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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记忆中的煤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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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 08:3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记忆中的煤油灯

                                                                                                                                  文/露渊






        在我的记忆深处有一盏煤油灯,它很简单,像一个很浅的罐头瓶盖,具体是什么颜色的已经无法辨认。里面有煤油,有一根自制的棉花绳浸透在煤油里,棉花绳的一端放在瓶盖上,像是人的脖子耷拉在某个地方。

        那个年代没有电,煤油灯也很少用,反正天一黑就进屋在炕上躺着,贫困的生活使人们已经习惯了摸黑,尽量不点灯。

        所以大多时候,我最初的记忆就是黑黑的屋子,一家人,一个大土炕。我期盼有月亮的夜晚,并不是怕黑,我喜欢光,说不上为什么,所以从小就爱上了月亮,直到现在也一样。

       冬天的时候还好些,天实在太冷的时候,父亲会给我们加火盆。火盆不大,父亲在院子里点燃柴火,等那些柴火发出霹雳啪啦的声音,再拿到屋子里。柴火冒着火星子很美,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

         煤油灯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使用的,虽然称之为灯,但那光照特别微弱。

        记忆中的第一次点煤油灯,是妹妹出生的那段时间,由于诸多原因母亲身子虚弱,妹妹老是吃不饱,老是哭闹,所以我家的煤油灯时不时地就可以点燃。

         我最初记住的一个词语是奶奶说得灯枯油尽,也是我亲眼所见。浅浅的煤油灯没等到妹妹满月就灯枯油尽了。奶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很好奇,一个劲地缠着她问什么是灯枯油尽?不论奶奶怎么解释我都有问不完的问题,为什么会灯枯油尽?最后奶奶实在是无奈就说,“云朵,你再这样问下去,奶奶也会灯枯油尽了。”我还是问为什么?又为什么?

         最终奶奶拉过我抱在怀里说,“灯枯油尽就是死了的意思,可是如果奶奶灯枯油尽了,我的云朵该怎么办呢?”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难缠,尽管奶奶尽力地解释着,我还是继续着我的为什么,直到父亲说,“云朵不许再问了。”我才闭上嘴巴,假装入睡了。

        我真的睡了,睡梦中到处都是灯,具体说是光,很小的那种,后来我把我的梦说给奶奶听,奶奶说,“我的云朵命好,每一个光点就是我家云朵的命,好多光点就是说我的云朵将来命好路子多。”奶奶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煤油灯换了,换成了一个小铁碗,很小。里面的油也换成了胡麻油,不过还是很少用。那时候的生活很简单,好像吃过饭,趁着天还没黑就上炕睡觉,不管是煤油的还是胡麻油的灯都很少用,几乎不用,在我心里那盏灯,就是个单纯的摆设。

        有一次我跟着父亲去邻村买篦子,还有各种箩筐,从邻村的邻村换回来一盏马灯。具体为什么叫做马灯我问过父亲,父亲说,因为骑着马的时候可以提着灯照亮,就算下雨天也不怕淋灭。可是我家没有马,我们为什么要马灯?就算将来或许我家会有马,我们为什么要在下雨的时候提着灯走路?又去干什么?我总是爱那么没完没了。

        父亲很是无奈,最后无奈地叹口气说,“马灯并不一定是骑着马才能用得上,啥时候都能用,它的优点就是有个灯罩子,不怕风吹雨淋。好了不许再问了。”我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叹口气,把所有的为什么咽下去。

       有一年收麦子的时候,我家马灯终于用上了,可是我们并没有骑马提着马灯。一是我家没有马,二是雨大路也不是太远。

  那年收麦子的时候,雨下得特别多,很多时候都是晚上下,基本不耽误收麦子。都说风是下雨前的兆头,可是那天下雨前没有刮风,导致我家的麦子没有扬出来。虽然说那个年代的人都实诚,可也有小偷。尤其是麦子。只剩下最后一步就可以磨成面粉了,毕竟大多数人家都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有很大的诱惑力。

       我们需要一场大风,把从麦秸秆上碾压下来的麦粒壳吹干净,可是风并不善解人意。就在我们焦急地等待一场大风到来的时候,雨却毫无征兆地来了。

        一开始零零散散,父亲有经验,说这种雨就像我的为什么没完没了,叫我们回家,拿回来些化肥袋子盖麦子堆。因为这时候的麦子,如果淋了雨很快会发芽。我和姐姐还没打算往回走父亲又改主意了,说他自己回去准备,如果雨一直这样下,只靠化肥袋子是没办法保护好麦粒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还好这种天气既不炎热也没有蚊子。我和姐姐最喜欢在这种天气疯玩。

       我们的疯玩是在父亲拿着,床单和化肥袋子到麦场的时候结束的。父亲吩咐我们回家帮母亲喂鸡和羊,回去帮母亲做饭,那时候妹妹很小。

        我们帮着父亲把床单盖在麦粒堆上,最后压上化肥袋子,又用木锨,木杈,扫把压在麦粒堆上,以防刮风。

        父亲说一般下雨的时候很少刮风,确切地说,我们并不期盼一场风的光顾,雨不是很大却已经打湿了麦场,就算这个时候雨停了,又有一场大风来光顾,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把麦粒,借着一场大风而清理出来的。因为不光是地湿了,天也黑了,是那种漆黑。

         那个年代日子虽然苦,但人们思维仿佛也简单,很容易有满足感,就像我们,回家的时候为了不让我们淋雨,父亲给我和姐姐每人折了一把简单的伞。父亲把化肥袋子的一个角折进去,给我们戴在头上,像顶尖尖的帽子。

          漆黑的夜里我们手牵着手一路欢歌,高兴地回家。

         母亲已经做好了饭,听到篱笆墙的声音,屋子里有了微弱的光,我知道那是母亲为了不让我们害怕,特意点了清油灯。

        今晚的饭和往常一样简单,白皮面条饭,里面放了野韭菜,很香,我们一阵狼吞虎咽。

         在我们吃饭期间,母亲已经用盆子盛好了父亲的饭。在这样漆黑的夜里,端着一盆子饭走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母亲出去了,再进来的时候就提着那盏马灯。我这才借着微弱的清油灯,仔细看了看那盏马灯,底座是正方形的空心铁皮制作,煤油就盛在那个空心正方形里。正方形中间有个细小的灯孔,一根细小的棉花捻子,顶着弱弱的光探头探脑。整个灯孔被一个大肚子玻璃罩子套住了,玻璃罩子肚子很大,上面细小,有黑色的烟气从大肚子玻璃罩子里冒出来。

         就在正方形的铁皮壳和大肚玻璃罩子的承接处,有个铁丝做的半长方形的提手。当做提手的铁丝粗细刚刚好,我第一次发现这盏马灯很美,想象着如果给它穿上想象中的裙子,这盏马灯肯定是个美人。

        母亲吩咐我提着马灯,姐姐端着饭盆子,去给父亲送饭。

         这时候的雨越来越大,地面也开始打滑,我们走得很吃力,尤其是姐姐。她双手呈水平状,既要保持饭盆子的平衡,还要注意脚底下的路面是否打滑,还要躲过路面的那些七坑八洼。

         我尽量给姐姐照亮脚下的路,感觉着姐姐端着饭盆子的胳膊,所承受的种种不适应。

        夜很黑,雨也越来越大,从家里到麦场不是很远,而给我的感觉,却像是在经历奶奶讲过的,万里长征的那种苦难。

  一路上我的鞋子被泥巴抢过去无数次,最终我选择用另一只手剥夺了泥巴的权利,直接把鞋子提在手里,让泥巴可望而不可及。

         脚底冰冰凉凉很舒服,泥巴顺着脚趾头缝像个泥鳅,淘气地爬到脚背上。我看到姐姐的眼睛被汗水侵透,只可惜此刻的我没有第三只手,可以去为姐姐擦去眼睛上的汗水。

         也许过于劳累,我们赶到的时候,父亲蜷缩在我家的架子车下面。我的眼睛湿润了,很难想象小小的架子车,是怎样替高大魁梧的父亲遮雨的。

         父亲听到响声,赶紧从架子车下面爬出来说,“这么大的雨还送什么饭呢?”父亲的抱怨声中更多的是关爱,“一顿饭不吃没事的,你们摔倒了咋办?再说淋雨感冒了咋办?”

         姐姐赶紧把饭盆子端过去说,“爹爹你先吃饭吧,还有热气。”架子车很小,只能容下父亲一个人,我和姐姐头上顶着化肥袋子,父亲坐在架子车下面接过饭盆子,又接过马灯,父亲在马灯底座和玻璃罩子接轨处拧了几下,马灯一下子亮了好多。

         我清楚地发现父亲额头边上,有好多被蚊子叮咬的红色的疙瘩。原来蚊子也和人一样是有意识的,它们也知道躲雨。父亲一边快速地吃饭,一边这儿挠挠,那儿挠挠。蚊子不光侵犯了父亲的额头,还有手腕处,脚脖子上,只要是没有遮挡的地方,它们从来不会嫌弃。真的是很可恶,这样的天气又没办法煨蚊烟,父亲只有承受着小小的蚊子对他的任何挑战。

         父亲吃过饭,又把马灯挑亮了一些,吩咐我们尽快回家,父亲说马灯里快没有煤油了。我知道父亲的担忧,如果我家的架子车再大些就好了,我们就可以和父亲作伴了,也不用提着马灯回家再熬煤油了,只可惜架子车实在是太小。

        回家的路不论什么时候,仿佛永远比任何路都短,也许是姐姐拿着空饭盆子,不用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了,所以走得快带动了我。总之我们很快走回了家,漆黑的屋子里母亲听到我们的脚步声,点燃了屋里的清油灯。

         姐姐找了一截树枝子,戳鞋子上的泥巴,我拿着洗脚盆子洗去脚上的泥巴。母亲赶紧把马灯接过去,又拧了一下那个铁丝杆,马灯灭了,整个屋子暗下来,微弱的灯光下我们脱去衣服,疲惫地钻进被窝。

        我们家乡是我上小学的时候通上电的,不久政府部门就给我们发放了灯泡,它高高地挂在屋顶上,不是很亮,但很刺眼。灯泡很小气,只要盯着它看一会,就会让你眼冒金花,甚至是泪流满面。但是它确实很方便,天一黑只需拉一下挂在窗口的绳子,屋顶的灯就亮了。我搞不懂那个绳子和屋顶的灯有什么关系?它们是父子?母子?还是姐妹?

         灯泡一如既往地挂了好多年,只是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它变亮了好多,父亲说从原来的15瓦换成了40瓦,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只是发现自从换了40瓦的灯泡,我家的墙壁都变白了,我们的脸也变白了,真的。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灯的时候不用拉那个窗口的绳子了,只需按一下就行。再后来那个绳子也不见了,那个按钮直接镶在墙壁里。

         直到现在我家那盏马灯仍然挂在西屋墙壁上,虽然被厚厚的尘土裹了好多层,虽然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毫无用处,但是,它是一个时代的记忆,更是我对光的概念最初的理解,也是没有通电以前的年代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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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6 09:18 | 只看该作者
我小的时候,家里也点煤油灯,柴油灯,因为柴油比煤油价格便宜,点柴油灯的时候居多。柴油燃的时候,有油烟,我们的鼻孔因此被熏得黑黑的。那个年代,一到黑天家家户户屋里都是昏暗的。读你的文章,让我回想起了那个贫穷的年代。人们苦中作乐,艰难生活,与现在比已经宛若天上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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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7 08:14 | 只看该作者
高迎春 发表于 2024-8-6 09:18
我小的时候,家里也点煤油灯,柴油灯,因为柴油比煤油价格便宜,点柴油灯的时候居多。柴油燃的时候,有油烟 ...

感谢老师厚爱,那些苦难早已远去,但是细细想来,也正是那些苦难造就了现在的我,感恩鼓励支持,向老师学习,感恩有你,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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