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匡建华 于 2024-12-18 18:16 编辑
拐枣树
文/匡建华
从我记事起，老屋后山坡的小路上就有两棵拐枣树，约两层楼高，树干扭曲着，像一位历经风霜的老人，粗糙的树皮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科学研究证实，拐枣树在地球上已有500万—1000万年的历史。在民间，人们常常将拐枣树种植在庭院之中，认为它可以驱邪避凶，带来好运；经常食用拐枣可以健康和长寿。
拐枣的学名叫枳椇，别名还有许多，如鸡爪梨、万寿果等。《诗经》中记载：“南山有枸，北山有楰。”这里的“枸”，指的也是拐枣。
春天，沉睡了一个冬天的拐枣树枝桠开始苏醒，嫩绿的新芽探出头来。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在绿叶间绽放，淡淡的香气随风飘散，弥漫在空气中。
夏天，拐枣树的叶子呈深绿色，形状像一把把小扇子，把整棵树覆盖，为过往的行人提供了一个把天然的遮阳伞。人们在树下乘凉，闲聊，孩子们则在树荫下追逐嬉戏。
秋天，拐枣树的叶子开始变黄，最终纷纷落下，树上只剩下那些已经成熟的拐枣果实，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每一只拐枣，像一幅抽象画，映在树的天空。
在众多的野果中，拐枣形状比较奇特，像极了一个个扭曲的小拐杖，就有了“拐枣”的雅名。其果实一开始是绿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逐渐变成金黄色，最后变成深棕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每当秋天来临时，我和小伙伴天天在树下仰头张望，有时会摘几个尝尝，看看它熟了没有。那些青色的拐枣会略带一丝涩味，就像没有储藏过的柿子。可我们还是乐此不疲。
大多数人可能不知道，我们平常吃的并非拐枣的果实，而是它的果柄，果实是不能吃的。吸引人地方是经过风霜雪雨的拐枣特别甜。《尔雅》中是这么记载的：“翼古者，人君燕食所加，庶羞。”说的就是连甘蔗都比不过它。
别看拐枣长的丑，其外表粗糙，没有苹果、樱桃那样色泽诱人，味道有点像甘蔗，又有点像红枣，嚼一嚼，嘴巴里甜甜的，丝丝细腻回荡在唇齿之间，有果香、花香和木香混合的味道，让人能感受到大自然的气息，能唤醒儿时在大山中度过的悠闲时光。
每到深秋叶子落尽，满树果实便压着枝条，沉甸甸地垂下来，在空气中飘香，时常引来众多食客，麻雀是最殷勤的。麻雀趁着早晨的阳光，一群又一群的来到拐枣树上，你追我赶，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从这个枝头跳到那个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在风中啄食着拐枣。
高大的拐枣树娃娃们攀爬采摘有风险，力气大的娃娃有时用力摇晃树枝也会有收获，实在不行就拿起竹竿，轻轻敲打着树枝；如果父母有空，会搭起长梯子，用长长的带铁钩的竹竿，一枝一枝地戳下来。那些成熟的拐枣在敲打中如雨滴一样飘落，守在树下的娃娃们便会蜂拥而上，抢着，笑着，喊着，有的抢到几棵后连皮一股脑儿地送进口中，那享受的样子就像刚刚越过冬天的老牛吃到春天的嫩草，美到骨子里，爽到汗毛尖。
收获的拐枣多了，父母会让我们给左邻右舍地送一些，和大家一起分享秋天的欢乐。其余的则被晒干储存备用。晒干的拐枣，味道更加浓郁，香脆可口，是闲暇时最好的零食。闲暇时乡亲们围坐在门前，你抓一把，我抓一把，太阳暖暖地照着，边吃边唠嗑，或是田间农事，或是家长里短，尽在那口味蕾中弥漫，又逐渐散去。
拐枣还可以制作成各种美食。如加入冰糖和清水，慢慢熬煮，做成拐枣糖水。那糖水清甜可口，喝上一口，仿佛能驱散所有的疲惫和烦恼。
拐枣干果爷爷也会拿一些放入他的酒坛子中用白酒浸泡。劳作一天的爷爷喝着这样的小酒，哼着小曲，一身舒坦都挂在脸上，儿时的我哪里知道其中的奥妙。
据《史记》记载，公元前135年，汉朝使臣唐蒙在南越王的宴席上就喝上了加曲发酵制作的拐枣酒，惊艳了他的味蕾，并将其献给武帝。没想到武帝一尝，为之倾倒，大赞“甘美之”。
去年春天，我到西安游玩，好友请我饮酒，拿来的就是拐枣酒，一听说这名字就让人兴奋。好友说这是他家乡的特产，我以为是白酒加拐枣泡的呢。他告诉我，那是用传统方法酿制的。拐枣酒口感醇厚而细腻，既有拐枣的甘甜，又有酒的余韵，让人陶醉其中，客人总乐意多喝几杯。那一次我真是喝的有点醉了，醉在那浓烈的乡风情谊中。
据唐代《食疗本草》记载，拐枣不仅能酿酒，还可解酒，就连拐枣树枝也有这作用。不过古人发现拐枣的种子解酒作用更好。在古代，民间和官宦都会收存一些拐枣的种子，作为年节宴后解酒之用。苏东坡在《苏东坡集》就记载了用拐枣的种子治愈慢性酒精中毒的小医案。现代医学研究发现，拐枣含有大量的葡萄糖、苹果酸钙，有较强的利尿作用，能促进乙醇的分解和排出，显著降低乙醇在血液中的浓度，减轻乙醇对肝组织的损伤，避免酒精中毒。
拐枣树是一种神奇的植物，全身好像没有多余的。拐枣树的木质细致坚硬，为建筑和细木家具良好用材；拐枣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和矿物质，其中葡萄糖，氨基酸、维生素C等等远大于常见水果，它不仅营养丰富，而且拥有多种药用价值。从解酒到润肠通便，再到降血压和抗菌消炎，就连拐枣树枝叶、树皮、树根都有抗风湿的作用，在许多传统药方中都能见到它的身影。传说在三国时期，曹操患严重的风湿关节痛，华佗就是用拐枣酒为其治愈的。曹操便命西城郡（今旬阳）太守在秦巴腹地广种拐枣，致使拐枣酒流传至今。
去年初冬，我回到老家遇到了儿时的伙伴老王，他拿着竹竿，正在打拐枣。我哈哈大笑，“你还是喜欢这一口”。“打几把解解馋”。老王告诉我，如今生活条件虽然好了，水果的种类也多，可喜欢吃拐枣的人还是不少，每到拐枣成熟的季节，不少城里人就会带着娃娃来到乡下采摘，以满足舌尖之味。
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老屋后面的那两棵拐枣树仍在坚守，与鸟为伴，听风吟唱，它不仅见证了我们的成长，也见证了故乡的变迁。每次我回到故乡，都会在拐枣树下驻足，闻一闻那熟悉的清香。那一刻，工作生活的烦恼和疲惫都会烟消云散，心中只剩下宁静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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