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情仇篇.远去的枕边人】
文/露渊
看着志刚背着行囊远去的身影，李梅湿了眼眶，虽然自从结婚以来他们都过着聚少离多的日子，可每次志刚出门李梅心里都很难过。
村里人家家户户，年年如此，为了生活不论哪个年龄段的夫妻，过完年，种了麦子，都面临着分离。
孩子在长大，老人在变老，中年人忙着给老人养老，给孩子们创造未来，供他们读书，成家立业，哪一样都少不了钱。
年轻人也一样，没成家之前要离开父母去挣钱，成家后离开老婆孩子去挣钱。
五十岁的年纪，更要离开家去挣钱，为了给孩子成家立业，更是负债累累，不外出打工，没有更好的选择。
志刚今年三十五岁，女儿读初中一年级，二胎指标拿到手里已经有三四年了，提起二胎，他只能尴尬地笑笑。
每年在家的时候屈指可数，正月底出门，夏收七天，秋收七天，年底回家，顶多两个月。为了二胎，他们也做过不少努力。
前几年母亲肝腹水，没钱去大医院，就在本地治疗，结果反反复复，最终落得人财两空。母亲病危那年，他倒是大半年待在家里，可是负债累累，哪里有生二胎的心情。
生孩子很容易的事情，你行我也行。可问题是，如今的孩子。一出生不只是加双筷子，加个碗的事情，钱呢？得自己去挣。挣了银子，耽搁了儿子，一点都不假，但是不挣怎么办？
两口子商量好了，等还完了债务，在家待两年，种点经济作物，只要日子过得去就行。
对，必须两年，媳妇如果怀孕了，就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家里。孩子刚出生也一样，父亲的背弓着，刚出生的娃没法带，地里的活大多没法干，如果媳妇真怀孕了，大刚还怎么出门打工？
这几年，家里的债务也差不多了，可两人过怕了苦日子，受够了村里人的白眼，所以志刚觉得，二胎的事情随缘，有了咱就要，没有咱也不勉强。把女儿培养好就行。
可李梅想生，而且必须生个儿子，两个姑姐都有儿子自己弟弟也有儿子，她感觉低人一等。
不论是自己亲爹，还是公公，每年发个压岁钱都有区别，这一点李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没办法，谁叫自己没有儿子呢？
志刚是穷怕了，一门心思挣钱再挣钱，李梅说：“你挣那么多钱给谁花？”说着李梅就哭了：“女儿养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你不养儿子，挣钱给谁花？”李梅哭得梨花带雨，志刚有些不忍心，可问题是他也有顾虑
三十五岁，多么尴尬的年龄，二胎都想生儿子，可生了儿子，等儿子大了，自己都老了，他不想让儿子走自己的路，过着捉襟见肘的日子。如果生了女儿，那这二胎，还不如不生，村里人就这习惯。
他经常听到人们会议论，谁家媳妇又生了个赔钱货，谁家媳妇肚子好，这次生了大胖小子。就算这些话都是一个人说得，那种面部表情，真的很复杂。所以志刚决定还是不生为好。
李梅不依不饶，曾经半开玩笑说：“不生儿子，这辈子我跟你干啥？如果你执意不生，那我就找别人去。”
“生，没说不生，来吧，咱这会子就生。”屋子里传出一阵欢声笑语。老父亲赶紧往外走，边走边笑，边寻思，说不定年底就能抱上大孙子，就算今儿个抱怀里明儿个死了，也能瞑目了。
人老了谁都有个心结，至于现实生活，一把老骨头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是活一天算一天，活一天，盼一天。
志刚走了李梅哭，看着志刚上了大巴车，李梅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心里空了。
进屋躺在炕上，回想着刚才的情景，李梅笑着哭，心里暗暗祈祷：“我的儿子啊，你在哪？你快快过来吧，妈妈会给你最好的生活。”李梅说一会儿哭一会儿，说一会儿，笑一会儿，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李梅做梦了，她梦见一条蛇扑向她，一下子把她吓醒了，她赶紧四处看看，原来是个梦。
李梅忽地想起了什么，又赶紧拿过手机查百度，查周公解梦，天呐，原来真的是个胎梦。李梅一下子感觉自己，就像是飞起来了一样，她想把这个消息立刻马上告诉志刚，可号码还没拨上，又停下了，因为志刚在大巴车上，一车人都是他的工友，毕竟只是个梦而已，让别人听见了，还不笑掉大牙？
从这天开始，李梅走路都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的儿子，也许是心理作用，她以前特别讨厌吃土豆，不论怎么做都不爱吃，可最近特别想吃土豆，尤其是想吃烤土豆。
她摸了摸深陷的肚子笑了，又开始自言自语：“将来一定是个馋虫，还不到一个月就开始折磨老妈了？你姐姐可不是这样的。”说归说，李梅心里高兴，不就是土豆吗？地窖里有，就算是吃完了，还是能买得起的，只要你乖乖地听话就行。她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摸肚子，哪怕是摸到一点点也好。
和志刚煲电话汤，她打算先不告诉他，等到过了一个月，化验结果出来再说。她想象着志刚知道自己有儿子了，该是怎样的心情？是立刻回来，还是拼命挣钱？不论哪一种可能她都会高兴地接受。
可是让李梅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美梦，还没半个月就破灭了。她立刻泄了气，看啥都不顺，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她想找个人给她看看手相，到底她命中有没有儿子，儿子到底在哪一年出生。
对了县城那个街道上的长头发半仙，人家都说很灵，对，就去找他，大不了两张毛爷爷就能搞定的事情，何必这么折磨人呢？
这样想着李梅一下子来了精神，她收拾一番，立刻骑上电动车出了门。
“大师。”李梅唐突地叫了一声，才发觉很不好意思和他说，所以忐忑地坐下来，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我看女施主有心事，是不是为子女而来的？”长头发大师看了一眼李梅，就猜出了她的心事，这让李梅一下子来了精神。
她微微笑了笑说：“我想请大师帮我看看，我命中到底有没有儿子？”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大师说：“麻烦女施主把右手伸过来我看一下，”
李梅伸出右手，只见那大师看了看李梅的手纹笑了。
大师这一笑，让李梅的心一下子仿佛飞上了天。她赶紧追问：“怎么样？到底我这辈子有没有儿子。”
大师说：“女施主好命啊，儿女双全。你看，这条线就是儿女线，儿子跟了你好多年，是你不要啊。”
李梅听到大师这样说，赶紧掏出两张毛爷爷塞进大师手里，千恩万谢地走了。
她一路欢歌，想着，钱可以慢慢挣，但是生儿子的事情再不能耽搁了。
她狠心买了一盘鸡蛋，想着不要让老公公看见了，这是特意给志刚买的。她偷偷地笑了，心里想着要找个理由，一定要把志刚叫回来，今年就算不挣钱，也要先把儿子生了再说。
晚上她给志刚打电话，当她说明了自己的决定后，结果志刚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高兴，而是说她愚蠢。
“我看你是电视看多了吧？两百块钱你就这样扔了？”志刚很生气地说：“把家照顾好，女儿照顾好，别净搞些没意思的事情。”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梅完全蒙了，她又打过去说：“人家都说儿子跟了咱好几年了，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我可就找人去生了。”她本来就很生气，结果话说出来，又觉得很不对劲，但又想，既然已经说了，也好让志刚分一下轻重，说就说了，又不是做了，怕啥？
志刚一听就更加生气了：“爱和谁生就去生，萝卜拔了，地还在就行。”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这本来是夫妻之间开玩笑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让李梅记在心里了。
之后两人都赌气，互相不理睬。
悲剧是从志刚夏收没有回来开始的，或许两个人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十几年的婚姻，会为了生不生二胎而毁了。
正好志刚家今年种的麦子少，事实上种不种麦子，对于农民工来说都是要回家的，出门大半年，收麦子只是个借口罢了。
偏偏今年工期紧，志刚把李梅的话当成了玩笑话，再说李梅找大仙的事情，真的让他生气了，所以他自告奋勇，留下来赶工期。偏偏托付他的发小帮忙，给他家收麦子。
其实托付发小也只是个幌子而已，自家只种了两亩麦子，哪里需要别人帮忙？他不回来不仅仅是生气，事实就是为了多挣钱而已，因为夏收的工钱，是平时的两倍。
李梅看到别人家里老公都回家了，志刚不但不见人影，连个电话都没有，就赌气也不给他打电话，看看到底谁能耗得过谁。
志刚不在的夜是漫长的，尤其是夏收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成双成对，也就更加漫长。
李梅越想越气，那天，天一直阴着，黑得更早，仿佛老天都知道李梅的心事，她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女儿跟着爷爷去了大姑姐家，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就在她辗转难眠之际，门悄悄地开了，她先是一惊，转念一想，肯定是志刚这个没良心地回来了，就假装睡着了，嘴角偷偷地笑着，没吱声。
来人麻利地上了炕，直接钻进被窝，李梅心里窃喜，好一阵来势凶猛的鱼水之欢。她听到男人喘着粗气，又想着平时和一起的小媳妇，开荤段子的时候，说是要想生儿子，这房事一定要节制。她这都大半年了，这次志刚比那一次都猛，儿子是十拿九稳了，想到这里她忧郁未尽，毫不犹豫地翻过去，又要了一次。
李梅心满意足，摸着自己的肚子，仿佛摸着儿子一样高兴地睡了。
第二天，天大亮了她才被太阳光照醒。揉揉眼睛，志刚不在身边，心里想，这死鬼，还算有良心，知道关心我，可能是去做饭了。她又摸着肚子笑着直接不想起。
左等右等不见志刚人影，她大声喊他，院子里没有一点动静。只好起身去看看这家伙搞什么名堂？
当她找遍了整个院子里的角角落落，才发现志刚根本就没有回来。李梅后退几步，要不是靠在墙上，真的会跌倒在地。
她仔细地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头疼地越想越乱，没有任何头绪。昨晚是在做梦吗？可是自己的身体告诉她，不是在做梦。
她开始恐慌，这可怎么办？又想到那位大仙的话，越想越害怕，可转念一想，是不是命中注定她儿子就是这么来的？可不论怎么说，这个儿子说啥都不能要，但是不要又怎么办？就算是去做了人流，万一以后怀不了孕怎么办？大仙说儿子紧跟着我，就算是以后怀孕了万一不是儿子怎么办？李梅就那样靠在墙角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件事情她不能和任何人商量，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她都没有心思知道昨晚上那个人是谁了，只想，想清楚到底怎么才能把儿子留住？
时间过去了半个月，李梅真的怀孕了。
半个月时间，也让她想到了办法留住儿子。
是的，她要去找志刚，亲自去一趟。不能告诉他，否则志刚不会让她去的。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李梅心情好多了，她开始欢声笑语，整天快乐得像只小鸟。
对，不能再拖了，她把女儿托付给了大姑姐，大姑姐也是过来人，看到弟媳妇这么看重弟弟，心里乐呵着呢，满口答应。
“去吧，去了好好玩几天，看把你苦成啥样了？姐姐心里知道你的苦。”大姑姐高高兴兴地，把李梅送上了大巴车。
李梅在志刚工地上，待了三天就回来了，志刚是个特别保守的人，他怕工友们笑话他，更怕李梅死缠烂打，整天嚷嚷着要陪她，所以第三天就把她打发回去了。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肚子里的儿子有了着落。李梅心情好，吃啥啥香。
很快她怀孕的事情就传开了，还成了村里小媳妇们打趣的口头禅。
过完年，儿子是志刚出门前出生的，李梅说是早产，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是儿子就行，志刚也高兴过头了，管他早不早产，母子平安就行。
儿子过完百日宴，李梅自告奋勇，承担家里所有事情，让志刚安心出门打工，好好给儿子挣钱去。
可就在志刚出门前，儿子半夜高烧不退，只好连夜送往省城医院。
首先验血，各种检查，总算是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儿子烧退了，李梅筋疲力尽，搂着儿子睡了，志刚这才拿出儿子的化验单，想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是他也看不懂那些数字表示什么意思，就去值班室问医生，医生一看化验单，再看看他们的户口本上，夫妻俩的血型，面部表情很不自然。
“医生，这到底咋回事？以后需要注意些啥东西？”志刚笑着问医生。
“你是孩子什么人？”医生看着志刚问。
“我是孩子他爸。”志刚没想到，医生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一下子感觉找了个庸医，就鄙视了他一眼。
“别开玩笑了，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吗？”医生同样鄙视了他一眼又说道：“让孩子他爸过来，是两人血型不合造成的，这种情况孩子很可能……”
志刚啥都听不进去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医院，不知道该去哪里。
志刚是一个人回到家的，回到家倒头就睡，父亲以为他是累了，可老人家还是关心他的大孙子，就问：“你咋一个人回来了，李梅和孩子呢？”
老父亲问一遍，志刚不说话，就又问。
“死了。”志刚没头没脑地扔出一句话，就像是扔出来个炸弹一样。
老父亲还以为小两口吵架了，可这混账东西也不能拿孩子说事。
老父亲掀开被子，啪啪两个大嘴巴子打过去：“我还没死呢，去年夏收没回家，我就知道你个畜生没干好事。”老人家越说越气，咳嗽两声又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别想造孽，我们家就认李梅一个儿媳你就给我死了那条心，否则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说完还不解气，又打了他两嘴巴子。
“爹，你真的是老糊涂了。”志刚一下子坐起来又说：“我没回家就是为了挣钱而已。她可倒好，在家偷人，孩子不是我的。”志刚说完，硬是望着天花板，想把眼泪憋回去。
“你个混账东西，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出口？”老人家气得又甩过去一大嘴巴子继续说：“你别想骗我，孩子不是你的是谁的？我在家待着，还不知道李梅是个什么人？你忘了，李梅去找过你，孩子不就是早产吗？这样的屁话你也能说出口？”老人确实气得不轻，他恨不得好好揍志刚一顿，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爹，这个家我是没脸待下去了，你老人家年纪大了，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是……”志刚哽咽了。
老父亲傻眼了，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但这是自己儿子说的话，难道儿子也会骗自己？
见志刚开始收拾行李，老父亲急了，连忙阻拦他说道：“儿子你还想不想要脸？想要脸你就听爹一句劝好吗？咱家丢不起这个人。”老父亲几乎是带着哭腔。
志刚愣了一下说：“我想要脸，所以必须离开这里，这个家有她没我。”志刚话音刚落，老父亲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又说：“混账东西，事情已经这样了，李梅是你媳妇，生的孩子当然是你的娃，你不说谁知道？听爹一句劝，这个亏咱吃了，要想保住脸面。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老父亲说着跪了下去。
志刚硬是没有理睬老父亲，他背起简单的行囊，头也不回地走了，每年只是寄回来女儿的生活费，当然寄给了自己的姐姐。
后来，李梅带着孩子找过志刚，可是每次打听到志刚的下落，等她赶到的时候，志刚早就走了，李梅已经没有了眼泪。
如果人生能够重新来过，她宁愿选择不要儿子，选择和志刚平平淡淡地过完一辈子。
志刚一直没有回家，直到几年后，老父亲过世了，他才回来给父亲办了丧事，向李梅提出了离婚，不管李梅怎么苦苦哀求，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不要和她离婚，志刚都没有答应。
志刚又走了，他把家丢给了李梅，想用下半辈子去疗伤，女儿的生活费，他还是按时寄给姐姐，只是从来不提李梅母子，下半辈子再也没有成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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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7 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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