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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去阳台浇花，不经意往下一看，呀，一夜之间路边电线杆上已经挂满一串一串的红灯笼——蛇年春节，就快来喽。
过年，最先到来的通常是视觉上的撩拨。过年嘛，这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人们总是尽可能美化这个天地，大到一座城市过年前肯定要把所有的垃圾清理得利利索索，街道尽可能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一条街一条街地张灯结彩，大气氛就有了。然后，各个小区终于等来了比美的这一天，开始各种各样的创意装扮。温暖的岭南，除了院里的翠竹、蜡梅抢先报春外，盆花早已一排排站在道口路边向人们传递春天回来的消息；天寒地冻的地方也有自己的办法增加喜气，在小区里落尽落子的光秃秃树枝上绑足鲜艳的塑料花，在门楼上挂几串气球，再堆个大雪人，插上根胡萝卜就红鼻子，再戴上顶小红帽，谁能说没有年样儿？小到一个单位、一个家庭，不用谁催，都在自觉自愿地装扮自己的领地，院子里积雪或者清理掉或者堆整齐，窗明几净是早早就要做到的，然后彩灯挂起来，大门装饰起来，贴窗花呀，贴对联呀。年来了，九百六十万公里的神州大地，转眼之间就美起来。十几亿中国人又一齐换上新衣服，喜笑颜开，这样的时刻怎能不让人期待？
过年，最畅快的是听觉上的冲击。腊八开始，鞭炮、烟花这些闪闪发光、噼啪作响的物事就披挂上阵了。可算等到这一天了，它们攒了一年的劲儿，存了一年的心思，要彻底释放出来。“爆竹声声一岁除”，过年怎么能少得了炮仗呢？嘡嘡嘡嘡，噼噼啪啪，这些声响，是醒神的雷霆，是催征的号角，是提气的鼓点，是腾飞的前奏。有那么几年，过年不许放炮。享受安静的同时，觉得年味儿没了，清汤寡水的，这年不过也罢。过年嘛，图的就是个火爆、热烈！辞旧迎新，我们点燃的哪里是爆竹，分明是新一年的好意头，新气象！
过年，过的当然是味觉上的欢愉。“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满街走……”这是温饱未及时代的年味儿，吟诵起来心里既甜也酸。而今，中国人民不仅站起来了，还站得腰杆笔直，你就说想吃啥没有吧？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咱老百姓今天不差钱儿。过年的吃食怎么能单靠买呢，自己动手做才像过年。于是，家家户户早早地就开始张罗，卤肉不只猪牛羊，鹿肉、驴肉什么的不在话下，当然，咱得尽可能吃养殖的。吃鱼呀，一吃再吃才行。鲤鱼如今在春节里出现多是因为还象征着跃龙门的好比喻，吃进嘴的更多的是三文鱼、鳜鱼、鲟鱼等高端鱼类，鲍鱼这类的海鲜也少不了，应该也吃养殖的。
换了人间，换了人间，想到过年，就忍不住要念叨几遍领袖的这句诗词。
2
提起过年，首先想到的小时候的年。我在祖国最东部富庶的三江平原上一个小村子里长大，那个年代，过年对于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简直是天大的事儿，天大的好事儿。穿新衣系红菱的俊气，提着小灯笼这家蹿到那家的美气，吃猪肉啃冻梨的香气，给长辈磕头拿红包的喜气，齐齐涌来。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嘴就咧开了。清风白露，岁月无忧，未尝不是人生至境。
人呐，总要长大。参加工作后在雪城生活了三十六年。回头看，这些个年过得主要是个忙。在忙着操持过年中学会做复杂家务和处理复杂关系，学会支撑场面——我们终将独当一面；在忙着让孩子过快乐年中绞尽脑汁，拥有一个又一个突发奇想后展颜一笑——我们终将成长为一个更全面的完整个体；在忙着让长辈过祥和年中变了模样，学会承担责任和换位思考——我们终将回馈养育我们的亲人和滋养我们的生活。也在忙着平衡事业和家庭的烦恼焦虑中，寻找一个又一个更恰当的过年方式，哪个人不是在这样的夹缝中成长的呢？那些年，是手忙脚乱还是有条不紊？可曾在无限奔忙中偷得半日闲？可回味的太多，慢慢品，余生还很长。
3
在渭城过年，这将是第三回。
兔年春节时，住在一所大学的青教公寓，陪伴女儿和她肚里的孩子，老伴在家侍候九十岁的婆婆，女婿在保家卫国的最前沿。春节期间的校园，朴素、安静得大气磅礴、正义凛然，单是窗前的那片近千棵榉树就让我震撼，总觉得这片规整的树林里蹲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关于生长，关于成材，需要我们潜心领悟；觉得每一株挺拔向上的树都蕴藏着巨大的力量，随时都能派上用场。树林里有数不清的灰喜鹊，成群结队地飞和叫，仿佛在向寒凉示威和抗议，也仿佛在宣讲着关于自由关于飞翔等生命真谛。
喜欢凭窗而立，一看再看，一想再想。此时严冬将尽，我们和它们，每一个生命都在安静地等待岁月更迭。安时守分，不急不躁，不是生命的本分吗？一定要相信，一切都刚刚好。比如，在渭城还有个立足之处，这不挺好吗？比如，即将有新生命来提振我们的生活，这不挺好吗？
走，放炮去，年初一子时，我们打着手电，拿一束迷你烟花走进树林，去小广场上点燃。把一束花火高高举向漆黑的夜空，榉树，喜鹊，来呀，我们一起迎接新的一年！新年好啊，天地万物！
4
龙年春节，我们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新家。保卫国家的和陪伴老人的依然不能回来，除了我和女儿，还有快十个月的外孙子。高兴的是，腊月二十九晚上哥哥和嫂子从北京来了，陪我们过年，三代人热热闹闹过了个大年，吃和聊是这个年的主旋律。每天乐乐呵呵地吃，讲究绿色有机，讲究荤素搭配，讲究营养均衡；每天开开心心地聊，过去现在和未来，一一前来报到。
初三那天，一家人坐在宽大的客厅里。我问大家，过年过的是啥？
嘎嘎嘎，小孙子用一串响亮的笑声引领起一片笑浪。我听懂了，他说过年过的是希望。世界，终究是他们的。在他们接管之前，我们是不是有责任让世界变得再美好一点儿？
女儿想了想说，过年嘛，过的是一个新起点，这一刻开启了三百六十五天的天高地阔。听了她的话我心里暗喜，真好，每天都忙得像陀螺的她不但没有抱怨什么，还踌躇满志着。就该这样呀，年轻人自强不息了，这世界才能生生不息。
嫂子斟酌了半天，说，过年是时间的庆典。她还有个解释，过年就是主动地在无形的时间轴线上做刻度，从分秒到日月，再到岁岁年年。这番妙论一出，我们大家一齐点头。我哥还给加了个注解，“从这个角度说，一年又一年，不断循环与更迭。我们过了年，年也过了我们。”我陷入沉思，觉得忽然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时间和空间里。人生不过百年，惜年，当惜年！
不甘心就这么结束话题，我穷追不舍起来：“哥，那你说，过年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我哥笑而不答，我就知道他是在说，没有最高，只有更高。我哥当民办教师时我是他的学生，七七年高考学的是本科中文专业，为人处世和文化底蕴上，他永远是我的导师。
“说一个嘛！”
我哥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说道：“你这一问，我忽然想起唐代太上隐者的一首五绝: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我以为，不知年才是好，时间和空间上都得大自在。”
“你的意思自在就是年呗。”
哥哥逗小宝去了，不再理我。嫂子替他圆全：“我觉得他是这个意思，他是说现在的日子这么好，天天都在过年。你哥这人就这样好，知足。”
知道了，自在是年，知足也是年。
年，也是一个日子嘛，过就是。
5
关于年的那番讨论余韵尚在，蛇年春节已到在眼前。女婿依旧在部队服役，过年过节他不会跟首长争休更不会跟士兵抢假，这样很好。婆婆去了天津女儿家，老伴终于能来跟我们团聚。每个人在各自应该在的位置上，这既是一个家庭过幸福年的重要基石，也为社会稳定注入了积极要素。勃朗宁有诗:“上帝在上,万物各得其所。”被誉为“中国的伊利亚”的散文家梁遇春曾戏言:“鱼游水里,鸟栖树枝,我卧床上。”世间万物都各得其所时,大概也就是所谓的人与自然的和谐吧?
有了和谐才会产生幸福。蛇年春节怎么过还在谋划中，好吃好喝肯定要有，过年嘛，一家人坐下来吃吃喝喝开怀畅谈才是正理儿。此外，周边城乡的小旅游也应该有，沐浴阳光亲近自然必须有。尽可能地感知这个世界，是我恒久的追求。渭城三年，在家带娃的时间居多，我需要了解这里，关于关中民人的年俗，关于三秦大地的气象，关于世况，关于人心。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年会过得更加美好。
平安年，吉祥年，你的年，我的年，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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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6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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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恭喜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