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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弯曲的山路铺满了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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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15 15:3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唐僧没有肉 于 2024-10-15 15:32 编辑

这是一条进山的小路,狭窄崎岖,曲曲弯弯,似一条蛇昂着头缓缓地爬向山根。
  
  四十年过去了,小路依然那么窄,那么陡,处处有深深浅浅的车辙印,处处有裸露的石板、石块,稍不留神就会绊一脚。对于平时运动量不大的我来说,爬山原本就有些胆怯,而各种农用车碾出的沟坎和疙疙瘩瘩的石头更是让我腿软。
  
  我是利用周末回老家看望老爹的,正赶上农忙,便帮他上山拾棉花。
  
  棉花地就在山根,离村子大约两三里地。我索性步行沿着山路一路上坡。除了留意脚下的沟坎和石头,我的目光时时被小路两旁的野花、野果、野草和灌木所吸引。
  
  路两旁是高高低低的地堰,地堰上除了黄色的山菊花还时时见到藤蔓长长叶子已呈秋态的“野西瓜”,我们当地人好像叫它“马包蛋子”“泡瓜”或者“屎瓜”吧,屎瓜的名字虽然不好听,但熟透了却极香甜。即使不吃摘几个单纯拿在手里把玩也挺有趣,青莹莹,圆润润,软糯糯,越揉捏越便软糯一股山野清香气从满手里弥散开来。
  
  除了泡瓜,地堰上还随处可见地梢瓜。这是学名,我们当地是不叫这个名字的,但确切叫什么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好像叫“羊瓢”(音)——毕竟我离开山野已经三十多年,烂漫的少年时代也早已抛弃我接近四十年。地梢瓜的叶子细细长长很像小桃树的叶,但它是草本藤生,无法像桃树一样挺起身子。它的果实长长的,有点像奶奶纺车上摘下来的胖乎乎的线锤子,两头尖尖中间鼓起,青绿莹莹煞是可爱。摘下来时瓜蒂便会冒出乳白的汁液,那颜色那质感像极了牛羊奶,也难怪有地方称它为“羊奶奶”或者“羊奶子”。鲜嫩的地梢瓜有股淡淡的甜味,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山野里疯玩或者割草时经常吃,要是谁发现了便得了宝贝似的大呼小叫,然后在众人的艳羡中嚼在嘴里弄得嘴唇一圈白色奶痕。但到了秋天,地梢瓜熟透了就没法再吃,剥开皮里面全是白色的纤维(种子),有点像玻璃丝。
  
  走在弯曲的山路上,望着高高的地堰、杂草及胡乱堆放的玉米秸秆,望着前方莽苍苍的青山,我的心思一下子飞到四十年前。
  
  那时我和小伙伴们都是爹娘嘴里的“皮贼”“山猴子”和“吃鞋虎”——因为成天疯跑,娘做的布鞋根本不耐穿,十天半个月就让我们跑成了老虎大张嘴,所以她们骂我们简直是“吃鞋”!
  
  这条进山的小路我们几乎天天走。不要说星期天,就是平时放了学天还没黑,我们一声吆喝就跑成一溜烟往山上奔。
  
  我们去逮蝎子、打柏籽,挖远志和骨骨草,柏籽、远志和骨骨草晒干了,蝎子攒了一瓶子,我们便兴冲冲跑到五里外的采购站去卖钱。
  
  因为逮蝎子挖草药可没少弄坏了人家的地堰,回家吃饭时常听到男人或者女人们骂街的声音。我们当然知道人家骂什么,于是端起碗来遮住脸,为了憋住笑胡乱把窝头填进嘴巴里。
  
  我们偷山杏,偷苹果,偷西瓜、甜瓜和面瓜,偷根本就不熟当然也就没法吃的生柿子,有时甚至偷核桃装进口袋里当作打仗的武器。惹得看山的老头远远望见我们便如临大敌,我们上了山不一会儿便被他扛着铁锨一路高骂撵得满山跑。我们吹嘘自己是兔子的老祖宗,正是我们把看山老头练得腿脚兔子一样快。有一次偷苹果竟然被看园子的中年妇女追过两个山头一直撵到学校里。
  
  在学校里当然逃脱不了被老师狠狠揍一顿,回到家又被爹娘的棍棒笤帚疙瘩复习了一次!
  
  转眼三四十年过去了,小路还是那条小路,山也还是那座山。可是当年的小伙伴们都去了哪里?
  
  我离开了家,他们也都离开家,东南西北,像候鸟随季节迁徙。
  
  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家,肩膀上都有这样那样的担子。
  
  人到中年,忙碌和疲惫活成了日常。生活似乎只有苟且,所谓的诗和远方又在哪里?就连我的童年,我的老家也只在夜晚,只在梦里。
  
  我们很少见面,回家过年有时会在街上偶然遇到,彼此递上一枝烟,聊几句家长里短,聊着聊着就提到当年那些往事,聊着聊着就成了少年,青烟在阳光下颤抖,皱纹在额头上闪亮,眼里蒙上一层水汪汪的感慨惆怅与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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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16 04:57 | 只看该作者
你说的羊瓢,学名叫摩罗,在我们鲁北地区也有很多,是一种中药。生在农村的孩子,活泼的有些顽劣,我们就是在这种环境中,一步一步长大,一步一步走向外面的世界。回忆真实鲜活,饱含家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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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16 08:05 | 只看该作者
高迎春 发表于 2024-10-16 04:57
你说的羊瓢,学名叫摩罗,在我们鲁北地区也有很多,是一种中药。生在农村的孩子,活泼的有些顽劣,我们就是 ...

高版主早安。感谢您的精彩点评和加精鼓励。那个学名我没细查,只在网上搜到了较土气的地梢瓜,写童年,写故乡其实还是写自己,写时代人生,写百味感受。
4#
发表于 2024-10-16 19:55 | 只看该作者
萝藦

  萝藦,在鲁北是一种很寻常的多年生草本缠绕植物。不过,村里人管它叫奶浆草,不知道它姓萝名藦。这名字既绕口又生僻,让人感觉怪怪的。叫奶浆草多直观,折断它的叶儿梗儿,便有乳白色奶汁般的汁液流出来。萝藦生在土坡边,林地旁,印象里它喜欢缠绕在灌木丛和篱笆上。村中的土围墙上,生有许多一人多高的野酸枣树,萝藦攀援着酸枣枝条生长,似乎便有了安全感。因为酸枣密生的棘针,就成了它防身的武器。小孩子寻萝藦果,一般不去酸枣树上找,都被棘刺扎怵了。可见植物生长适应环境的能力极强,自有一套共生的妙招。

  初生的萝藦叶,有点像薯蓣的叶,及长成倒似地瓜叶。它开出粉粉绒绒的白花,如丁香般细小,花蕊间有紫色斑点若隐若现,常见蜂儿蝶儿围着它转,不肯落脚,或许是嫌它的花朵开得太不起眼了吧?小时候下地砍草,常常不小心被镰刀割破手指。摁了破处,便去寻萝藦棵儿,掐下它的叶梗,将乳白色汁液滴在伤口上,等白汁凝固了,伤口的血也止住了,轻易不会感染化脓。后来才知道,它的汁液本就有消肿解毒功能。砍草留下的伤疤,至今有五六处清晰可辨,多亏当时都是萝藦汁液给帮忙医好的呢。野生植物令人喜欢,往往与它能吃好玩有关。春天里,刚刚萌生出茅草穗,便引得孩子三五成群去寻觅,就是因为它柔嫩的茅穗,甜丝丝的好吃。孩子们喜欢萝藦,也是因为它纺锤般的果儿里,有嫩穗穂可以吃。小时候,我们管茅草嫩穗叫“菇狄”,管萝藦果儿叫“狄菇娘”,或许就是因为它们吃起来口感近似吧?

  萝藦的果实黄绿色,果梗处浑圆,果身椭圆,头部尖尖,呈流线型,极似一个拉长了的棉桃,外皮可见疣状斑点,如星散落,形状可爱好玩。用它的果实,可以玩拾子游戏,可以在地头下五子棋。不过,掐它的果实的时候,注意别让它的白汁染在衣服上,不然会很难洗掉。民间有些别称,就是依据它的果实形状而起的。《救荒本草》中称它为:“婆婆针线扎儿”;《袖珍方》中称它为:“婆婆针线袋儿”;《纲目》中称它为:“婆婆针线包儿”。或许,古代先民就是依据萝藦的果实形状,来仿制针线包的吧?萝藦果实老熟后,会从中间纵裂开,褐色扁平卵状种子,附着在狭翅上,借助风力,它们的白绒便象蒲公英种子那样飞往四面八方,所到之处静候时机成熟,便会有新的萝藦幼苗萌生。种子飞走后,果壳呈瓢状,所以有些地方称萝藦为:哈利瓢、老鸹瓢、墙瓢、雀瓢。先民将葫芦的硬壳一分为二,称之为瓢,用来舀水、喝水,吃饭、饮酒,是为家私和劳作的工具。萝藦壳呈瓢状,正因为古人用以挖米喂鸟雀才称之为雀瓢的吧?

  萝藦是非常古老的植物,《诗经》中便有记录。陆玑云:“芄兰,一名萝藦,幽州谓之雀瓢”。由此可知,诗经中的芄兰便是萝藦。萝藦的荚状果实,与古代人用骨制作的解绳结的角锥相似,而骨角锥也是那个时候成人的配饰。所以,有一位女子见萝藦触景生情,即景起兴,述说出一首冲击读者心扉的爱情诗来:“芄兰之支,童子佩觿。虽则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芄兰之叶,童子佩韘。虽则佩韘,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带悸兮”。此诗大意是:萝藦枝叶繁茂,少年佩戴上了如萝藦果一样的角锥,配饰角锥就长大成人,你怎么反而不懂我的心思了,瞧你潇洒得意,垂带飘飘而行的样子。萝藦枝叶繁茂,少年佩戴上了射箭拉弓的扳指,戴上玉扳指就长大成人,你怎么反而不懂得与我亲热了,瞧你潇洒得意,垂带飘飘忘形的样子。读完这一咏三叹的诗句,女儿家皱眉苦思,独生闷气,埋怨少年遗忘旧情的形象,跃然纸上。责之愈切,爱之愈深,缠绵悱恻的诗句,折射出诗人的相思与哀怨,令人意会感慨。多亏了这样一份相思,让萝藦由此根植在《诗经》之中。

  萝藦的果壳,中药称作“天浆壳”,很早就被记入中医典籍中。其中《本草汇言》,对萝藦的药用价值评价颇高:“萝藦,补虚务,益精气之药也。此药温平培补,统治一切劳损力役之人,筋骨血脉久为劳力疲惫者,服此立安。然补血、生血,功过归、地;壮精培元,力堪枸杞;化毒解疔,与金银花、半枝莲、紫花地丁共效验,亦相等也”。中草药方剂,是中华民族的瑰宝,是数千年人类与自然和疾病抗衡,历经一代又一代人验证精选出来的。它可以对人体疾病和亚健康状态,进行治疗和调养,达到有病治病,无病防病的医疗作用。在西药抗生素滥用,病毒产生耐药性的今日,中草药日益受到国际上的重视与青睐。萝藦有补气、壮精、补血、清热、消肿等功效,可与枸杞和金银花媲美。但现实中,人们似乎对萝藦有所忽略。萝藦分布广,易采摘,期盼更多的人了解近在身边的萝藦,用它来为自己的健康保驾护航。

  凝香三月春意闹,过不了许久,生在鲁北大地上的萝藦,就又会或攀或爬,展绿叠翠。从小熟识萝藦,以为它再寻常不过。在了解了它深厚的文化积淀和医疗功能之后,才感觉到它真的很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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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16 19:55 | 只看该作者
唐僧没有肉 发表于 2024-10-16 08:05
高版主早安。感谢您的精彩点评和加精鼓励。那个学名我没细查,只在网上搜到了较土气的地梢瓜,写童年,写 ...

应该是萝藦,我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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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16 20:04 | 只看该作者
高迎春 发表于 2024-10-16 19:55
萝藦

  萝藦,在鲁北是一种很寻常的多年生草本缠绕植物。不过,村里人管它叫奶浆草,不知道它姓萝名藦 ...

老师知识广博,信笔成文。佩服之至。但通过文中所述,我觉得咱们说的似乎不是同一种植物。萝藦皮有疣状物,地梢瓜是光滑的,叶子是细长如小桃树的叶子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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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16 20:07 | 只看该作者
高迎春 发表于 2024-10-16 19:55
应该是萝藦,我记错了。

我不会上传图片,老师不妨网上搜一下地梢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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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17 09:39 | 只看该作者
唐僧没有肉 发表于 2024-10-16 20:04
老师知识广博,信笔成文。佩服之至。但通过文中所述,我觉得咱们说的似乎不是同一种植物。萝藦皮有疣状物 ...

矮棵的果实平滑,有藤蔓的果实有疣状凸起,品种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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