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憋屈和逃亡
过了而立之年,我发现自己活得是一天比一天憋屈。譬如跟老人聊天,他们会向我陈述那一生多舛的浪迹;譬如跟小孩交谈,他们会为我描述一个个乌托邦的未来;譬如跟女人约会,酒吧、茶吧等地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谈判地点,工资、车子、房子、银子等等,都是谈判的重要筹码。我甚至憋屈到,跟我一样际遇的人群都会时不时教我做人的道理,跟我文化水平不等的人,会莫名地强迫我用一种意义去扭曲另一种意义。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一些社恐。我喜欢聚会,我希望大家聊的是菜的味道和酒的浓度,除此之外不再延伸话题;我喜欢旅游,我希望此行跟我交谈的对象是旅游本身,即景区里自然风光,或者是建筑物,或者是动植物。
跟这类人无话可说,跟那类人亦无话可说,现在我能对等交流的就只有隔着屏幕的人,如微信好友,抖音主播等,但我要特别声明,这些屏幕对面的人,主体还得是陌生人,不然我就不敢敞开心扉。我相信多数人的感受是跟我一样的,不然,不会面对面坐在一起也只顾刷抖音、发微信了。
因为受尽了憋屈,我无数次本能地为自己“排忧解难”,沿着矛盾的特殊性原理,发现就我的社交和喜好而言,还是有很多人可以面对面交流的。譬如旅游景区的讲解员,虽然他们在跟我说话,但说的内容是关于景区的,他们的接待工作比较忙,一般情况下,介绍完景区就不会再延伸话题,我就不用被他们“教育”了。譬如科学家,他们只会讲科学原理;譬如作家,他描绘的是文学世界。
基于这样的认知,我的社交圈子主要在景区、文艺界、学术界,如此一来,自己的见闻得以增长,知识面得以拓宽,甚至还一度安慰自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学者,自己就活在离宇宙真理最接近的地方。
想不到,真想不到啊,在佛法之外逍遥了半生,最终依旧被世俗困死。老人,女人,小孩,同等际遇的人,不同文化水平的人……依旧以市井真理一遍遍地教育我。
由此,我想到了蚂蚁这种生物。人类本来好好地坐着,地下的蚂蚁会爬到人类的身上,这时人类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么直接把蚂蚁捏死。
我到底是有多憋屈呀,简直比遇到蚂蚁还要憋屈,面对他们的“教育”时,我是能潇洒离开,还是能把他“捏死”?我只有一次次回应:您说得对!您说得对!您说得对!一边说一边露出笑脸。如果当时对面有镜子,我相信看到这样的笑脸,我自己都会觉得恶心,这不是汉奸面对日本鬼子时的笑脸吗?不是那些跳梁小丑面对高官时的笑脸吗?呸,恶心!
最近在抖音上刷到一段文案,大意是说:真正的高手才不屑跟你交流,你来了,他巴不得你立刻离开,因为你跟他不在一个思维频道上,你还在那里津津乐道地说,就你那点认知,你以为他愿意听吗?
不知道诸君有没有过这样的无奈:刷到某条抖音时,竟不知如何评论。为此,有人留下评论,评论的内容如下:“看了,路过,不评论。”大部分人久久停留,却始终不在评论区留下任何痕迹。
我就经常面对这样的无奈,直到看到一则天文学的栏目。大致是说:宇宙是由多维度空间组成的,思维之所以叫思维,那是因为即便在同一个星球上,思想的维度也是不同的。了解了这些内容,我也慢慢想通了蚂蚁的行为,它是属于二维生物,它的世界只有平面没有高低,由此可见,蚂蚁爬到人的身上这一行为,对它自己而言并不知情,就更别说人类想捏死它的想法了。
这样看来,老人能讲的就只有多舛的浪迹,女人能讲的就只有车子房子银子面子,小孩能讲的就只有乌托邦的未来,跟我一样际遇的人,也就只能用他的道理来教我做人的道理,跟我文化水平不等的人,也就只能用他的意义来定义我的意义。
如今,我能做的只有逃亡,逃到屏幕的对面,逃到某个尚未开发完成的景区,最终逃回自己的内心深处,醉看神仙打架,也看小丑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