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行板

何足道哉

　　城市行板


　　1、登三轮的老肖


　　在这样一个非旅游城市里，三轮车已经很少了。公交车，出租车，网约车，共享单车，哪一个不比三轮车美观还便捷呢？可是，老肖还是坚持蹬着他的三轮车在高铁站等活。每天准时到达高铁站出口，把车停在那里，坐在车上，看着出出进进的人们。他的三轮车总是擦得一尘不染。车箱里铺着绣着图案的地毯，，车顶是蒙古包形状的圆形穹顶，描画着蓝色的云形图案，车子上面的饰品，是蒙古手工制品。一部三轮车，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装饰得极具蒙古风情。


　　车子收拾得富有蒙古特色，有些初到塞外的人，在不是太赶时间的情况下，有时候还真坐一坐他的车，慢慢在街头游览，体味一下塞外城市独有的韵味。时间久了，老肖的三轮车出了名，每天都有人乘坐。老肖也是乐此不疲。


　　有人嘲笑他不合时宜，每天那几趟活，连包烟都买不起。老肖瞪起眼睛，一脸得意。我不抽烟。有人又嘲讽。等你蹬三轮赚钱养家，孩子老婆都跟人家跑了。老婆孩子对我好着呢，他们挣钱养我，气死你。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你就是那个傻骆驼，傻祥子。


　　老肖五十多岁，样子墩墩实实，有一身力气。脸上没有多少皱纹，头发却花白了，有些沧桑的样子。生活在城市边缘，自小就靠蹬三轮养家糊口。自家有一处院子，自己住三间，其他几间出租，每月还有些进项，补贴家用。生活虽然不是很富足，但是老肖很知足。有吃有穿孩子老婆热炕头，还奢求什么呢？前年房子拆迁了，一下子进了几百万，搬进楼房，也有了上百万的存款。但老肖还是舍不了那辆三轮车，还是在家里待不住。一辈子风里雨里讨生活的人，一下子闲下来，就浑身不自在，就皮紧。老伴说他贱，有福不会享。他也说自己天生贱命，不能闲着。


　　过去的农村变成了城市，很多三轮车都取缔了。那些蹬三轮的人不是改行了，就是不干了，在家里享清福。


　　老肖花了几千块钱重新装修了那辆跟着他跑了很多年的三轮车，到高铁站去蹲活。城管看他的三轮车装饰得有模有样，像旅游城市的花车，就不再撵他。他有了自己的工作地点，就像那些固定的摊位，也算是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人，老肖很知足。


　　老肖蹬三轮不是为了养家糊口，就像那些跳广场舞，扭秧歌的老年人一样，是一种爱好，一种消遣。有时候，他一本正经地说，自己蹬三轮，是一种情怀。他严肃地问那些闲逛的人，情怀懂不懂？那些兜里都揣着几百万的拆迁户，笑他傻，拿着傻帽当情怀，只有他这个傻骆驼才能干出来。


　　看着那些挺腰凹肚的人，老肖有些不屑地摇头。几辈子积攒的家底，被这些人享受了，一夜暴富，个个成了暴发户，就不知道自个是谁了。天天胡作胡造，那不是不肖子孙吗？


　　和几个交心的朋友，他说了心里话。每天在高铁站蹲着，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美女，养眼，又开心，还能有些收入，不是天大的好事吗？见人家意味深长地笑，他也不辩解。看着那些美女个个青春靓丽，朝气蓬勃，心情就是好。心情好了，一天天的日子就有滋有味了。要不，你们也试试？


　　一天很快过去了，老肖没拉着活，他一点不失望。


　　夜幕降临，灯火璀璨。老肖蹬着三轮车，行走在流光溢彩里。车辕上那盏铜铃，叮叮咚咚，似乎奏响了又一个不眠之夜。


　　2、开出租车的小肖


　　小肖原来开一辆农用车，在村里拉零活。拆迁了，农村消失了，遍地高楼大厦，街道纵横。原来的农民成了城镇居民，没有了土地，也没有了农活，他的农用车就没有了用武之地。于是，小肖用拆迁款买了一辆出租车，在城市跑出租。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这里每一个犄角旮旯都找得到，也是他开出租的一大优势。


　　他不用像老肖那样守在一个地方等活，每天都很忙。


　　说起他的父亲老肖蹬三轮，小肖说他理解父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开心就好。但是让他蹬三轮，他说他不会干。时代总是要进步，三轮是**十年代的产物，现在已经是古董了。缅怀可以，用来谋生，就有些落伍了。


　　问他生意如何，他高兴地告诉我们，每天都闲不着。如今城市扩大了，新城，老城，松北，桥北，那一趟都很远，每一趟都能赚不少。不像原来，从坐车到下车，大多超不过12公里，每天不停跑，也挣不了几个钱。他很感恩这个时代，拆迁后有了自己的楼房，有了自己喜欢的工作。他开玩笑说自己差一点就成了“祥子”二代。看见我们迷惑的样子，他笑了，那样开心。他说，小时候，住在平房区，说是农村，可是村子里没有多少土地，没有农活可干。说是城市，却是农村户口，没有工作机会。父亲老肖蹬三轮，老早就说等小肖长大了将自己的三轮车传给小肖，让他子承父业。我们恍然，小肖也有重获新生的感慨。


　　说话的功夫，就有人打车，小肖坐进车里，冲我们挥挥手，远去了。


　　我们也是感慨。十几年的变化，抵得上几百年的沧海桑田。早先年间，一处院，几间房，一住就是几辈子，转眼几百年就过去了。看看现在，哪里还有那些老房子。红砖灰瓦，泥墙茅草，已经成为昨天的回忆了。原来干涸的河道，河道两边漫漫黄沙，在城市扩张的过程中，也得到了治理，成为城市的风景线。真可谓是天翻地覆，今夕已非昨夕了。


　　在学校门口等着接孩子的时候，又遇见了小肖，车上坐在他的媳妇。他媳妇是这所小学的教师，长得端庄娴静。虽然说不上美貌，但是很耐看。我们顺路，就一块坐车回家。小孙女知道小肖的媳妇是老师，一路上很拘谨，看着窗外，不说话。小肖和我们说着闲话，他媳妇不时插两句。人家都说小肖娶了一个好媳妇，不但端庄贤惠，还是国家正式教师。小肖瞅着自己的媳妇，眉眼都是笑，很不谦虚地说那是自己的魅力爆棚，迷住了姑娘。媳妇伸手锤了他一下，得了便宜还卖乖，在大叔面前说这话不害臊。


　　刚开始的时候，左邻右舍的确不看好两个人的婚姻。一个是师范毕业的正式教师，一个是没有什么学历的出租车司机。虽然那姑娘来自偏远山区，家境不怎么好，毕竟两个人的差距在那儿呢。现在女教师是抢手货，人家随便挑挑，就能嫁一个公务员之类。小肖却丝毫不担心，他相信自己能给媳妇一个很好的未来，让媳妇不会因为两个人因为身份的差异，而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婚姻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又能看出什么呢？


　　两个人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日子也风平浪静。


　　小肖说自己会好好生活，经营好自己的家庭，不辜负这么好的时代。


　　3、小肖医生。


　　老肖还有一个女儿，叫肖潇。是市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


　　我们常常和老肖开玩笑，说肖潇不是老肖的女儿。老肖墩墩实实，皮糙肉厚，黑不溜秋。肖潇却是身材高挑，肤白貌美，不折不扣的美人。说到女儿，老肖满脸的褶子都开了，自豪地说，女儿随他妈。老肖的老伴就是一个大美人，虽然年过半百，依然风韵犹存。每每说到女儿，老肖就会说到老伴身上。女儿是他的心头肉，老伴就是他的骄傲。老肖年轻时候读书不多，没有什么文化，老伴却是学霸，因为家境不好，中学读完，被迫放弃了学业。老肖生活在城市边上，条件自然优越，尤其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就有很大优势。经人介绍，边远山区的老伴就嫁到了老肖家。一个墩墩实实的人，娶来一个水灵灵俏生生的学霸，老肖一家上下，自然是笑不拢嘴，觉得有望改变家族的基因。老伴不但貌美如花，学霸也不是浪得虚名，不但给老肖生出一个小美女，还自小聪明伶俐，小学到中学一直都是尖子生。说到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老肖很有自知之明，男孩随他，闺女随她妈。这个时候，老肖总会说，儿子随我，又取了一个学霸，这是家风。


　　这个时候，女儿就会过来打击他，老爸，别吹了，那个时候穷，不然，妈妈不会嫁给你。老伴在旁边笑。老肖脸不变色心不跳，缘分天注定，问问你妈，能逃的掉吗？女儿进一步打击，还好我随我妈，不是榆木脑袋。老伴搂着女儿笑。看着两朵花一样的女人,老肖哼着京腔，蹬着三轮车叮叮当当走了。


　　疫情严重了，肖潇忙起来，很长时间不回家。稍有闲暇，就给家里视频，嘱咐老肖不要往外跑，在家里好好呆着。老肖就乖乖呆在家里，老伴才放下心。一家人，只有闺女管的了他。老伴说一物降一物，闺女就是来管父亲的。老肖不做声，坐在沙发看电视，看着疫情一天比一条严重，心情一条比一条糟糕。站在楼上往外看，看着空空荡荡的广场，紧闭的大门，一阵阵唉声叹气。不管心情怎么不好，呆在家里怎么郁闷，老肖还是遵守规定，老实呆在家里。


　　外面大街明显清冷起来，路上行驶的是医院，交警，还有政府的车辆，私家车几乎出不去了。随着疫情蔓延，有些出租车也加入了抗疫行列。小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出去做一名志愿者。肖潇打电话来，一顿教育，疫情之下，谁能独善其身，该做贡献的时候，还犹豫什么。对这个妹妹，小肖从小就有点怵，但是言听计从。


　　小肖开着自己的出租车做志愿者去了，老肖坐不住了，问闺女，自己能不能蹬三轮车做志愿者，也为抗疫出一份力。肖潇笑了，安慰老爸，老实呆在家里，不给社会添乱，就是做贡献了。老肖气馁了，知道自己已不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了。老伴打击道，还不服老，旁边呆在去吧。


　　老肖呆在屋子里，一会摆弄摆弄窗台上的花草，一会坐在沙发看电视。看到疫情步步严重，就又坐不住了，给女儿打电话，女儿不接。就给儿子打电话，儿子也不接。老肖就越发心神不宁，冲着老伴发脾气，问孩子为什么都不接电话。老伴不耐烦了，呛声道，人家都忙得团团转，只有你一个闲人，好好呆着，别老给人家添麻烦了。


　　女儿知道他担心，抽时间把电话打过来，安慰一阵子又教育了几句。老肖反而高兴了。都平安就好，都平安就好。


　　沏壶茶，站在窗前看向外面，银河公园里的那些树木都挂上了蓓蕾，有几丛迎春绽出星星点点的黄花来。老肖心想，春天来了，疫情也快控制住了吧。

何叶叶

这篇文章以老肖一家为核心展开。老肖坚守蹬三轮，不为生计，只为情怀与爱好；小肖利用拆迁款开出租，感恩时代变化。女儿肖潇是医生，疫情期间一家人各有担当。他们在不同岗位上展现生活百态，尤其在特殊时期，小肖做志愿者，肖潇坚守岗位。这反映出家庭的温馨和睦，也体现了时代变迁对他们的影响。父子俩的不同选择，展示了各自对生活的理解和追求，充满生活气息与真情实感，令人感慨时代发展中的人生百态。

最美的诗意

老师 太有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