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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缺钱:秋后算账狠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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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0 15:5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立朝数十载,在八十高龄,还能再度为相的蔡京蔡太师,此刻却是像耗光一切的老犬,蜷缩在铺着豹皮垫子的罗汉床上,有气无力地喘息着。
蔡家的儿孙,环绕在蔡京的身边,就连那个跟他爹闹翻的蔡攸,竟然也在其中,而且他还是唉声叹气,最为郁闷的那一个。
“李邦彦,白时中,吴敏,张邦昌!这几个畜生!谁不是咱们家的一条狗!当初为了往上爬,是如何巴结我的,还,还有老爹!”蔡攸瞥了眼蔡京,老头仿佛没有听见,只剩下胸膛微微起伏,活脱一个死人。
蔡攸咬了咬牙,恶狠狠道:“要真是一点人心都没有,非要撕破脸皮,好!老子跟他们折腾到底,大不了我把这些年的事情,全都掀出来,看看谁没脸!要死就一块死,老子活不成,谁也活不了……”
蔡攸还在往下说,突然发现老爹蔡京做起来了。
没错,刚刚还气若游丝的蔡京,竟然在他的这高论之下,坐了起来。
蔡攸的威力,简直堪比神医。
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时,蔡京突然扯着嗓子,嘶声道:“杀!快把他杀了!”
幼子蔡修听到老爹的呐喊,大惊失色,慌忙过来,扶住了老爹,颤抖道:“爹,您老有什么吩咐?”
蔡京呼哧呼哧喘息,一双老眼,死死盯着蔡攸,从眼眸之中,喷出怒火,简直要把这个儿子给烧成灰!
奈何他到底是太老了,根本做不了什么,只能无能狂怒。
“去,割了他的脑袋,不然咱们都会死的,你们也跑不掉,谁都跑不掉!”
蔡攸被骂得也急了,干什么啊?怎么老针对我啊?
“爹,您可真是老糊涂了,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在这个生死关头,还要相互扶持。您老为官的时间是不短,可孩儿也算掌过大权,朝中被我提拔的官吏也不少。我这里有一份名册,如果真把我逼急了,我就公布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想杀我们蔡家,没有那么容易!”
蔡攸转向自己的兄弟和侄子,朗声道:“你们别怕,怕也没用,我这几天已经布置好了,谁想咱们死,他们也要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活!”
蔡攸侃侃而谈,兄弟和侄子们将信将疑,再看老蔡京,此刻已经气得翻白眼,蔡修拼命拍打后背,又是喂水,又是呼唤,才让老蔡京恢复过来。
他扭头对着蔡攸破口大骂,“你还有脸胡说八道!要不是你撺掇太上皇南下,恶了官家,咱们家能被牵连吗?你本来都破家出门,不算蔡家人了,大不了我们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交给陛下谢罪,也好过全家跟着你一起完蛋!”
他这么一骂,其他几个兄弟也不客气了,一时之间,蔡攸成了众矢之的。
“好啊!你们都奔着我来了,老子不管了!”
他甩袖子就往外面走,蔡京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而后转头对着几个儿孙叹息道:“你们别听他的,事到如今,咱们都是砧板上的肉,越是折腾,死的就越惨。”
蔡京冷笑:“官家正月十五,在福宁殿宴请宰执,骂了几个人,又赞了几个人,还放出了张悫……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
蔡修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苦兮兮道:“爹,孩儿蠢笨,哪里懂天子手段。”
蔡京看了看这个儿子,反而笑了。
“不懂也许是你的福气啊!”蔡京勉强昂起苍老的头颅,对着儿孙们道:“官家借着这段时间,已经收拢人心,李邦彦,白时中那几个人都改换门庭,成了天子心腹。蔡攸那个蠢材,还想着把以往的事情抖出来,真是蠢笨如牛,不可救药!”
这些儿孙虽然不算绝顶聪明,可也听懂了。
天子提前收拢人心,然后追查主和派,而蔡家是官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的。这个煊赫了几十年的家族,终于走到头了。
……
“官家,奴婢真是服气了,论起攀扯陷害,奴婢真是自愧弗如。能把赵明诚办成蔡京的同党,张悫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朱拱之不停摇头感叹。
赵桓可没在乎这些,他只是淡淡道:“蔡家能有多少钱?”
“蔡家?那可太多了,只怕上千万两都不止啊!”
赵桓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种老将军到了洛阳吧?”
朱拱之点头,“是,算日子应该前天就到了。”
赵桓感叹道:“想用西军这帮大爷,没钱可不行啊!蔡京,李彦,梁师成,朱勔,该办的一个也别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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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0 17:30 | 只看该作者
“朱大官,你坐过来。”
赵桓拉着朱拱之坐在身边,又捧起一个碗,里面装了几颗元宵。朱拱之捧着碗,哭笑不得,又十足委屈,赵桓请了群臣一次,结果元宵做多了一些,连着好几顿了,光吃元宵,弄得他都有点反酸水。
“官家,要奴婢说,您真的不用这么委屈自己,不说别的,这几个人的家抄了,老种相公的勤王之师到了,开封的难也就解了。固然离着击退金贼,恢复就山河,还有不少功夫。但是容奴婢说句逾越的话,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委屈了官家啊!”
赵桓认真点头,“真是好话,听着也舒心,可你还不知道。”
“官家有什么要指点的?”
赵桓摇头,“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就是有点怕。”
“怕?”朱拱之面色苍白,忧心道:“官家,您这么说,奴婢就更战战兢兢,连元宵都吃不下去了。”
赵桓失笑,“朱大官,你说朕这个皇帝,名为天下之主,可朕手里有多少权力,又能说了算多少事情?”
朱拱之真的吓到了,这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又有人要架空天子?自己的皇城司没有察觉?
莫非要问罪不成?
这碗元宵不会是断头饭吧?
朱拱之老脸都绿了,赵桓看出来,连忙摆手,“你别瞎想了,没有别的意思。朕就是感叹,其实皇帝权柄,到了太上皇那里,就不剩什么了。加上他又是个没胆子的,朕过去三言两语,就拿回了主动,让朝臣服从朕的指挥调度。”
“说穿了,大宋的皇权,就是一个破屋子,不堪一击……同样的道理,皇帝如此,下面的宰执相公,领兵大将,他们又有多大的权柄?就像肩负厚望的种老将军,他真能摆平手下诸将吗?西军上下,能都听他的调度吗?还有,如果朕没记错,今年种老将军也七十五了,常年征战,他的身体能承受得起吗?”
朱拱之到底也不是傻瓜,他明白了赵桓的意思。
大宋的弱,是从上到下的。
皇帝不行,自然就文恬武嬉,地方官吏贪墨无度,军中糜烂不堪。
就算号称精锐的西军,也不过是因为常年跟西夏作战,还保留了一丝野蛮罢了。可西夏这些年,同样堕落得厉害,西军究竟还有几分战斗力,就真的不好说了。
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哪怕是种家军的核心精锐,如果不给赏赐,在放了一轮弓弩之后,可是会掉头就跑的。
纲纪荡然,可不只是朝堂这么简单。
“官家怕是担心老种相公,没法约束部下吧?”朱拱之终于缓缓道。
赵桓颔首,“把江山社稷,寄托在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身上,这本身就很荒唐。而这个老人手上的资源还不是那么充裕,这就更荒唐了。”
朱拱之眉头挑了挑,“官家,奴婢明白了,您是想给老将军送去一些支持?”
赵桓点头,“官职权力我都给了,可皇帝不差饿兵,粮饷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家勤王,还要耗费种家的家产吧?”
朱拱之眼珠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官家,您知道交子不?”
赵桓哂笑道:“朱大官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交子不是早就废除了吗?”
朱拱之嘿嘿道:“交子虽然废除了,可是还设置了钱引啊!”
赵桓是真的气笑了,“钱引和交子有什么区别?”
朱拱之绷着脸,沉声道:“交子是按照贯计算的,钱引用缗!”
赵桓直接翻白眼了,法币变金圆券,能有多大差别?现在一缗钱引,也就一百文钱不到。如果拿这个给老种充当军饷,万一西军大爷们闹起来,没准勤王不成,直接杀进京城,砍了狗皇帝,夺了鸟位呢!
这老太监就出不来好主意!
“官家,您先别急,奴婢是这么想的,不管是钱引还是交子,都不能充当军饷,不然西军一定大乱。但是呢,这东西也不是没用,有好些人还垂涎三尺呢!如果官家放心,就让奴婢去办,让几个商人买扑钱引的发行之权。但是呢,要让他们先给种老将军筹措一批军饷,要真金白银。”
赵桓哼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即便能行,日后也要超发钱引,把花的钱十倍赚回来!”
朱拱之憨厚笑道:“皇爷圣明,可奴婢觉得,这就是个权宜之计。先把这一关冲过去。至于商人超发钱引,弄出来祸事……到时候不妨砍几颗脑袋,咱大宋不杀士人,不能随意杀武夫,难不成连商人还不能杀吗?”
老太监说得轻松,而赵桓的心一阵紧缩,半晌之后,缓缓纾解,竟不愿多说,只是低头猛吃冰凉的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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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0 17:36 | 只看该作者
大宋的弱,是从上到下的。
皇帝不行,自然就文恬武嬉,地方官吏贪墨无度,军中糜烂不堪。
就算号称精锐的西军,也不过是因为常年跟西夏作战,还保留了一丝野蛮罢了。可西夏这些年,同样堕落得厉害,西军究竟还有几分战斗力,就真的不好说了。
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哪怕是种家军的核心精锐,如果不给赏赐,在放了一轮弓弩之后,可是会掉头就跑的。
纲纪荡然,可不只是朝堂这么简单。
“官家怕是担心老种相公,没法约束部下吧?”朱拱之终于缓缓道。
赵桓颔首,“把江山社稷,寄托在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身上,这本身就很荒唐。而这个老人手上的资源还不是那么充裕,这就更荒唐了。”
朱拱之眉头挑了挑,“官家,奴婢明白了,您是想给老将军送去一些支持?”
赵桓点头,“官职权力我都给了,可皇帝不差饿兵,粮饷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家勤王,还要耗费种家的家产吧?”
朱拱之眼珠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官家,您知道交子不?”
赵桓哂笑道:“朱大官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交子不是早就废除了吗?”
朱拱之嘿嘿道:“交子虽然废除了,可是还设置了钱引啊!”
赵桓是真的气笑了,“钱引和交子有什么区别?”
朱拱之绷着脸,沉声道:“交子是按照贯计算的,钱引用缗!”
赵桓直接翻白眼了,法币变金圆券,能有多大差别?现在一缗钱引,也就一百文钱不到。如果拿这个给老种充当军饷,万一西军大爷们闹起来,没准勤王不成,直接杀进京城,砍了狗皇帝,夺了鸟位呢!
这老太监就出不来好主意!
“官家,您先别急,奴婢是这么想的,不管是钱引还是交子,都不能充当军饷,不然西军一定大乱。但是呢,这东西也不是没用,有好些人还垂涎三尺呢!如果官家放心,就让奴婢去办,让几个商人买扑钱引的发行之权。但是呢,要让他们先给种老将军筹措一批军饷,要真金白银。”
赵桓哼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即便能行,日后也要超发钱引,把花的钱十倍赚回来!”
朱拱之憨厚笑道:“皇爷圣明,可奴婢觉得,这就是个权宜之计。先把这一关冲过去。至于商人超发钱引,弄出来祸事……到时候不妨砍几颗脑袋,咱大宋不杀士人,不能随意杀武夫,难不成连商人还不能杀吗?”
老太监说得轻松,而赵桓的心一阵紧缩,半晌之后,缓缓纾解,竟不愿多说,只是低头猛吃冰凉的元宵。
……
西京洛阳,长久以来,都是大宋的第二都城。
新旧党争最激烈的时候,富弼、文彦博、司马光,这些鼎鼎大名的老臣,齐集洛阳,组成耆英社,一起抗衡新党,双方斗得不亦乐乎。
可是不论什么风云人物,都扛不住岁月侵袭,当年新党之中的小字辈,蔡京蔡太师都八十了,耆英社诸公,早就成了一堆白骨,等着盗墓小哥光顾。
洛阳也渐渐失去了当年的热闹,只不过这一次洛阳又因为一个老人,沸腾起来。
种师道!
可以说是大宋硕果仅存的名将,老爷子今年虚岁七十六,须发皆白,好在精气神十足,腰背笔直,声若洪钟,虎虽老,威尚存!
老将统御勤王之师,到了洛阳。
数百官吏士绅,一起跪倒,迎接种师道。
“老相公,大宋江山就看您了!”
“挽救社稷,驱逐金贼,还天下太平啊!”
“老将虎威,此战必胜!”
……
一片赞许声中,几位上了年纪的士绅代表,到了种师道面前,双膝跪倒,奉上厚礼。
五万缗钱,三千石军粮,一千只肥羊,另外还有丝绸布匹,充作军用。
种师道接过礼单,只是粗略浏览,便哈哈大笑。
“洛阳父老厚爱,老朽心领了,请大家放心,老朽这次奉旨勤王,必定痛击金贼,不胜不归!”
种师道说完之后,又引来了一阵集体膜拜。
就这样,在百姓注视之下,勤王之师在洛阳之外,暂时驻扎。
士兵们杀羊煮肉,大吃大喝,好不快活。
可在这一片欢乐之中,也有不和谐的因素,一个比老种年轻得多的将军,名叫姚平仲,满脸鄙夷,“什么犒赏三军,分明是怕我们进城!堂堂勤王之师,被人像贼一样防着,真不知道我们进京还有什么意思!”
“伯父,依照小侄的意思,咱们先屯扎洛阳,等待后续兵马汇合,然后再一起进京,也不迟啊?”
种师道笑容不减,却又叹道:“姚贤侄,你说的不错,可金人大军围城,朝廷危如累卵,身为臣子,理当奋不顾身,及早救援。还有,咱们统御大军前来,金人并不知道虚实,假如我们裹足不前,反而让金人看出了虚实,你说呢?”
姚平仲眉头挑了挑,突然笑道:“您老人家说了,小侄还有什么话讲,全都听您的,我这就去安排。”
姚平仲走了,种师道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愁云。
老将军奉命勤王,只不过前面由于燕山府兵败,种师道已经处于隐退状态,身边无兵可用,他紧急勤王,带领的人马是姚平仲的七千骑兵。
所以说种师道名义上是统帅,可实际的兵权掌握在姚平仲的手里。
在刘法、刘仲武等人去世之后,西军当中,首推种家,其次就是姚家。种家不论势力还是威望,都远在姚家之上,可问题是种家兄弟全都年迈。
苍老的狮王,不过曾经多辉煌,到了年老的时候,就会面临新的雄狮挑战!
本应同心同德的勤王行动,竟然一开始,就是两大将门的斗法,这大宋的内斗传统,还真是阴魂不散。
果不其然,就在第二天,从军营中竟然传出缺少草料的消息,一百多名士兵围殴洛阳官吏,打伤了十多人。
闹响!
军中最恶心的情况出现了,种师道不敢怠慢,急忙到了军营。
姚平仲早就来了,他满脸懊恼,气得破口大骂,“伯父,这帮畜生简直不知道轻重缓急,一个个都掉钱眼里了,我把他们都拿下了,就等着伯父发落。”
种师道微微一笑,“贤侄,别生气,将士们日子过得苦,老夫也知道。你瞧瞧,我这就给大家伙送钱来了!”
种师道拍了拍自己的腰包,然后大摇大摆,在姚平仲吃惊的目光中,旁若无人,进入了军营……
第53章 百万西军救官家
种师道迈着虎步,到了军营之中,没走多远,地上散乱的车辆军械,就让老头一皱眉。
几十年前的西军,以严谨勇敢著称。
这些西北的汉子,一手持刀,一手锄头,提着脑袋战斗,拿一条命去拼。从西夏人手里硬生生抢夺土地,修建堡垒,耕种、战斗、繁衍生息,屈指算起来,已经经过了四五代人。
虽然依旧比其他宋军凶悍得多,但士兵娇狂,军纪荡然,已经非常严重。
勤王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敢闹饷,也真是狗胆包天。
种师道进了军营,直接下令,让所有人集结起来,此刻姚平仲也早就跟过来了。论辈分,种师道是他的长辈,论官职,老种是御营司副使,是官家任命的勤王重臣,能自行募兵征粮,俨然一个“二皇上”。
从哪个角度看,老种都压了他一头。
可唯独一样,这些兵是他的亲信,你种老相公说话还不管用。
姚平仲也不完全是傻子,该给的面子,他是会给的,但是也别想拿我当好欺负的。
“世伯,小侄已经抓了闹事的五百多人,只要您老一声令下,立刻就把他们都砍了,让这帮畜生知道军法的厉害!”
姚平仲杀气腾腾,种师道却是无动于衷,只是心里好笑……你个小崽子还敢跟我玩手段?你爹都不行呢!
一共七千多人,你一张口就杀五百,怎么不让老夫直接解散兵马算了!
种师道笑道:“贤侄,法理无外人情,老夫要跟弟兄们说两句心里话,你总不会不让吧?”
姚平仲吸口气,他当然不想种师道直接跟士兵沟通,但却也没有办法。
“世伯,正需要您老教训他们呢!”
种师道微微摇头,他大步走到了中间的高台上,俯视了黑压压的一圈人。
“弟兄们,将士们,你们之中,有不少人都听说过老夫,我叫种师道,今年七十有六,一条腿踏进棺材,是个糟老头子,前几年的时候,攻打燕山府,打了败仗,屁滚尿流回来了,连官职都丢了,我本以为会隐居乡下,终老一生,再也不会出来领兵丢人了。”
“可万万没有料到,才几年的功夫,我又要披挂上阵,跟着你们一起杀敌,大家伙说说,老朽还配领兵吗?”
种师道姿态如此之低,没有问罪,反而自省起来。
哪怕不是老种的嫡系部下,可也听过老种威名,甚至跟随老种打过仗,在场大多数的将士,都是同情种师道的。
姚平仲站出来,愤然道:“世伯,燕山府之败,全都坏在了童贯身上!那个老阉狗哪里懂用兵,您老的谏言他又不听,仓促迎战,不丢盔弃甲才怪!”
种师道含笑,“多谢贤侄夸奖,老夫愧不敢当。不过你提到了童贯,倒是想问问大家伙,童贯何在?”
姚平仲咧嘴道:“这个……早就从京城传出了消息,已经被官家斩首了。”
“嗯!”种师道颔首,“贤侄,你以为官家这一手如何?”
姚平仲深吸口气,咧嘴笑道:“杀伐果断,霹雷天惊!”
种师道抚掌大笑,用力道:“说得好!官家是去年腊月二十三继位的,转过年,就斩杀童贯,整顿朝纲,戍守开封,明君气象,非比寻常啊!”
种师道激动地从土台下来,走到了士兵中间,凝视着一张张面孔,慨然长叹。
“老夫比你们大家伙都多活了几十年,自从仁宗皇帝以来,我大宋天子一向修文德以来远人。中间纵然有沙场建功的机会,也因为朝中倾轧,反反复复,寒了不少勇士之心。大家伙从军当兵,想的也不是什么封妻荫子,报国留名。很多人就是为了一口饭吃,天子不差饿兵,想要让我打仗卖命,先拿出钱来。”
种师道多少年的老行伍,剖析人心,一针见血。
许多士兵情不自禁低下了头。
可也有人不服气,我就是这么想的,有错吗?
“弟兄们,老夫都这把年纪,不会骗你们了。眼下是我大宋山河破碎,风雨飘摇的要命关头。官家又是大开大合,有为之君。对武人来说,是最好的建功立业的时候。倘若老夫能年轻二十岁,必然想着战场杀敌,拼一个封妻荫子!”
“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能进京勤王,击退金人,立刻就会得到天子赏识,从此平步青云,不可限量。弟兄们应该想得清楚,这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也不可能什么都准备齐全了,天下没有必胜的仗,这个关头闹饷,着实不应该!”
以老种的身份,姿态这么低,很多人已经在心里认可了。
姚平仲看得明白,他也不能拦着了,只能再想办法吧!
“世伯,您老人家说得对,咱们现在就点兵出征,跟金贼拼了!”
“好汉子!”种师道立刻大赞,“不愧是将门虎子,有胆气!只不过金人有好几万,咱们仓促进军,怕不是金人对手,勤王不成,反害了弟兄们性命,老夫于心不忍。”
种师道把话拉回来了,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份东西,高高举起。
“弟兄们,这是洛阳最大柜房开的银票,说实话,老夫也不知道这东西能换多少银子,咱们就在这里等着,让柜房把钱送来。”
说完,种师道竟然直接席地而坐,眯起眼睛等着。
这帮人可都傻了,尤其是姚平仲,画大饼,封妻荫子,这一套他不陌生,甚至也不在乎,毕竟好话谁都会说,等冷静下来,大家伙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可真金白银拿出来,事情就不一样了。
问题是这几张纸,能管用吗?
不到一刻钟之后,营门外竟然出现了车马声,转眼之间,就有五辆马车赶来。为首是个青衣小帽的商人,他到了老种面前,老老实实跪倒。
“奉官家旨意,第一批五万两军饷悉数送到,请种老相公查验!”
种师道哈哈大笑,“官家果然守信,老夫先拜谢天恩!”
种师道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对着所有将士道:“我老了,眼睛也花了,你们挨个过来领钱,一人十两,谁也别拿少了。”
听到这话,没人不心动。
这可是钱啊,还是白花花的银子,谁能不心动。
可他们也清楚,自己都是姚家的兵,越过主将,去拿别人的钱,那可是不对的。大家伙都眼巴眼望,瞧着姚平仲。
享受着万众瞩目的姚平仲虽然一肚子气,却也知道没法拒绝。
他能不让这帮孙子发财吗?
要是挡了他们的财路,信不信到了战场上,没准就来一支冷箭,然后就光荣殉国了。西军的这帮孙子,没有什么不敢干的。
姚平仲在心里骂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点头。
按捺不住的众人嗷嗷怪叫,扑了上来。
大家伙吵吵嚷嚷,就像是过年。
每人十两,一分一毫都不少。
从上午一直到了黄昏,总算发完了,每个人喜笑颜开,欢欣鼓舞。好话再多,也不如银子管用!
“世伯,您老人家真是厉害,够小侄学一辈子了,咱们明天就出征?”姚平仲强作欢颜。
种师道摇头,“不忙,还有一件事。”
姚平仲从种师道的眼角看出了一丝杀机,感觉到不妙,“世伯,还有什么事情?”
“自然是那些闹饷造反的乱臣贼子,贤侄,你不会包庇他们吧?”种师道笑吟吟的。
在这一刻,种师道自信满满,气势骇人。那个纵横沙场几十年的老种相公活过来了,而相比之下,姚平仲不值一提。
十两银子,差不多是一年的军饷。
跟着老种相公难道不香吗?
姚平仲清醒了,原来小丑竟然是自己!
还能怎么办?
除了顺从,别无他法。
掌握了大局之后,种师道果断审问,从数百人之中,甄别出十五个闹饷主谋,悉数砍头。
“人死不结仇,给他们每人家里五十两银子,这钱算老夫的。”种师道又道:“身为统帅,御下不严,老夫自领二十军棍。姚贤侄,你也领十军棍吧!”
怎么,还要打棍子?
种师道不惯着姚平仲,他直接在所有士兵面前,露出了脊背……
军棍这个东西,属于薛定谔的,不在数量多少,只看想打到什么效果……二十军棍之后,种师道后背染血,但老头脊背笔直,目光炯炯,简直更精神了。
“传我的命令,多打旗号,制造声势,告诉沿途州城百姓。咱们西军进京勤王!”
“百万西军,要跟金贼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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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1 23:07 | 只看该作者
韩世忠虽然一身毛病,但到底是个知进退,懂轻重的人。而且忠心耿耿,丝毫不用怀疑。加之二十年的军旅生涯,才堪大任。

    倘若这时候岳飞在开封,赵桓还真没法把御营托付给他,没法子,名将也需要历练。到目前为止,赵桓手里掌握的消息来看,岳飞已经不出意外跟两个上官闹翻了。

    第一个是刘浩,第二个就是老种。

    不过想想岳飞历史上的经历,赵桓也不意外,刘浩小人,如何能驾驭猛士?至于老种,年轻二十年,或许还可以,现在却是不行了。

    问题落到了赵桓身上,他有本事驾驭吗?

    还真不好说。

    所以才会把韩世忠捧起来,作为第一心腹吧!

    赵桓沉吟片刻,便不再多想,他让韩世忠陪着,先去了医馆。

    只不过赵桓也没往救治的区域凑热闹,他来到了养病的区域,这里原是太学之外的一片区域,房舍不大,但十分讲究,也干净幽静,适合养病。

    赵桓此来,让里面的将士吓了一跳。

    吴元丰挣扎着要坐起来给官家施礼,赵桓亲手把他按住。

    “按理说朕不该过来添乱的,可有些话又不能不说,你们只管好好养伤,这一次所有参战将士,都能领三个月军饷,有功将士,还有赏赐,斩首一级,赏银五十两。另外根据战场表现,也有重赏。”

    赵桓笑道:“吴元丰,你有破营先登之功,擢升为御营前军统领,赐银一千两……对了,你成亲没有?”

    吴元丰老脸一红,“官家,臣,臣是师父收养的孤儿,连家人都没有,更别提成亲了。”

    赵桓回头,看了眼韩世忠,“这就是你的事情了,回头让尊夫人帮着说媒,给他找个好姑娘,成亲的时候,朕还要去讨一杯酒水。”

    韩世忠连连点头,吴元丰激动地眼圈泛红,“官家天恩,臣就算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

    赵桓含笑,“别说这些了,好好养伤。光是这些赏赐,还远远不够,朕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一切后顾之忧,让弟兄们安心为国效力。至于具体措施,朕暂时不透露了,不过你们放心,肯定让大家伙满意。”

    赵桓从吴元丰的院子出来,又陆续看了几个院子,每个院子都有十来个伤兵修养。

    包括牛英,也不例外,赵桓来的时候,和尚正给他换药呢!

    “辛苦大师了!”

    赵桓微笑着道谢。

    和尚连忙躬身,“多谢官家过问,出家人治病救人,哪里谈得上辛苦,倒是将士们为国杀敌,不避刀枪,才是真的忠勇无双,可歌可泣!”

    赵桓笑道:“听大师谈吐,看大师治伤手法,不像是普通人啊?”

    和尚忙道:“官家谬赞了,小僧年轻时候读过书,却无福科举,后来病了一场,所幸被相国寺的师父们救下了,小僧就留在庙里,读了些医书,渐渐给穷苦人看病,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年了。”

    赵桓微微思忖,感叹道:“不能为良相,就为良医,大师慈悲啊!”赵桓说着,又把目光放在了牛英身上,“怎么样了?”

    牛英忙道:“官家放心,大师说俺是贼骨头,好得快。可就是养伤太闷了,要是有点酒肉,再有个唱曲的就好哩!”

    韩世忠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腿都折了,还贼心不死!真真是个泼才!”

    牛英吓得一缩脖子。

    赵桓倒是注意到了,“唱曲的没有,不过朕回头会安排一些教书先生过来,让你们利用这段时间,读书识字。”

    “什么?”

    牛英吓得叫了出来,被韩世忠瞪了一眼,他连忙闭上了嘴巴,可眼神里面满是惶恐。让他读书,爷这辈子听到这俩字就头疼啊!

    一想到满嘴之乎者也的大头巾,牛英宁愿提着斧子跟金人再去拼命!

    他傻傻看着赵桓,拼命摇头,一副哀求的可怜样儿。

    不过赵桓却丝毫不打算放过他。

    “御营司是以后抗金主力,军中文书往来,粮饷军械,作战任务,军情谍报……都要靠文字传递,身为将领,不识字是不行的,朕一定给你们安排先生。而且职位越高,读书就要越多,以后御营司要有规矩,不读书,不识字的,不能升官!”

    这下子别说牛英,就连韩世忠都傻了。

    “官家,那个臣不用读书吧?”

    赵桓看了眼韩世忠,呵呵一笑,“良臣,回头朕让李相公专门教导你,然后或是十天,或是半月,给朕递一篇读书心得,朕给你批阅,这样一来,你也算是天子门生了!”

    韩世忠的眼睛瞪得跟牛似的!

    要命了!

    活不成了!

    让他读书,还要写心得,怎么不杀了他啊?

    韩世忠跟死了亲爹似的,倒是让牛英幸灾乐祸,高声叫道:“大师,下次换药的时候,把三字经拿来,俺要当读书人了!”

    ……

    抛开了要求大老粗读书这种惊悚的事情之外,赵桓的赏赐还是相当丰厚的,最最关键,御营司刚刚组建,从上到下,如臂使指,所有的赏赐,几乎都能落实到每一个士兵头上。

    捧着沉甸甸的赏银,大家伙无疑是心满意足。

    再看看身边的一些人,前几天还在一起杀敌,现在却已经提拔为官,俯视自己了,就更激起了士兵们的进取之心。

    除了针对将士的赏赐,这一次能守住开封,也是无数百姓的功劳,赵桓也是有所准备的,因为涉及人数太多,还需要一些时候筹备。

    赏功罚过,真正的重头戏,却也来了。

    “自金贼入寇以来,国家丧乱,社稷危急。朝野上下,有挺身卫国者,有舍命杀敌者,官宦百姓,士农工商,三教九流,贩夫走卒,皆切齿痛恨金贼,恨不能尽数诛之。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朝廷之大,岂无贤良!牟驼岗之役,军民人等,同心同德,共击金贼,举国振奋。”

    “然则去岁至今,国家板荡,奸佞现形,宵小之徒,朕欲容之,苍天不容!有罪之人:一曰畏敌避战,鼓吹议和,动摇军心,扰乱社稷,此辈包括蔡京、蔡攸、朱勔、李彦、梁师成等等。二曰为敌鼓吹,暗中结党营私,名为议和,实则苟且偷安,辜负国恩,如赵明诚,刘跂等等。三曰出卖军情,甘做汉奸,罪孽滔天,如李邺之辈。四曰投降金贼,甘为爪牙,阴谋大宋,罄竹难书,如刘豫之徒……”

    赵桓颁布旨意,钦定罪状,这下子所有人都清楚了,算总账的时间到了。

    不出意外,赵桓将审讯地点放在了东华门外。

    在过去的时间里,不断有刻满阵亡将士名录的石碑竖起,每一面石碑都象征着为国而死的忠魂猛士。

    他们流芳万古,受百姓敬仰。

    而在这些英雄的面前,审问宵小罪人,更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赵桓要的不是单纯的诛杀。

    否则的话,大可以把人头砍下来,拿头骨做成器皿,白天当酒壶,晚上当夜壶……对不起,只是泄私愤而已。

    赵桓想要的是彻彻底底的审判。

    通过一场公开大审,将大宋的颓靡一扫而光,坚定人心,明确是非,继往开来……

    被赋予如此之多的意涵,赵桓自然不会马虎,实际上早就开始布置了,如今只是借着胜利的东风,顺势抛出来。

    让赵桓意外的却是这一场审判,得到的回应,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人山人海,已经不足以形容。

    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目之所及,全都是人。

    只不过来的人虽然多,但却没有多少声音,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努力盯着,最先被推上来的是蔡京、蔡攸父子。

    人群之中,有了动静。

    原来那个头发胡子都雪白雪白的,缩成一个大虾模样的老者,就是蔡太师,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啊!

    还有蔡攸,白白长了个好面皮,心却是黑的,还打算带着太上皇逃跑哩!

    朱勔,李彦,梁师成,没有一个好东西!

    相比这些大奸大恶,当赵明诚被推上来的时候,人群之中的叫骂达到了高峰!

    名门之后,宰相之子!

    呸!

    易安居士也是倒了霉,怎么就嫁了个没骨气的软蛋!

    赵明诚这些日子一直疯疯癫癫的,大小便都失了禁,弄得满身都是,狼狈到了极点。

    难道这样还不能躲过去吗?

    浑浊的眼睛终于清澈了一些,可排山倒海的咒骂随之而来,他痛苦纠结,伸长脖子,大口喘息,仿佛一条离了水的鱼,无所遁形。就在马车停下的刹那,恐惧到达了,赵明诚的眼睛瞪到最大!

    “什么都完了!”

    赵明诚一声悲惨的哀嚎,顺着嘴角流出绿色的液体,还没等到审判,人就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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