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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投贼:大宋士人没这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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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2 12:1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简直一派胡言!”

  政事堂内,王黼看着手中的折子,勃然大怒。

  时任中书侍郎的张邦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动声色地问道:“王相何故发怒?”

  “你自己看。”

  王黼怒气未消,将折子拍在桌上。

  张邦昌上前一步,拿起折子后,先是看了一眼署名。

  张叔夜?

  再一看折子的内容,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骇:“赵霆投贼?”

  不难怪他如此惊讶,只因张叔夜在折子里上奏言,近两个月有大量牛皮牛角,粮食生铁等物资运入青州,他推断青州极有可能被反贼所占,而知州赵霆疑似投贼!

  此事若是属实,其震撼性比之方腊造反还要更甚。

  倒不是因为青州被占,而是赵霆投贼!

  赵霆乃是朝廷正五品的官员,一州知州,这样一个朝廷外任大员投了贼,消息传出去,绝对会天下震动。

  要知道,从大宋开国至今,还从未有士大夫投贼的先例。

  哪怕方腊轰轰烈烈的造反,打下那么多州县,也无一官员投贼。

  投了西夏的张元,只是一个屡试不第的举人罢了,连进士都不是,更算不得士大夫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正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称得上士大夫。

  像常知县这样的七品知县,压根就算不上。

  所谓七品芝麻官,便是这么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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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2 12:21 | 只看该作者
韩桢想要瞒住所有人,根本就不可能。

  如果仅仅只占了临淄这样偏远的县城,还有可能做到滴水不漏,但占据一州郡城,并且依旧保持商业正常运转的情况下,还想完全保密,根本就做不到。

  哪怕他对外出商队,以及驿站信件做出严格控制,也无法完全杜绝消息外传。

  更何况,这两三个月他不断从南方以及其他路购买大量粮食、牛皮牛角、生铁以及硝石、硫磺等物资。

  沿途官员但凡不是傻子,都会察觉出端倪。

  这一点,韩桢也心知肚明。

  不过那些个官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选择了装聋作哑,只有张叔夜一个人,耿直的选择了上奏。

  待回过神,张邦昌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相,张知府这份奏折所言,是真是假?”

  “自然是假!”

  王黼冷哼一声,呵斥道:“他赵霆投贼,难不成刘宓、吴龟年等上百州府官员统统投贼不成?千乘县知县乃是谢鼎,此人刚正不阿,素有贤名,若真有此事,他岂会不报?”

  “临淄县知县常玉坤,与蔡京有旧仇,刘宓乃是蔡京的门生故吏,若真投了贼,他常玉坤会装聋作哑?”

  “这……”

  一连串的反问,让张邦昌不由一愣。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谢鼎乃富阳谢家当代家主,清正廉明,在士林中素有贤名,怎么会瞒而不报?

  常玉坤他也是认得的,此人有抱负有学识,能力出众,可惜得罪了蔡相公,因此才一直不得升迁,在知县上蹉跎了数十年。

  念及此处,再看张叔夜的折子,顿感漏洞百出,矛盾重重。

  还有一个原因,王黼没有明说。

  就在前几日,赵霆托人送来价值十万贯的生辰纲,为自己老母亲贺寿。

  这样一个忠臣义士,怎会投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况且投了贼,还能有这般多钱财?

  真当那些反贼是善财童子不成?

  赵霆这个人贪生怕死,王黼是知晓的,否则当初任杭州知州时,也不会做出弃城逃走之事。

  但要说他投贼,那王黼断然不信。

  为何?

  无他,赵宋与士大夫共天下!

  赵宋与士大夫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历来农民造反,无不先杀官吏,表明自己坚决的立场。

  远的有蜀中王小波,近的有南方方腊,哪一个攻陷城郡后,没有杀官?

  思索了片刻,张邦昌提醒道:“王相,张知府应当不会无的放矢……”

  然而话音落位,便被王黼打断。

  只见他冷着脸道:“张叔夜此人独断专横,志大才疏,贸然出兵导致济南府落入黑山贼之手,本相定会参他一本!”

  前段时日征收丁身钱之时,张叔夜就三番两次的推脱,甚至还上奏参了王黼一本。

  王黼早就怀恨在心。

  张邦昌迟疑道:“那这份奏折还呈不呈?”

  张叔夜乃龙图阁学士,又是济南府知府,上奏的折子,按理说宰相无权扣下。

  但宋徽宗压根不理朝政,奏疏公文一股脑的丢给中书门下。

  可能某天兴致来了,翻一翻奏疏,一拍脑门下一道旨意,绝大多数时候,都由宰相处置。

  “为何不呈!”

  王黼冷笑一声,心中已有对策。

  起身掸了掸官服,整理了一番仪容,王黼拿着折子,出了政事堂,直奔延福宫而去。

  宋徽宗继位后,因为不满宫殿狭窄,于是下令扩建延福宫。

  蔡京为了献媚,召内侍童贯、杨戬、贾详、何诉、蓝从熙等五位大太监,分别监造。五幢宫殿,你争奇,我斗巧,追求侈丽,不计工财。

  毫不夸张的说,扩建后的延福宫比之艮岳都丝毫不差。

  宋徽宗绝大多数时间,都居住在此。

  在黄门的带领下,王黼迈步走向延福大殿。

  刚临近大殿,便听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曲声儿,从大殿中传来。

  迈步走进大殿,只见宋徽宗斜躺在软榻之上,手中端着一杯酒,正捧腹大笑。

  而殿中唱曲的两人,正是李邦彦与蔡攸。

  这二人身着戏服,涂白描红,做倡优打扮,口中唱的乃是市井中的淫词黄调。

  见到这一幕,王黼隐晦的皱了皱眉。

  他虽也是靠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升官,但却自问是读书人,打心底里看不起李邦彦这种人。

  见到王黼,宋徽宗笑着招手道:“王卿来啦,坐下与朕一同欣赏他二人新排的戏。”

  “呵呵。”

  王黼呵呵一笑,在侍女的引导下落座。

  他也不急着奏报,面带笑意的看戏。

  一曲终了,李邦彦与蔡攸累得气喘吁吁。

  “两位爱卿辛苦了,快且歇一歇。”

  宋徽宗安抚一句后,这才转头问道:“王卿前来何事?”

  “微臣来此有两件事禀报。”

  王黼说着,从袖兜里取出张叔夜的奏折。

  正准备呈上去,却见宋徽宗摆摆手:“莫要给朕添堵,王卿口述便是。”

  对此,王黼早已见怪不怪,言简意赅道:“济南知府张叔夜上奏,言青州陷落,知州赵霆投贼!”

  张叔夜在奏折中只说推断,疑似,建议遣人彻查,王黼却故意将这些去掉。

  “赵霆投贼?”

  这个消息,让宋徽宗一愣。

  李邦彦与蔡攸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骇。

  当初赵霆弃城逃走后,不仅贿赂了童贯,也走了他们的门路,收下大量钱财后,帮其在宋徽宗面前说了不少好话。

  若是赵霆投贼,他们说不得会受到牵连。

  念及此处,蔡攸赶忙开口道:“王相,赵霆乃一州知州,正五品的中散大夫,太常少卿,如此朝堂重臣投贼,可有证据?”

  “并无确切证据。”

  王黼心中冷笑一声,将折子递过去道:“蔡公自己看罢。”

  蔡攸情急之下,没有察觉到这是王黼借刀杀人的计策,接过折子仔细查看。

  “一派胡言!”

  待看完之后,蔡攸啪的一声合上折子,怒斥道:“枉他张叔夜还是龙图阁学士,没有丝毫证据,仅靠推测便污蔑朝廷五品大员投贼,其心可诛!”

  就在这时,李邦彦暗戳戳的说道:“臣记得,谢鼎在千乘县任知县,若真有此事,想来以谢鼎的性子,定然早已上书。”

  宋徽宗对赵霆的印象不佳,虽然贿赂童贯、李邦彦等一众宠臣帮其说话,可弃城逃跑之事,到底还是在宋徽宗心中埋下了一颗钉子。

  不过张叔夜也好不到哪去。

  原本他还挺看好张叔夜,结果前阵子轻敌冒进,导致整个济南府落入反贼之手,自己则仓惶逃走。

  加之王黼等人借机,不断抹黑,导致宋徽宗如今对张叔夜的观感极差。

  通过两人对话,宋徽宗这会儿已经大致弄明白了,心中不由长舒一口气。

  原道只是推测!

  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怒。

  没有证据,仅凭一些推断,便上奏一名五品大员投贼,着实可恶。

  蔡攸义正言辞道:“下官认为当严惩张叔夜,否则若是放任不管,只怕朝中很快会掀起一阵攀诬之风,届时人人自危。”

  只是他这身倡优打扮,说出这番话,着实违和的紧。

  “臣觉得蔡公所言不虚,攀诬乃朝堂大忌。”

  李邦彦似乎觉得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扯开衣襟,露出白皙壮硕的胸膛。

  王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他现在把球踢给了李邦彦和蔡攸,只需稳坐钓鱼台,静看他们二人表演就行。

  就算此事有甚反转,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宋徽宗面无表情道:“下旨申饬张叔夜,让他在东平府老实待着。此外,传令让赵霆上一道折子,陈述解释粮草辎重等问题!”

  “臣领旨!”

  王黼拱手应道。

  宋徽宗问道:“对了,王卿方才说有两件事禀报,另一件是何事?”

  王黼轻笑道:“河北传来捷报,高托山已接受招安。”

  闻言,宋徽宗展颜一笑:“梁方平做的不错,没让朕失望!”

  蔡攸立刻送上一记马屁:“微臣提前祝贺陛下,高托山一降,西军便可腾出手来,南下平定黑山贼。届时,我大宋又将海晏河清,时和岁丰!”

  “哈哈哈!”

  宋徽宗顿时心情大好。

  见状,李邦彦提议道:“陛下,听闻西市来了一帮西域妖僧,传闻能履水吐焰,甚至让枯木重生。今日天气爽朗,不如乔装打扮一番,来个微服私访如何?”

  果然,只见宋徽宗来了兴致,好奇道:“竟真有这般神异?”

  李邦彦捻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扔入口中,笑道:“确实如此,据说这些妖僧在西市子摆下法坛,已经连续三日三夜不吃不喝了。京城大小赌档甚至开了堂口,赌这些妖僧能撑到第几日。”

  “有趣,有趣。”

  宋徽宗一阵意动,立即起身更衣。

  一番乔装打扮后,出了皇宫。

  ……
3#
 楼主| 发表于 2025-1-12 13:01 | 只看该作者
 “哎!”

  常知县放下手中的信件,长叹一口气。

  在一旁伺候的福伯见状,忍不住问道:“阿郎,怎地愁眉苦脸?”

  常知县苦笑一声:“韩桢通过元辰之口,来催吾表态了。”

  “这……”

  福伯面色一滞,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可不是小事,而是关乎全家老小的性命,他哪敢多嘴。

  “这韩桢笼络人心倒是有一手,自从去了益都之后,元辰就变了。此番来信,虽未表明态度,可字里行间却隐隐有投奔之意。”

  常知县再度叹了口气,语气无奈。

  好在自己这个好友兼小舅子,还分得清轻重,没有擅自做主,而是修书一封询问他的意见。

  福伯提醒道:“阿郎确实该早做决断,等到西军一至,韩二郎定会掀起反旗。”

  韩桢只要没明目张胆的掀桌子造反,常知县就不会有事。

  哪怕常知县前脚刚走,后脚韩桢就造反,朝廷最多苛责几句,连问罪估计都不会。

  可若是韩桢彻底造反,届时任凭常知县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吾省的,吾省的。”

  常知县摆摆手,喃喃自语。

  读了这么些年书,当了这么多年官儿,他心底深处,到底是存着几分忠君爱国的情怀。

  但又不得不承认,在韩桢手下任事,极为舒心,没有任何掣肘。

  哪像以前,上头是婆婆,下头有姑嫂,他这个知县当得如同受气媳妇一般,委屈巴巴。

  况且,他哪里舍得每月七八万贯的收入。

  若是离了韩桢,往后只怕又要过回苦日子了。

  书房的窗户,正对着后院。

  那颗枝繁叶茂的槐树,此刻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一些枯黄的树叶,还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彷佛随时都会飘落。

  常知县看着窗外出神,心中思绪万千。

  如今的大宋,便如同这颗槐树。

  然花有重开日,枯木可逢春,但大宋还有机会吗?

  “没有了!”

  常知县摇摇头。

  为官这么些年,让他看的越来越透彻。

  三冗问题已达顶峰,百姓也已被压榨到了极限,穷者恒穷,富者恒富。

  当今官家虽昏庸,但这一切并非是他一手造成,早在开国之初便已埋下祸根。

  如今的大宋,已然病入膏肓,无药石可医。

  就算西军平定国内叛乱,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念及此处,常知县神色挣扎,隐在宽袍大袖中的双手,不断变幻姿势。

  福伯靠着书架,感受着一旁煤炉传来的阵阵热浪,整个人只觉得暖洋洋的,知不知觉间就打起了盹儿。

  人老了,就容易犯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房中忽地响起常知县咬牙切齿的声音:“福伯,研磨!”

  福伯顿时一个激灵,缓了缓神后,走到书桌前开始研磨。

  片刻后,福伯说道:“阿郎,磨好了。”

  “嗯!”

  常知县嗯了一声,抽出一张信纸,提笔蘸了蘸墨汁后,笔走游龙的在信纸上写下一行字。

  放在平时,福伯在常知县写信时,会刻意回避。

  但因先前的谈话,让他忍不住瞄了一眼。

  【吾妻见字如晤:

  自吾远适临淄,未睹芳顔已数载矣。虽隔空飞鸿,音貌历历,甚念!

  忆昔年负笈江城,卿若秀竹扶风,一见同好,屈指已臻六六之数,吾二人皆双鬓染霜矣。曩时,吾雅好辞章,摹《上邪》之意,书诸尺素,几盈卿妆箧。幸为卿所珍,几度迁徙,未尝散佚。

  书不尽言,即日售卖田地、商铺,敛浮财携家中老小,日夜兼程,赶往益都。莫问,莫猜,莫妄意!

  夫博琼手书,癸卯年十月二十六日。】

  顷刻间,一封梅花小楷写就的信,便完成了。

  常知县轻轻吹干墨迹,细心折叠,做好字封后,这才塞入信封之中。

  “福伯,将信送回老家。”

  接过信件,福伯面色迟疑的提醒道:“阿郎,此事万万要慎重啊!”

  常知县一脸决绝,摆手道:“莫要多言,我意已决,去休!”

  见状,福伯也不再多言,拿着信件便匆匆出了书房。

  待福伯离去后,常知县吩咐道:“来人,请刘县尉来一趟书房。”

  不多时,刘勇迈着八字步,不紧不慢地走进书房。

  “不知常知县唤下官有何事商议?”

  此时的刘勇,已逐渐适应了身份的转变,言行举止间,竟真的有些威势。

  常知县吩咐道:“本官明日将动身前往益都一趟,临淄县一切大小事务,便暂且交予刘县尉处置。”

  刘勇先是一愣,旋即面色为难道:“常知县,下官怕是不行啊。”

  他这个县尉,主管县中治安,掌三班皂吏,平里日清闲的很。

  眼下突然让他暂代知县,掌管县中一切大小事物,刘勇心中压根没底。

  常知县安慰道:“县中如今无甚大事,小事自有六曹胥吏去办,不需伱费心。”

  “那……那下官权且试一试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勇只得点头应下。

  “放心,本官过几日便回来,若是遇到棘手之事,可让驿站快马加鞭告知本官。”

  又交代了一番事宜后,常知县将刘勇打发走。

  转头看着窗外的槐树,他不由叹了口气。

  韩二,你可莫要让吾失望啊!
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2 13:03 | 只看该作者
翌日。

  一大早,常知县便迎着寒风,赶往益都郡。

  既是投诚,关键在于一个诚字。

  更何况,投诚之后的待遇,还需争取一番。

  所以,他必须亲自去一趟益都。

  如今从临淄去益都,很少有人走官道了,都是走水路,顺流而下,只需两个时辰便到了。

  韩桢也命人将淄水码头扩建了一番,又修了一条宽厚平坦的大道直通郡城。

  清晨出发,中午时分,常知县就坐着马车驶入郡城之中。

  他有段时日没来郡城了,上一次来,还是去岁年节时,来府衙叙职考核。

  坐在温暖的车厢内,常知县将窗帘掀开一道缝隙,打量着郡城的变化。

  寒冷的天气,并未阻碍百姓的热情。

  只见街道上行人如织,商铺大门洞开,路边支起一个又一个小摊。

  街角处,偶有一两个乞丐缩在那里,身前摆放着一个破碗。

  做了这么多年的知县,常知县深知,想要了解一地民生,不要看人口多少,农田几何,只需看百姓的精神面貌就能得知。

  毕竟,繁华的假象可以伪造,唯独发自内心的精神面貌伪造不了。

  比起去岁来时,郡城百姓精神好了数倍,嬉笑怒骂间透着蓬勃的朝气。

  胥吏整顿了,苛捐杂税取缔了,欺行霸市的泼皮和帮派也没了,甚至就连郡城外盘踞多年的匪寇,都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连串的改变,让郡城百姓由内而外的感到轻松,压在肩头的担子,忽然之间没了一大半,就连走路都比以往轻快了几分。

  至于乞丐,这就没法子了。

  不管多繁华,多富庶的地区,都会有乞丐,因为有些人天生就是懒,不想劳作,不想被拘束,只想过不劳而获,天作被地当床的日子。

  事实上,韩桢已经将郡城中的乞丐清理过一遍了。

  上了年纪或天生残缺的人,安排一份扫大街,看空房这类清闲的活计。

  至于那些手脚健全的乞丐,上个户籍,发些口粮和纸衣,安置到乡下开荒种田。

  没种子没农具,没问题,府衙借给你。

  担心还不起?

  没关系,可以分期付款,且不收一文钱利息。

  反正就是一句话,物尽其用。

  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乞丐赖在城里不走。

  对这种懒人,韩桢也是没有任何办法,抓进牢里除了浪费粮食之外,毫无用处。

  总不能全杀了吧,那他还要不要名声了?

  所以只得放任不管,任由其自生自灭。

  “知县,到府衙了。”

  不知不觉间,马车来到府衙门前。

  听到车夫的提醒,常知县回过神,应了一声后,掀开门帘走下车。

  迎面而来的寒风,让他打了个哆嗦。

  整理了一番仪容,常知县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来到府衙门前。

  值差的皂吏认出了他,满脸堆笑道:“见过常知县。”

  常知县没端架子,轻笑道:“本官此番前来有要事与县长商议,劳烦通报一声。”

  “常知县稍待片刻,卑下这就去通报。”

  皂吏说着转身走进府衙通报。

  不多时,便又折返回来:“常知县,县长有请!”

  “有劳了。”

  常知县微微颔首,抬脚迈入府衙大门。

  一进大堂,就见韩桢主动迎上前,笑容满面道:“常知县,久等了!”

  常知县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姿态放的很低,躬身作揖,面带歉意道:“县长恕罪,实是家中琐事太多,昨日处理好之后,便立刻动身,马不停蹄的赶来。”

  到底是什么原因,双方心里都有数。

  但有些话,心里知道就行,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讲。

  “能来就好!”

  韩桢微微一笑,握住他作揖的双手,将其扶起。

  招呼常知县坐下后,韩桢吩咐道:“来人,上茶!”

  很快,一名小吏端来一杯热茶:“常知县,请用茶。”

  接过热茶,常知县抿了一口,默默在心中整理思绪。

  投诚的态度到了,接下来该谈谈待遇了。

  他常玉坤也不过是一介凡人,也有七情六欲。

  退一步万说,你韩桢不给好处,大家伙凭什么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你造反?

  是不是这个理?

  他聂东是闲着没事干吗?

  不就是觉得,跟着伱韩桢造反有前途,比躲在深山里开荒种田要好么。

  他刘锜放着小衙内不做,跟你当反贼,是脑子犯痴傻了?

  凭一腔热血,还是知遇之恩?

  这世上的芸芸众生,永远绕不开两个字,名利。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这个货字,可谓是道尽了本质。

  这些浅显的道理,韩桢自然心知肚明。

  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道:“家人可安顿好了?”

  闻言,常知县放下茶盏,如实答道:“下官昨日已修书一封回老家,命贱内贱卖田产、商铺,带上家人日夜兼程赶往益都。估摸着,再也半个月应当能赶到。”

  “目前官位紧缺,暂时先委屈常知县继续在临淄县任职,待到年后再另作安排。”

  韩桢顿了顿,继续说道:“此外,先前咱们约定好的分红,依旧有效,往后兴许会更多。”

  不止是常知县的分红没有取消,赵霆、刘宓的分红同样没有,韩桢心中隐隐有一个计划,是关于官员贪腐问题的。

  常知县沉默不语,心中咀嚼韩桢开出的条件。

  片刻后,他抚须轻笑道:“多谢县长抬爱!”

  韩桢微微一笑,补充道:“朱吉也是个人才,当个商人可惜了,我准备让他入商务院任职。”

  “下官代元辰多谢县长。”

  常知县拱手致谢,随后从袖兜之中,掏出一份折子,起身递过去道:“下官这些年,多少也积攒了一些人脉,这封折子上俱都是下官的至交好友,往后县长兴许能用得上。”

  这就是投桃报李了。

  接过折子,韩桢翻看了几眼。

  常知县的这份折子写的格外详细,对方姓名、官职、宗族势力、包括履历都一清二楚。

  除此之外,还有他这些年历任知县的县城情况等等。

  合上折子,韩桢神色满意道:“你有心了!”

  常知县谦虚道:“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常知县舟车劳顿辛苦了,且在郡城多住两日,与朱员外聚一聚。”韩桢吩咐一句。

  “下官先行告退!”

  常知县再度躬身一礼,而后转身出了大堂。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韩桢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常知县拿下,而今还差一个谢鼎。

  不过可惜的是,谢鼎与常知县不同,他不单单是自己一个人,作为谢家族长,还背负着谢家百年来,数代人苦心经营的世林声誉,所以断不会轻易站队。

  至于曲阜孔家……

  呵,届时兵锋所指,孔家自会世修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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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2 18:15 | 只看该作者
“混账!”
“岂有此理,朕要砍了赵霆的狗头!”
宋徽宗将手中的邸报扔掉,觉得不解气,又一脚踹翻了案几。
大殿下方,李邦彦与蔡攸微微垂头,眼中满是惊骇。
一旁的王黼同样低着头,神色惶恐,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抹讥笑。
上一次本想借刀杀人,没成想无心插柳柳成荫,歪打正着。
赵霆这厮,竟然真的投贼了!
要知道,之前李邦彦与蔡攸可是帮着赵霆说话,为其遮掩,狠狠踩了张叔夜一脚。
如今局势反转,官家暴怒之下,这二人定会受到牵连。
“还有那谢鼎!”
宋徽宗想起那篇讨伐檄文,更是怒火中烧,气极反笑道:“富阳谢家,好一个富阳谢家!来人啊,传朕的旨意,将投贼官员家眷以及富阳谢家,统统拿下大狱!”
朝廷命官投贼,此举太过恶劣。
若不严惩,定然会有官员效仿。
大宋坚若磐石的根基,便是与士大夫共天下,士大夫不反,他赵宋就永远高枕无忧。
一群泥腿子还能翻天不成?
可如今,却有人开了先河。
这是在刨他赵宋的根,他赵佶只是昏庸,但却不是痴儿!
除了愤怒之外,宋徽宗心底深处,还涌出一股恐惧。
西军败了!
他战无不胜,倚为底牌,平定反贼如神兵天将的西军,被反贼打败了。
这让他如何不怕?
咕隆!
李邦彦心思急转,但却毫无头绪,只得用眼神求助与身旁的蔡攸。
见状,蔡攸咬了咬牙,辩解道:“陛下息怒,小报不可尽信,许是反贼故意混淆视听,离间君臣。陛下难道忘了前些年的罪己诏?”
罪己诏!
宋徽宗一愣,怒火顿时消退了一些。
之前蔡京第二次罢相之时,京中就有小报以宋徽宗的名义,编纂了一篇似模似样的罪己诏。
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宋徽宗还下令严查小报,甚至开出悬赏。
李邦彦附和道:“是啊陛下,民间小报为了牟利,往往语不惊人死不休,肆意编纂时闻,胆大妄为!”
见宋徽宗神色缓和了些,蔡攸继续说道:“先不说赵霆身为朝廷命官,为何要投贼。那谢鼎乃富阳谢家当代家主,甘愿舍弃家族百余年积攒的声望,为一反贼执笔,岂不荒唐?”
“唔!”
宋徽宗若有所思道:“你等所言,倒也有些道理。那些个小报为了些蝇头小利,胆敢顶着朕的名头编纂罪己诏,编出这些时闻,也不足为奇。”
“陛下英明!”
李邦彦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笑嘻嘻地说道:“这些个小报竟言西军惨败,殊不知昨日梁总管才传回捷报,如今张迪残部尽数诛灭,高托山受降,只余下黑山贼还在垂死挣扎,相信年节之前,便能攻下历城,班师回朝。”
想起昨日梁方平传回的捷报,宋徽宗不由对李邦彦与蔡攸的话,信了七八分。
主要实在是近些年的小报,太过猖獗。
连罪己诏都敢乱编,还有甚么是小报不敢编的?
宋徽宗冷声道:“小报确实该整顿了!”
别管其他时政内容是真是假,可那篇讨伐檄文,却是实打实的将他与太祖皇帝指着鼻子大骂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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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2 18:21 | 只看该作者
呼!
蔡攸与李邦彦对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王黼,却忽然开口道:“陛下,小报该整治,但微臣认为,小报刊登之时政关乎社稷大事,不管是真是假,都该下旨一道,查明真伪。”
蔡攸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王黼,而后拱手道:“微臣倒是觉得不妥,民间小报何止百种,若每一种小报编纂的时政都需彻查,不但费时费力,还会徒增笑话。”
“唔!”
宋徽宗觉得蔡攸说的有道理,当初编纂罪己诏的小报,自己命人彻查,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结果最后却不了了之。
不过,若是不查清楚,他实在放不下心。
因为不管是赵霆投敌,还是西军惨败,都是动摇社稷国本的大事。
念及此处,宋徽宗开口道:“王卿所言有理,关乎社稷大事,轻慢不得。下旨着令梁方平,再呈一份战报,务必详实。另,命两浙路、利州路、江南东路……等地知州,将青州一众大小官员家眷严密监视,限制其出行。”
王黼躬身作揖:“微臣领命!”
接着,宋徽宗话音一转,带着怒气道:“即日起,整顿民间小报,凡售卖小报者,一律抓捕。李卿,此事交予你来办,务必要将这些猖獗的小报,一网打尽!”
“微臣定当不负所托。”
李邦彦心下一喜。
他一瞬间,便从这件差事上,想到了数种捞钱的法子。
这些小报的根源在何处,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为何官家只说抓捕售卖小报的小贩?
而不是直接捣毁小报生产点?
很多事情,不能放在明面上,双方之间都要脸面。
一旦扯破了,对大家都不好。
气消了,事情也交代了,宋徽宗重新坐定。
瞥了眼扔在地上的邸报,他吩咐道:“将邸报取来。”
方才怒火中烧,此刻静下心来,细细回想,发现那篇檄文写的极好,纸笔之人的水平相当高,寻常书生决计写不出。ŴŴŴ.xsobiquge.ČŐM
一时间,宋徽宗艺术家的天性再次发作。
闻言,服侍在一旁的梁师成,立刻弯腰捡起邸报,恭敬的呈了上去。
接过邸报,宋徽宗再次看起了那篇讨伐檄文,一边看还一边评头论足。
“此处用典大妙,文辞有子安之风。”
“虽不如骆宾王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惊艳,倒也算得上一篇佳作。”
不得不说,站在一个路人视角,剔除辱骂自己与太祖皇帝的言辞之外,他是越看越喜欢。
……
7#
 楼主| 发表于 2025-1-12 18:57 | 只看该作者
却说梁方平连夜逃回禹城后,还没舒坦两日,传口谕的中贵人便来了,让他再呈一份战报,务必详实。
这让梁方平有些摸不着头脑,前几日不是才刚呈了捷报么?
一番打点过后,他这才从中贵人口中套出内情。
原道是有一小报刊登了西军大败的时闻,官家是来求证真伪的。
念及此处,梁方平心思急转。
接连两次大败,连王渊与刘光世这些将领都被俘了,瞒肯定是瞒不住。
但却又不能如实写,否则官家定会怪责。
思虑良久,梁方平玩了一出春秋笔法,将两次大败一笔带过,只是以受挫二字来形容,顺带将罪责推到杨惟忠身上。
同时,将战功夸大。
洋洋洒洒,足有上千字。
总结起来就几句话,西军确实受挫,但并非大败,都怪杨惟忠刚愎自用,好在他梁方平率兵驰援,及时止损。总体局势一片大好,历城马上就要攻下,突然冒出的青州军也不值一提,顷刻间便能镇压。
第二日,中贵人便带着这份战报匆匆赶回开封府。
当看到这封战报后,宋徽宗长舒了一口气,不由笑道:“爱卿说的对,这些个民间小报为了牟利,往往语不惊人死不休,夸大其词,信口开河。”
事实上,这段时间青州日报,每日都会刊登关于战事的时闻。
只不过李邦彦接到差事,对整个开封府卖报的小贩进行抓捕,因此东京城的百姓,包括宋徽宗在内,都被蒙在鼓里。
蔡攸也笑道:“商人逐利,本就无道义可言。”
“嗯!”
宋徽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而后转头看向李邦彦,问道:“李卿,打击小报之事办的如何了?”
李邦彦眼珠子一转,答道:“启禀陛下,已取得一些成效,目前东京城内已再无卖报的小贩,不过微臣得到消息,明面上没人贩报,但私下里却依旧在流通。”
自打得了这个差事后,他可没少捞钱。
短短几日时间,便已敛财数十万贯。
如此摇钱树,他怎会轻易放手。
宋徽宗神色满意,叮嘱道:“爱卿这段时日辛苦些,务必将小报一网打尽,彻底杜绝!”
“臣定当尽心!”
李邦彦高声应道。
宋徽宗挥挥手:“且退下罢。”
再过几日就是年节,每逢年节朝廷都会举行盛大的正旦大朝会,宋徽宗对此格外重视。
因为就在今年,他完成了先祖未完成的宏愿,开疆拓土,收复燕云之地。
他要在朝贺祭天之时,向上天表述自己的功绩。
宋徽宗不知道的是,随着邸报的宣传,西军接连两次大败,让各路州县人心惶惶。
虽然各路州县,也接到了朝廷下达杜绝小报的旨意,可哪里能杜绝的了。
哪怕明面上不能卖,私下里照样卖的欢。
韩桢的大名,也随着邸报的流传,渐渐被天下百姓所熟识。
并且,麻允迪受到苏昭德的启发,现学现用。
将一些神鬼志异,安在韩桢的身上,改编成一些小故事,刊登在邸报之上。
比如韩桢八岁那年,在山上放牛,结果遇到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士。
那老道士看清韩桢面相后,纳头便拜,口说:“老道这一觉睡了百余年,没想到一睁眼,便撞见了真龙!”
这则小故事,放在后世,人们看了只会会心一笑。
可这会儿的百姓,却深信不疑。
而且,这故事编的还很鸡贼,故意没说老道的名号,偏偏又留下了线索。
一觉睡了百余年,又不修边幅,仔细想想,还能是谁嘛?
大名鼎鼎的睡仙,陈抟。
百姓有了参与感,对此更加深信不疑。
又说韩桢当年刺青之时,本想纹一头狼,结果纹完发现是一头斑斓猛虎。
韩桢大怒,准备暴打对方一顿,谁成想,那刺青的扎工却不慌不忙的说:两虎相遇,一飞冲天。
后来,韩桢一次前往山中,竟真的遇到了一头大虫,那大虫见到他,立刻跪地臣服,甘当坐骑。
类似这样的小故事,每日都会刊登一则。
百姓喜欢看这些,读书人则嗤之以鼻,他们更喜欢看邸报的时闻和文章版块。
尤其是文章版块,每日一期不同学派的文章,洛学、新学、蜀学换着来,一个比一个激进。
对于各地读书人的投稿,也是来者不拒,甭管多激进,你敢投,我就敢登。
最关键的是,还给稿费。
虽不多,但却让士子们心生好感。
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青州日报凭借着低廉的价格,精美的版别,以及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惊奇内容,成功从官报以及一众小报中杀出重围,脱颖而出,迅速抢占了三成的市场。
如今,青州日报的销量,每日高达四五万份。
千万别小瞧这四五万份,这会儿不同后世,一份邸报往往数十,甚至数百人传阅。
比如普通百姓,往往是几十号人,一人出一文钱,凑钱买一份小报,然后剩下的钱,请个读书人念给他们听。
一个几万人的县城,两三百份邸报就足以彻底覆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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