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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复仇:官匪合伙要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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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9 11:4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亥正二刻,睡梦中的韩桢睁开眼睛。

  起身点亮油灯,他揉了揉脸,翻出一套铠甲穿上。

  这件铠甲是近几日韩张氏与安娘一齐帮他缝制的,为此两个女人熬了好几天的夜。

  说是铠甲,其实根本就算不上。

  主体材料是一块块串联在一起的竹片,心口这等重要部位,则镶嵌了薄薄的一层铁片。

  防御力是有的,但说实话,不太多。

  能够挡一挡朴刀的劈砍,但面对破甲锥或强弩,穿与不穿没什么太大区别。

  而那把精钢锻造的朴刀,如今刀刃上出现了数道小卷口。

  是时候该换把兵器了。

  韩桢其实并不喜欢用朴刀,主要是他力气太大了,朴刀耍起来轻飘飘的,不太顺手。

  若是有一把唐陌刀,再披上一身步人甲,他觉得自身战力至少能提升数倍。

  可惜,如今唐陌刀的铸造工艺已经失传,而北宋防制陌刀的几款刀具,不管是威力还是坚固程度,都远不如陌刀。

  至于步人甲,别说临淄县一个小县城了,就是镇海军的武库里都不一定有。

  穿上铠甲,提着朴刀,韩桢大步踏出屋子。

  正要穿过垂花门时,身后传来一声软糯地叮嘱:“叔叔……早些回来。”

  “好!”

  韩桢微微顿足,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

  一路出了宅子,来到谷场上时,发现张和等人已经早早地等在了那里。

  见他着甲提刀,哪怕再蠢的人,也能猜到今晚要做什么了。

  不过却没人害怕,反倒有些跃跃欲试。

  果然,手上沾过血后,这帮士兵的胆气就变大了。

  来到众人面前,韩桢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道:“今夜突袭县城,会有内应帮我们打开城门,徐家一个不留。若是途中有人敢骚扰旁人,劫掠平民,军法伺候!”

  “得令!”

  众人齐齐应道。

  韩桢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张和,领一队人去将牛车全部赶来。”

  没一会儿,六辆牛车被赶到谷场。

  “上车,随我杀人!”

  韩桢大手一挥,翻身跨上战马,朝着村外赶去。

  士兵们纷纷跳上牛车。

  ……

  ……

  “啊哈~”

  县城东门,一個县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忍不住抱怨道:“怎地还不来?”

  另一人抬起巴掌,啪的一下拍在自己脸上。

  “他娘的,爷爷的血都快被蚊子喝干了,这蚊烟你从哪买的?”

  “西市子的李老头那买的。”

  “这腌臜货竟敢卖爷爷假货,明日便去掀了他的摊子。”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这时,城门忽地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两个县兵先是一愣,随即对视一眼。

  咽了口唾沫,两人卸下门闩,缓缓将城门打开。

  下一刻,马蹄声与车轮滚动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两个县兵谨记刘勇的叮嘱,紧紧闭上眼睛,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如同石雕。

  随着车轮声渐渐远去,其中一人忍不住睁开眼睛。

  借着微弱的星光,只看到黑黝黝地一片背影,以及一道道闪烁的寒光……

  ……

  时至深夜,徐家宅院里依旧亮起灯光。

  阵阵诵经声,伴随着木鱼敲动的脆响,从正厅之中传出。

  偏门外,韩桢侧耳静听了片刻,认出这念的是《法华经》。

  在真泉寺住了那么久,天天听那帮老和尚暮鼓晨钟,耳濡目染之下,倒也认得一些经文。

  张和等人手提朴刀,静静站在后方。

  片刻后,韩桢开口道:“张和,你领两队杀向后院,其他人随我解决前院护院。”

  “是。”

  张和下意识的想要高声应道,但意识到场合不对,于是赶忙压低声音。

  砰!

  韩桢一脚踹开偏门,率先杀了进去。

  “杀啊!”

  王五此刻只感觉热血涌上大脑,大吼一声便冲了进去。

  前院里,两名家丁正在巡夜。

  眼见偏门轰的一声被踹开,两人纷纷一愣。

  这些家丁平日里蛮狠惯了,回过神后,竟然呵斥道:“你们是何人……”

  话音未落,一柄朴刀闪烁着寒光,狠狠劈向他的脖子。

  噗嗤!

  随着人头滚落,一股鲜血从断裂的脖颈喷涌而出。

  “贼人杀进来啦!!!”

  直到这个时候,另一名家丁才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同时口中不断高喊。

  只是还未跑两步,便被冲进来的王五追上,一刀砍在背上。

  张和则带领两个小队,迅速穿过垂花门,直扑后院。

  此时,还在睡梦中的护院被喊杀声惊醒,手忙脚乱地披上衣服,拿起武器便冲了出去。

  韩桢提着朴刀冲进人群之中,他身披竹甲,手中朴刀每一次挥舞,便带走一条人命,宛如一尊战神。

  士兵们被他的神勇鼓舞,一个个大吼着冲上来。

  这三日的苦练,终究还是有些效果的。

  起码这群士兵挥舞朴刀劈砍的动作,比以往更稳,也更狠了。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十几名家丁便被屠杀殆尽。

  与此同时,后院也传来一阵阵喊杀声和惨叫。

  抹了把脸上的血迹,韩桢吩咐道:“王五,领五人守在偏门,若是徐家有一人逃脱,我唯你是问!”

  “是!”

  王五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扯着嗓子一声大吼,震得众人耳膜一阵刺疼。

  韩桢挑了挑眉,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鼓励道:“不错,很有精神!”

  得到他的夸赞,王五只觉得心潮涌动,脸颊涨的通红。

  领着七人穿过垂花门,迎面便见几个和尚慌不择路的朝这边冲来。

  韩桢手起刀落,结果了这些和尚,踏着尸体朝里走去。

  几个不事生产的和尚罢了,杀了也就杀了。

  ……

  徐家宅院的喊杀声和哭喊声,在县城中回荡,惊醒了不少正在睡梦中的人。

  一时间,整个县城陷入一片恐慌之中,但却无一人敢出门。

  偶有屋子里,传出小孩的哭声。

  下一秒,哭喊声便消失了。

  相距徐家不远的一间大宅子中,郑大郎猛然惊醒。

  跳下床后,他随手拿起一件衣裳披在身上,推门走出里间。

  此时,宅子里的老老少少,主仆下人俱都神色慌张的走出屋子。

  管家惊慌失措地冲入后院,喊道:“阿郎不好了,有一伙儿歹人杀进了徐家。”

  闻言,郑大郎神色大变,忙吩咐道:“快快快,点齐护院家丁,去徐家帮忙。”

  “是。”

  管家应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没一会儿,二十多个护院和家丁手持朴刀,朝着徐家冲去。

  只是这些护院前脚刚走,后脚一群面蒙黑巾的壮汉便杀进郑家。

  很快,郑家宅院里便响起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与哭喊。
2#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1:44 | 只看该作者
 当韩桢踏入后宅时,张和已经清理干净了。

  “不错!”

  韩桢面露满意之色,赞赏了一句。

  他派张和来后院,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存着历练的心思。

  从结果上来看,张和没有让他失望。

  杀伐果断,没有妇人之仁。

  今夜徐家一个都不能留,一旦有人逃脱,他与常知县合谋的计划,就有被揭发的可能。

  到了那个时候,不但常知县有大麻烦,他攻打松山岭的筹谋也会落空,甚至有被镇海军围剿的风险。

  忽然,韩桢瞥到角落里蹲着两个士兵,似乎被反绑着双手。

  于是便问道:“他们两犯了什么事?”

  闻言,张和赶忙答道:“村长,这二人欺辱妇人,被俺抓了个现行。”

  “俺们没欺辱旁人,是王员外的女儿。”

  其中一人抬起头,叫起了屈。

  韩桢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冷声道:“那王员外曾经欺压你等,我知道你们心中存着怨气。可杀人不过头点地,若是想报仇,便一刀杀了她们就是,何必欺辱?”

  那两人自知理亏,默默低下头。

  “你二人违反军令,杖二十。”

  韩桢朝着张和吩咐道:“先将他们解开,等回去再罚。”

  “是!”

  张和走上前,解开绳子。

  韩桢问道:“徐家主母呢?”

  “俺不知谁是徐家主母,不过有个妇人说想用甚么东西换活命,俺也不晓得真假,便将她绑住,等待村长处置。”张和答道。

  换活命?

  韩桢冷笑一声,迈步走进正屋。

  屋子里,穿着里衣的郑夫人被绑住手脚,姿态别扭的坐在圆凳上。

  她到底是個妇人,家中突逢大难,整个人心神大乱,面色惊慌。

  见有人进来,郑夫人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皱眉道:“你是韩二?”

  韩桢微微一笑:“郑夫人倒是好眼力。”

  郑夫人心中顿时咯噔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冷笑道:“俺知晓了,是常玉坤放你进城的罢。借刀杀人,再侵吞俺徐家家业,真是好算计。难怪前几日让他上书州府,他却一反常态的回绝了。”

  “倒是个聪明人。”

  韩桢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这徐家主母心思这般细腻,并且胆魄也不错。

  在这种局面下,还能联想到这一层。

  不过既然是聪明人,那就更留不得了。

  握着朴刀,韩桢上前一步。

  见到这一幕,郑夫人脸色煞白,强装镇定道:“韩二,徐家家产都可以给你,俺还有个秘密,也可一起交予你,只求你能饶俺一命。”

  “既是秘密,那就莫要说了,带到下面去罢。”

  说罢,刀光闪过。

  一蓬鲜血飞起,溅落在雕花屏风上。

  结果了郑夫人,韩桢转身出了房间,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一阵喊杀声。

  众人纷纷一惊,以为是官兵杀来了,下意识的看向韩桢。

  却见他面色如常,淡定道:“莫要慌张,不外乎是郑家的护院罢了。我去去就来,你等速速找库房。”

  听到这三个字,包括张和在内,所有士兵顿时双眼一亮。

  要知道,韩桢之前可是许诺过,缴获五成会作为赏赐。

  徐家乃是临淄县第一大户,几代积攒,家业定是无比丰厚。

  哪怕三十多人分下来,只怕也有不少。

  一时间,士兵们纷纷散开,寻找库房。

  ……

  快步来到前院,只见王五等人已经退到了垂花门。

  那帮护院家丁人数众多,喊杀阵阵,看上去十分唬人。

  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竟无一人敢上前拼命,而是保持一个微妙的距离,不断挥舞朴刀。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毕竟一个月俸禄才两三百文,玩什么命啊!

  饶是如此,仗着人数众多,还是将王五几人逼得不断后退。

  “不许退,随我杀回去!”

  韩桢大喝一声。

  听到他的声音,王五等人瞬间顿住脚步,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大吼着朝着前方冲去。

  二十多个家丁护院被王五等人声势惊住了,纷纷后退。

  前排的护院后退,后排的人却慢了一拍。

  一时间,二十多人撞在一起,场面无比混乱。

  有些胆小的家丁,甚至扔掉手中棍棒,脚底抹油逃走了。

  韩桢挥刀杀入人群,迅速解决了这群家丁护院。

  眼见有几个胆小的家丁跑远,王五喘着粗气问道:“要不要追?”

  “不用,会有人帮我们收尾。”

  韩桢摆摆手,吩咐道:“继续守着偏门。”

  说罢,他转身重新回到后院。

  刚刚踏入后院,张和便满脸兴奋地迎上来:“库房找到了!”

  “走,去看看!”

  韩桢神色欣喜。

  踏进库房,入眼是一筐筐黄灿灿的铜钱,以及一匹匹绢绫绸缎。

  张和方才已经进过库房,不过此刻再次看到这一幕,依旧忍不住感慨道:“当真是家财万贯啊!”

  “俺这辈子头一回儿见着这么多钱。”

  “作孽哦,这些绸缎都发霉。”

  “这得多少钱啊。”

  跟进来的士兵,发出阵阵惊呼。

  他们这些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可能就是那五百文的月俸了。

  环顾一圈,韩桢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皱起眉头。

  见状,张和疑惑道:“村长怎地了?”

  他想不明白,明明缴获了这么多钱,为何村长反而不开心呢?

  “这些铜钱和绸缎加起来最多也就七八千贯,徐家几代家业积攒,不可能只有这些。”

  王员外的库房里都有几千贯浮财,难不成徐主簿这个临淄县的真正掌权者,只比一个乡间地主稍好些?

  没道理的。

  想到这里,韩桢开口道:“一定还有其他隐藏的库房,你们速速去找。”

  他们时间紧迫,不可能在县城里待太久。

  “是!”

  张和应了一声,领着士兵匆匆出了库房。

  韩桢也加入了其中,只见他快步走进后院的正屋,不断用朴刀木杆敲击地板。

  徐家宅院保持着北宋当下时兴的清新淡雅的风格,不像唐时那样浑厚大气,所以不太容易设置暗室,隐藏的库房大概率建在地下。

  况且,既然是存放珍贵财宝的密室,必然不会设置在前院,一来是不方便存取,其次是前院人多眼杂,时间久了迟早会被家中奴仆发现。

  韩桢可以肯定,小库房绝对建在后宅。

  足足花了一刻钟,他将整个正屋的地板,甚至包括稍厚一些的墙壁都敲了一遍。

  然而,却一无所获。

  “俺找到了,俺找到了!”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惊喜的高喊。
3#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4:43 | 只看该作者
那密室竟然藏在一堆观景石的下方。

  压在上方的假山看似沉重,实则却加装的轴轮机关,只需轻轻一推,便显露出下方的通道。

  能找到这处暗室,属实是运气好。

  据那士兵说,是一时尿急,找不到茅房,便打算在这里解决。

  结果天太黑,被石头绊了一跤,整个人踉跄着扑在了那座假山上。

  这一扑之下,竟将那座几千斤的假山推动了,他顿时就明白其中定然有古怪。

  “记你一功!”

  韩桢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拎着火把钻进入口。

  入口通道是一小段斜向下的阶梯,四周墙壁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石膏。

  没走两步,一扇大门出现在视野中,门上挂着一柄铜锁。

  “张和!”

  韩桢喊了一声。

  上面立刻传来张和的声音:“属下在!”

  韩桢吩咐道:“去徐家主母身上搜一搜钥匙。”

  “得令!”

  没一会儿,张和就回来了。

  顺着入口进到通道,他递过去一把钥匙,忍不住好奇道:“村长,你怎地知道钥匙在徐家主母身上?”

  “这等重要的物件,自然要贴身存放。”

  韩桢随口解释一句,拿着钥匙打开铜锁。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枣红木的书架。

  只不过书架上放的不是书,而是一个个精美的木箱。

  密室面积不大,但毋庸置疑的是里面存放的东西,价值要远超上面的库房。

  除此之外,还有一样东西吸引了韩桢的目光。

  那是一杆马槊。

  不知是采用了哪一种淬火工艺,使得马槊通体玄黑,锋利的八面破甲棱,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阵阵摄人的寒光。

  迈步上前,韩桢一把握住马槊。

  感受着手中沉重的份量,他不由挑了挑眉。

  马槊的枪身一般是木制,可这杆马槊的份量明显不对劲,通体都是钢铁,足有七八十斤重。

  倒是意外之喜,有了这杆马槊,那把卷刃的朴刀终于可以退休了。

  握着马槊随手挥了挥,韩桢是越看越喜欢。

  欣赏一番后,他挨個将木箱打开检查了一遍。

  珍珠、玛瑙、玳瑁、玉石、银铤、金珠……

  粗略折算了一番,这一屋子财宝,少说也有两三万贯。

  加上库房里的铜钱绸缎,以及各地店铺和大量田产,徐家的家业接近六万贯。

  《水浒传》中武松仅是打死了一头老虎,县衙便赏赐了一千贯。杨志卖刀,开口就要三千贯……征讨方腊过后,宋徽宗更是赏赐武松十万贯。

  给人一种一千贯也没多少的错觉。

  但小说毕竟是小说,当不得真。

  要知道,宋时最好的钢铁是西域上贡的镔铁。

  在这会儿,镔铁是与金银同一级别的战略物资。

  即便是这样,一把由镔铁锻造的刀具,也不过才价值百贯而已。

  如今一个炊饼7文钱,一石稻米2800文。

  杂粮更便宜,若是把六万贯全部换成杂粮,足够十万大军吃上两个月。

  心情大好之下,韩桢吩咐道:“招呼兄弟们将这里面的东西全部搬走,等回去后统一分配,谁若是私藏,军法处置。”

  “得令!”

  张和一声招呼,顿时又下来几个士兵,开始朝外搬东西。

  密室的虽贵重,但不算多,二十多名士兵没一会儿就搬空了。

  六辆牛车只装了三辆,眼见还有三辆空着,韩桢又让士兵们搬运库房的铜钱和绢绫绸缎。

  待到六辆牛车彻底装满了,库房里还剩下数千贯铜钱和上百匹绸缎。

  “走!”

  韩桢大手一挥。

  闻言,一名士兵看了眼库房,哭丧着脸道:“村长,还有这么多钱没搬完呢!”

  眼见着还有这么多钱带不走,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一旁的张和略微犹豫了片刻,提议道:“村长,不如多跑几趟,俺们不怕累。”

  韩桢被这番话气笑了,“怎地,一个个的把县城当成自己家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听出他语气中怒意,士兵们不由打了个哆嗦。

  在张和的催促下,这些士兵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徐家宅院。

  ……

  ……

  县衙。

  时值深夜,县衙正堂却灯火通明。

  常知县身穿青色常服,头戴直角幞头,端坐在太师椅上。

  下首处,刘勇一手跨腰,另一手扶着腰间佩刀,如同一尊门神般,静静站在那里。

  隐约间,一阵阵喊杀声顺着夜风吹进了正堂。

  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热茶,常知县头一次发现,喊杀声竟也能如此悦耳。

  徐家的家业最为丰厚,料想那韩二定会好生洗劫一番。

  不过,常知县并不在乎。

  大不了带走些浮财,可那些商铺和田产,最终却会落在他的手中。

  再加上郑家与伍家的家产,此次自己将会进账数万贯。

  数万贯钱财啊!

  遥想当年,自己进京赶考,高中进士,意气风发。

  本想与几位同乡去樊楼庆贺一番,怎料想欲登二楼,却因囊中羞涩,反被一阵奚落,闹了个灰头土脸。

  待到自己再回东京之时,定要登上樊楼的三楼,尝一尝那梨花白,品一品那龙凤青。

  念及此处,常知县不由轻声吟唱:“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真宗皇帝,诚不欺我啊!

  片刻后,县衙外的喊杀声停歇了。

  常知县放下茶盏,掸了掸衣袖,起身道:“想来应是差不多了,该本县出面了。”

  “大人,属下建议还是再等等,以防余孽宵小作乱。”一旁的刘勇赶忙劝阻。

  言外之意便是:俺知道你很急,但是先别急。

  闻言,常知县微微一顿,又重新坐了回去:“罢了,念你一片忠勇之心,本县就再等等罢。”

  又等了足足一刻钟,就在常知县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道身影匆匆迈进正堂。

  刘勇上前一步,问道:“如何了?”

  “禀知县,收尾已全部处理干净,诸多浮财已经运至库房中。”

  此人身穿一席黑衣,脚踏一双官靴,语气中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今夜,不但常知县吃撑了。

  他们这些小虾米,也跟着吃饱了肉,每个人收获颇丰。

  这一点,常知县心知肚明。

  不过他却没有点破,不给些甜头,又怎能让这些人卖命,又如何封住他们的口呢?

  “你等辛苦了,少不了你等的赏赐”

  常知县笑着安慰一句,而后起身道:“刘勇,随本县安抚民心。”

  “是!”

  刘勇拱手应道。

  很快,一支支火把在县衙中燃起。

  常知县在上百弓手的拥簇下,迈步朝着徐家宅院走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声势极大。

  这番动静,顿时引得县城内不少居民的注意。

  趁此机会,刘勇高声喊道:“诸位乡亲莫怕,贼人已被知县领兵打跑了。”

  话音刚落,街道两旁便有居民偷偷撩起窗户,见到全副武装的弓手,以及领头的常知县,他们顿时松了口气。

  有些胆大的,探出头问道:“刘都头,到底发生了何事?”

  刘勇答道:“松山岭的匪寇石宝,率山贼趁夜闯入县城,劫掠了徐家、郑家和伍家。”

  没过多久,这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被县城所有百姓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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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4:48 | 只看该作者
其实在韩桢领兵杀入徐家宅院时,便有胆大的人偷偷掀开窗户。

  无奈天色太黑,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团黑乎乎的身影。

  对于常知县说贼人是松山岭的石宝,县城里的百姓深信不疑。

  因为松山岭的石宝,在临淄县可谓是大名鼎鼎。

  这些年一直劫掠官道,使得县城百姓和富户深受其苦。

  并且,似乎也就只有石宝才有实力洗劫这三家。

  毕竟这三家的护院家丁,可不是好惹的。

  早两年的时候,上一任知县曾率兵剿过两次,但最终都无功而返。

  见石宝一直守着松山岭的山寨,没有其他举动,知县与徐主簿也就懒得管。

  至于招安……

  不是所有匪寇,都值得招安。

  否则的话,整个京东路大大小小匪寇势力不下千余,哪有那么多官给这些匪首做?

  北宋冗官问题极其严重,如今不知多少进士都在排队等着补实缺。

  只有造成重大影响的流寇和农民起义,才会引来招安。

  像石宝这种占山为王的匪寇,连招安的资格都没有。

  太宗和真宗时期,冗官问题还没有那么严重,因此一般招安之后,都会给个下县或中县的主簿当一当。

  后来冗官问题越来越严重,但造反起义的次数却不减反增,朝廷没办法了,招安的待遇也从文官变成了厢军中的闲散武官。

  这一来一去,差别可就大了。

  毕竟主簿再怎么样,那也是个从九品的文官,哪是厢军里的丘八武夫能比的。

  宋江当初为何接受招安没多久,又复叛成匪寇?

  不就是嫌闲散武官的职位太窝囊了么。

  所以,现在很多匪寇也学聪明了,如果朝廷给的招安待遇不是文官,那便直接拒绝。

  在厢军里当丘八,哪有当山大王逍遥快活?

  ……

  站在徐家宅院前,一股浓郁地血腥味顿时扑鼻而来。

  常知县强忍住胃中的翻涌,努力装出一副悲愤交加的模样。

  眼见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常知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抬起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痛心疾首道:“哎,今夜徐、郑、伍三家之灾祸,实乃吾之过也。”

  一旁的刘勇见机,赶忙说道:“知县何须自责,那石宝在知县上任之前,便已经占山为王,凶名赫赫。”

  “先有泼皮冲击县衙,杀官造反,后有强梁夜闯县城,灭门劫掠,这些匪寇真真是该死。”

  常知县怒斥一句后,环顾一圈众人,正气凛然道:“诸位请放心,本县与这些匪寇不共戴天。明日,本县便点齐弓手,出城剿匪,定会还诸位一個朗朗乾坤!”

  这番话,配上激昂正气的语调,顿时引得围观百姓一阵叫好。

  “青天大老爷!”

  人群中,忽地冒出这么一嗓子。

  下一刻,围观百姓也跟着齐齐高喊。

  听着百姓们发自内心的高呼,常知县心潮涌动。

  钱捞了,名有了,匪剿了,政绩也有了。

  这,才是为官之道。

  相比之下,徐主簿那等只会欺压百姓,搜刮钱财的乡间土包子,哪里懂什么叫做官。

  呵,当真是可笑。

  ……

  ……

  黑夜中。

  一队牛车沿着崎岖的黄土小路,行驶在丛林中。

  越过一个山头,韩桢骑在马上,转头看了眼县城的方向,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他的计谋很成功。

  利用徐、郑、伍三家的家业为诱饵,成功把常知县钓上了钩。

  其一,他报了仇,铲除了隐患。

  其二,没了这三家的阻碍,他和常知县的生意也就不必再畏手畏脚。

  其三,常知县答应出兵剿匪,正面佯攻,他则率兵直捣黄龙。

  只要杀了石宝,拿下山寨,常知县得名得政绩,他则多了上千逃户,以及一片产粮地。

  总之,他与常知县都赢麻了。

  匪寇不用脑,一辈子都是匪寇。

  耕牛迈着沉重的脚步,拖动满载金银珠宝的货物一步步前行。

  当众人回到小王村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

  “谁?”

  刚进村,黑夜中便传来一声警惕的询问。

  “是我。”

  韩桢话音刚落,一旁的林子里亮起一点火光。

  下一刻,马三狗举着火把,领着小虫走了出来。

  两人从他们走后,便一直守在村口,此刻被蚊虫叮得满头包,看上去就像得了天花一般。

  见状,韩桢不由问道:“怎地没点蚊烟?”

  马三狗苦笑道:“太熏了,俺受不了。”

  北宋时已经有蚊香了,名唤纹烟、艾香。

  欧阳修在《憎蚊》中便曾写到:“熏之苦烟埃,燎壁疲照烛。”

  蚊烟的主要材料是艾草和雄黄,再添入碳粉助燃,搅和在一起一大团,最后挤成一个个小长条。

  驱蚊效果有,但远不如现代的蚊香,而且燃起之后的烟特别浓,且气味冲人。

  讲究一些的高端蚊烟,会在里面添入薄荷粉、公丁香,调和香气。

  挠了挠脸上的包,马三狗目光期待的问道:“韩二哥,今夜顺利么?”

  韩桢没说话,指了指身后满载货物的牛车。

  看了眼牛车,马三狗轻叹一声:“可惜俺没能跟着一起去。”

  没能亲手报仇,他心里终究是有些遗憾。

  “莫急,明日还有一场恶战。”

  韩桢安慰一句,而后吩咐道:“回去再说。”

  六辆牛车停在宅子前,在韩桢的指挥下,士兵们将一箱箱财宝铜钱搬进库房中。

  这番动静,惊醒了宅子里的人。

  “叔叔回来啦。”

  韩张氏从厢房中走出,软糯的语调彷佛江南水乡的女子。

  见她一脸倦意,韩桢便知她一晚没睡,于是劝道:“我无事,嫂嫂且去歇息罢。”

  “嗯。”

  韩张氏轻轻点了点下巴,转身走进厢房。

  从韩桢走后,她便一直提心吊胆,哪里能睡得着。

  此刻见到自家叔叔安全归来,倦意顿时涌上心头。

  ……

  三十多个士兵,一边搬东西,一边小声的窃窃私语。

  “你说村长要这些石头有啥子用,又沉又重。”

  “要俺说,不如多搬两筐铜钱来的实在。”

  “着哇,俺也是这么想的。”

  “……”

  玛瑙珍珠玉石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除了好看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用处了。

  既不能吃,又不能当钱使,哪里有黄灿灿的铜钱来的实在。

  至于金银,那是他们能用的东西?

  在这个时代,阶层之间泾渭分明。

  你让一个农民拿着一块银铤去买东西试试。

  立马就会有人报官把你抓了。

  原因很简单,贫苦百姓压根就接触不到金银这类东西。

  要么是偷,要么是抢,反正肯定不是正常来路,绝对不会抓错人。

  所以,在这群士兵的心里,玛瑙玉石以及金银,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

  真正的缴获,只有那三车铜钱、绢绫绸缎。

  这也是为何,士兵们私底下抱怨的原因。
5#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4:51 | 只看该作者
待到将所有东西全部搬入库房后,这群士兵眼巴巴的看着韩桢。

  韩桢知晓他们的心思,不由笑道:“放心,少不了你等的赏赐。张和,清点战功,若有人虚报或冒领战功,军法处置。”

  今晚若是不把赏赐发下去,只怕这些士兵连觉都睡不着。

  “是!”

  张和大声应道,随后开始统计战功。

  统计战功这种事儿,本应该是随军功曹的职责。

  但现在没那个条件,而且士兵数量少,先凑合着用。

  古时统计战功的方法,早先是割人头。

  为了防止冒领军功,对士兵割下的首级也有要求。

  比如要从脖子下沿开始割,留出喉结,避免士兵拿妇女和儿童的人头来冒充。

  后来割人头的弊端太多,发展到了如今,演变成了割左耳。

  毕竟人只有一个左耳,轻巧又便于携带。

  韩桢没让他们割耳朵,所以战功基本是口述,外加旁人作证。

  大家都想要战功,而且互相之间知根知底,所以撒谎绝对会被戳穿。

  很快,张和便统计好了战功。

  由他口述,韩桢执笔记录在纸上。

  接着,韩桢又当着士兵的面,开始称重铜钱。

  三车铜钱,其实没多少。

  一筐铜钱大约二十五贯,就已经重达一百多斤了。

  一辆牛车撑死了装十筐,再多牛就拉不动了,简陋的木车也承受不住。

  一番称重之后,总计780贯,再加上绢绫绸缎,勉强凑齐了一千贯钱。

  五成充公,剩下五百贯作为赏赐。

  在士兵们期待的目光中,韩桢却没有立刻发钱,而是冷声道:“方才触犯军令的两人,自行站出来,领二十军棍!”

  闻言,士兵们纷纷转头,将目光投向那两人。

  知道这一遭逃不过,两人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地哀求道:“村长,俺知错了,能否看在初犯的份上,饶了俺这一次罢。”

  “是啊村长,俺以后再也不敢了。”另一人也赶忙开口求饶。

  韩桢上前一步,微微眯起双眼:“现在趴下受罚,是张和他们打。若是再敢磨蹭,便是我亲自来打!”

  哗啦!

  没有丝毫犹豫,两人迅速趴在地上。

  开什么玩笑,让韩桢来打?

  只怕一棍下去,自个儿小命就没了。

  “对不住了!”

  张和与王五一人手握一根哨棍。

  哨棍是京东路的特产,早先是用来赶狼的。

  山东道林中多狼,过往客商习惯带一根哨棍。

  哨棍的一头钻有孔洞,可以吹,吹起来真有点龙吟虎啸的劲头,狼群听了,以为是什么猛兽来了,便会惊慌逃窜,而附近的百姓听到哨声也会出来帮助。

  后来,一些大户家中的护院,也开始用起了哨棍。

  若是遇到歹人或紧急情况,便吹响哨子,另一头则是实心的,可用来御敌。

  韩桢在一旁看着,张和与王五不敢作假,举起哨棍,用实心的一端狠狠打在两人的屁股上。

  在县城一番厮杀,又徒步走回小王村,接着搬运钱财,张和两人其实没什么力气了。

  可即便如此,哨棍砸下,依旧疼的那两人鬼哭狼嚎。

  围观的士兵见状,纷纷咽了口唾沫。

  虽说这二十军棍不会要了小命,但起码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地。

  一时间,所有人都对军规有了明确的认知。

  等到二十棍打完,两人嗓子都喊哑了,脸色煞白,汗水将麻布粗衣彻底浸湿。

  张和也累的够呛,微微喘着气道:“村长,打完了!”

  “好,现在开始分发赏赐,叫到名字的上来领钱。”

  韩桢点点头,握着军功名单,念道:“张和,斩首五级,兼先登之功,赏钱二十三贯。”

  哗!

  人群顿时爆发一阵哗然。

  二十三贯啊!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款,都可以买两头耕牛了!

  二十三贯确实不少,足足一箩筐。

  “多谢村长赏赐!”

  张和喜笑颜开地道了声谢,随后啃哧啃哧地将箩筐拖到自个面前。

  此刻拖动一箩筐铜钱,他感觉自個儿彷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王五,斩首三级,赏钱十二贯。”

  “胡忠……”

  三十七人,俱都有赏,多的如张和那样二十余贯,少的也有三五贯。

  被杖责的两人,也分到七八贯。

  虽面色痛苦,眼中却透着笑意,完美诠释了何为痛并快乐着。

  “回去之后好好歇息,明日巳时三刻谷场集合。”

  “得令!”

  听到韩桢的吩咐,众人齐齐高声应道。

  瞥了眼趴在地上的两人,韩桢吩咐道:“三狗,帮忙送他们两回去。”

  二十棍下去,哪里还能走路,更何况两人还有三四十斤重的赏钱。

  闻言,马三狗和小虫将他们搀扶起来,背在背上,韩桢则帮他们提着赏钱。

  将两人挨个送回家中,韩桢放下赏钱,温声安慰道:“明日我送些膏药来,这几日你们便在家中好生将养,等养好了再去军中报到。今日且给你们一个教训,往后莫要再犯了。”

  钱羊郑重地点了点头,保证道:“村长,俺晓得了,以后绝不会再犯军规了!”

  方才被打军棍的时候,他的心中恨极了韩桢。

  可是待到赏钱发下来后,恨意瞬间便消散了大半。

  无他,赏罚分明罢了。

  接着韩桢又使人将自己背回来,好生安慰,这一番操作下来,他的心里反倒升起一股感激,只觉得是自己昏了头,不该违反军规。

  “嗯,好好歇息罢。”

  韩桢拍了拍他的后背,转身出了屋子。

  待到他走后,那妇人顿时哭嚷道:“这个天杀的,怎地将你打成这样。这兵俺们不当了,再当下去,只怕会将你打死。”

  “俺还没死呢,哭什么丧!”

  钱羊训斥了自家婆娘一句,而后解释道:“俺被打是因为犯了军规。”

  妇人抹着眼泪,委屈道:“那也不能打得这样狠啊。”

  “你懂啥子,看着唬人,将养几天便好了。”

  钱羊说罢,指了指角落里的箩筐,得意道:“瞧瞧爷们挣来的赏钱。”

  闻言,妇人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个箩筐。

  借着昏黄的油灯,看清箩筐里黄灿灿的铜钱后,忍不住惊呼一声:“怎地这么多?”

  “不多不多,也就八贯钱。”

  钱羊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地模样。

  “八贯?”

  妇人惊叫一声,又赶忙捂住嘴。

  钱羊盘算道:“这算啥,等俺将养好了,再去挣一份军功,到时咱们盖一座砖瓦房……”

  人心便是这样,等有了房子,又会觉得家中缺一头耕牛。

  等到有了耕牛,又会想要吃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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