

    崇祯坐在龙椅上,抬头看着乾清宫华丽的藻顶,片刻,才幽幽的道:“朕很想去看看……可是不成,朕不能离开京城,社稷就要没有了,朕要守在这里……”

    就在韩陵山正要闻言劝诫皇帝两句的时候,崇祯似乎如梦中醒来,因为消瘦显得大的眼睛忽然恶狠狠地盯着韩陵山,且大吼一声道:“朕要杀了你这个恶贼!”

    随即,从桌案后面,取出一只三眼火铳,对准韩陵山就开枪了。

    韩陵山依旧站在原地,崇祯皇帝的三眼火铳并没有炸响,一连开了三枪,火铳都没有动静,崇祯不由得大急,连连呼喊“护驾,护驾。”然后第一个提着三眼火铳就从后门跑了。

    没有点燃引线的三眼火铳自然是没法子打响的……

    一群宦官跟着跑了出去。

    王承恩停下脚步,邀请韩陵山坐下饮茶。

    “陛下难得清醒了。”

    韩陵山坐在椅子上道:“他其实已经疯了吗?”

    王承恩拱手道:“陛下不想承认大明就要亡了这个现实,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韩陵山道:“我主云昭出于对大明皇帝的尊重,已经答应接纳大明直系皇族去我蓝田避难,并答应从国库中拨出一定的钱粮,来抚养大明皇帝留下的遗孤,以及宫妃等。

    并表示,给这些人一定的尊敬与礼遇。

    那么,我主需要的东西呢?”

    王承恩点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份诏放在桌案上,韩陵山打开之后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抬头道:“你确定这是陛下的手吗?”

    王承恩苦笑道:“是老夫趁着陛下懵懂的时候请他亲笔写的,所以,每一个字都是陛下手。”

    韩陵山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这一份诏不够!”

    王承恩道:“韩将军说的是宝玺?”

    韩陵山道:“正是此物。”

    王承恩大笑一声道:“玉玺是亡国之物。秦朝拥有玉玺二世而亡,子婴把玉玺献与刘邦,而子婴被项羽杀掉。其他朝代自不用说,元朝虽有玉玺也亡命沙漠。

    所以,大明太祖皇帝就不怎么看得起那枚玉玺,‘曰:老子天下都打下来了,还在乎小小的一方玺印?’

    随后便命巧手匠人为他篆刻了十七方玺印。

    其大者曰‘皇帝奉天之宝’,曰‘皇帝之宝’,曰‘皇帝行宝’,曰‘皇帝信宝’,曰‘天子之宝’,曰‘天子行宝’,曰‘天子信宝’,曰‘制诰之宝’,曰‘敕命之宝’,曰‘广运之宝’,曰‘皇帝尊亲之宝’,曰‘皇帝亲亲之宝’,曰‘敬天勤民之宝’。

    又有‘御前之宝’、‘表章经史之宝’及‘钦文之玺’、‘丹符出验四方’。

    将军应该明白太祖之所以篆刻十七方玉玺的苦衷。”

    韩陵山道:“什么东西一旦多了,也就不值钱了,不过,最初的那枚被蒙元带走的玺印,如今也有了下落,就在建奴手中。

    假以时日,这枚玺印也会回归。”

    王承恩道:“大明在淡化玺印的作用,你蓝田又开始注重这些物件了?”

    韩陵山道:“蓝田注重传承,云昭曰:只要是我华夏的,都是我们的,也将是世界的,但是,终归是属于我们的。”

    王承恩瞅着韩陵山道:“什么意思?”

    韩陵山道:“意思是说,华夏是我们的,世界也终将以华夏之名属于我们。”

    两人正谈话的时候,忽然听到几声剧烈的炮响。

    听声音,居然就在城内。

    王承恩并没有表现出惊慌的模样,起身抱来了一个大箱子放在韩陵山面前道:“这就是将军要的十七枚国玺。”

    韩陵山打开箱子,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印痕,与这些国玺一一的对照,半个时辰之后,才道:“很好,一样不缺。”

    说完话,就背着这只不算大的箱子朝皇帝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皇帝并没有走远,就待在承天门城楼之上焦急的观看已经乱成一锅粥的京城。

    韩陵山背着箱子提着长刀走上承天门城楼之后,并不去打扰焦躁的如同蚂蚁一般的皇帝,就安静的靠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看着他。

    王承恩也不点破,只是跟着皇帝一会窜到东边,一会再窜到西边。

    一天时间就在焦躁中过去了。

    甲申年三月十八日!

    最坏的消息终于传来了。

    大学士李建泰投降,京营提督吴襄投降。

    监军太监王相尧开德胜、阜成二门。

    兵部尚张缙彦开宣武门。

    成国公朱纯臣开朝阳门。

    保国公朱国弼开广安门。

    一股“奸民”打开德胜门……

    绝望的沐天涛率领本部八千将士,打开正阳门之后,杀进了密密麻麻,见不到根底的贼军之中……

    皇帝提着三眼火铳,在宫中疾走。

    太监张殷劝皇帝投降,被学会使用火铳的皇帝一铳轰死。

    当他来到皇后住所,却没有寻见皇后,又来到诸位妃子的住所,妃子也踪影全无,就连张太后的宫中也空空如也。

    找不到三个儿子的皇帝愤怒至极,朝着乾清宫的藻顶连开两枪……丢弃了火铳之后,便带着几十个宦官,骑马直奔朝阳门。

    只是才离开皇宫,就遇到大股的贼兵,不得不重新回到皇宫。
30#
 楼主| 发表于 2024-7-31 16:22 | 只看该作者
夏完淳嘴里嚼着一根洁白的糖藕,咬的卡里咔嚓的。

    朱媺娖汗流浃背,无数次的怒视夏完淳,却没有办法阻拦他继续弄出响声。

    将近七百余人躲在藏兵洞里,眼看着李闯的贼寇们急火流星一般的向城里冲。

    就在藏兵洞外,站立着三百余身体强壮的精锐贼寇,他们身上穿着的灰色大褂上,写着一个硕大的闯字。

    胸背上有这个字的贼寇,一般都是大顺军中的精锐,也是各个将军的亲卫。

    夏完淳从袖子里又摸出一节糖藕,准备放进嘴里的时候,见朱媺娖哀求的看着他,就把糖藕递给朱媺娖道:“

    尝尝,很不错,从我两个师弟嘴里抢东西很难。”

    朱媺娖惊恐的看着狂欢呐喊的贼兵潮水般的从眼前经过,哪里敢发出半点声响,在她身后,就是自己的弟弟妹妹,母亲,以及一些娇弱的宫娥,宦官,一旦被贼兵们发现,她不敢想象回事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事情出了一点岔子,我们的人来的有些晚,所以呢,就没法子提前让你们出城,不过啊,现在也没有关系,等贼兵们都进城开始抢劫之后,我们就离开。

    城外十五里的地方就有人接应,然后呢,你们就直接去蓝田见我师傅。”

    朱媺娖愤怒的看着夏完淳一个字都不说,不仅仅是她紧紧地闭着嘴巴,藏兵洞里的所有人都是一个模样,就连最小的昭仁公主也把头藏在母亲袁妃的怀里安静的就像是一尊雕塑。

    至于太子,永王,定王三个男子,则汗出如浆,永王甚至尿了出来,濡湿好大一片地面。

    众人在藏兵洞里等待了足足两个时辰,从城外进来的兵马才稍微稀疏了下来。

    夏完淳站在藏兵洞门口,对一个闯王麾下招招手道:“我们的车马呢?”

    那个精壮的汉子就撇撇嘴道:“再等等,等贼寇全部都沉浸在烧杀抢掠的快乐中的时候,我们再离开。”

    夏完淳惊讶的道:“咦?你不是闯王的人?”

    精壮的汉子笑道:“自然不是,只是受命在郝摇旗的麾下干活罢了。”

    “郝摇旗呢?”

    “去了皇宫,他们的大将全部都去了皇宫。”

    夏完淳道:“把车马弄过来,我们现在就走。”

    精壮的汉子见夏完淳执意要走,也就同意了,不一会,就牵来将近两百辆马车。

    看的出来,朱媺娖在玉山院没有白学,这些人上马车的时候非常的有秩序,只要有马车过来,他们就会自然地上去,并不用人指挥。

    等蓝田密谍司的人坐上马车充当车夫离开京城之后,夏完淳就换上了一件很普通的衣衫,一边嚼着糖藕,一边大摇大摆的混进了欢呼闯王进京的人群里去了。

    没错,当李弘基的大军远在天边的时候,这座城里的人对李弘基的称呼就是——流寇!

    等李弘基的大军抵达保定的时候,这座城里的人对李弘基的称谓就变成了——闯贼!

    等李弘基大军包围京城之后,这座城里的人对李弘基的称谓就变成了——义军!

    现在,他们正箪食壶浆摆下香案,迎接闯王,欢庆闯王推翻腐朽的大明,给大家争来一个朗朗的天空。

    说来也怪。

    甲申年三月十八日的天气响晴响晴的。

    原本会弥漫整个春天的风沙今天完全停止了。

    因为要把朱媺娖送出去的缘故,夏完淳没有看见骑马进京的李弘基接受百姓欢呼的模样,随着人群来到了皇宫,只见宫门紧闭,只有几面破烂的旗帜在夕阳下飘拂。

    李弘基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他同样没有着急进宫,而是派遣了几个宦官用梯子进了皇宫,看样子是去找皇帝下最后的命令了。

    夏完淳看的很清楚,跟随在李弘基身边很多人,都是大明的官员……

    他不想多看这群人谄媚的嘴脸,就从最前面的人群里挤出来,回到了自己在京城居住的地方。

    此时,韩陵山还是没有回来。

    他忍不住有些担心,毕竟,李弘基已经包围了皇宫,他不知道韩陵山到时候怎么从皇宫里出来。

    一连派出去三波人去打探,直到天黑都没有回音。

    天亮的时候,夏完淳实在是坐不住了,就准备亲自去找郝摇旗问问,是不是韩陵山出事了。

    才要出门,韩陵山就夹带着一股寒风从外边走了进来。

    “皇帝呢?”

    “自尽了。”

    说完这句话,韩陵山似乎完全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丢下背上的箱子,径直倒在锦榻上开始睡觉。

    夏完淳打开箱子,看到了一份诏,以及一堆装着玺印的盒子。

    他没有看诏,而是熟练地打开玺印盒子,一枚枚的欣赏这些用天下最好的玉石雕刻的玺印。

    皇帝死了,对夏完淳来说——一个时代就这样结束了。

    一个黑衣人推开房门看看夏完淳。

    夏完淳头都不抬的道:“皇帝死了。”

    黑衣人迅速离开了房间,不大功夫,在京城德胜门城楼上,就有一股狼烟冲天而起。

    很快,在地平线上又升起一股狼烟,假如人如果能像苍鹰一般在高空翱翔,那么,他就会看到大地上不断地有狼烟升起,一道道烟柱从京城开始,直奔西安。

    李定国看到狼烟升起,忍不住仰天长啸,他明白,从今日起,所有束缚在他身体上的锁链都会全部去除,从这一刻起,蓝田皇廷才是大明土地上唯一的主宰。

    从密云到京城,也只有两百里之遥,全军奔行到京城之下,两天时间足够了。

    张国凤瞅着狼烟长出了一口气,对李定国道:“我们要抢在云杨之前拿下京城。”

    李定国摩挲一下自己的光头笑道:“云秃还在山东境内,他不可能比我们快。”

    张国凤摇头道:“你忘记了云杨为了抢功,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为了下德州,他硬是下令炮火融城,将好端端的一座城池炸成了废墟。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的大军前进的速度极快,小心他后发先至。”

    李定国笑道:“李弘基的四十六万大军基本上全在京城,你说,他会向哪个方向逃窜?”

    张国凤道:“他只有一个方向可以走,也只有这一个方向能避开我蓝田的威压。”

    李定国大笑道:“山海关!希望李弘基能拿下山海关。”

    在李定国的大笑声中,狼烟继续向西北蔓延。

    云昭看到狼烟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十九日的下午了。

    狼烟出现在眼帘中的时候,玉山院的巨钟开始疯狂地响动。

    所有在玉山的大里长以上官员都在疯狂的向云昭的大房聚集。

    就连玉山院里那些不轻易离开院的老学究们也纷纷乘坐牛车下了玉山。

    等他们齐聚大房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云昭的影子。

    云昭不在,众人又去了张国柱的国相府,同样的,张国柱也不在。

    问过秘,却没有人知道这两人带着侍卫去了哪里。

    云昭垫着脚尖从一颗榆树上折下一个长满榆钱的树枝子,从上面捋下来一把榆钱放进嘴里,然后把树枝递给了张国柱。

    张国柱摘下一朵翠绿的榆钱放进嘴里慢慢嚼着道:“今年的榆钱格外的好吃。”

    云昭笑道:“是啊,就是春天来的有些晚。”

    张国柱道:“闰年罢了,是星象自我纠错的一个过程,明年,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崇祯皇帝死了……”

    云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任何快意的表情,淡淡的就像是在叙述一个事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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