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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朱舜水:流亡日本的反清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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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22 10:0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当!
“当当当当!”
竹林之中。
朱之瑜手持长剑,费如鹤提着大刀,前者剑术精妙,后者势沉力猛,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赵瀚在旁边喝彩助兴。
“当!”
费如鹤一刀劈出,直接把朱之瑜的长剑打飞。
捡起佩剑,朱之瑜心疼无比,剑刃已有好几道缺口,不由感慨道:“你这身力气,不去做将军可惜了。”
费如鹤说:“我也想考武举,就是读不进去书,听说考武进士也要有学问。”
朱之瑜道:“有了去年那档子事,武举会试的时候,文章已不那么重要,你大可放心去考便是。”
费如鹤挠挠头:“去年发生何事?我怎么不知道。”
赵瀚是定期看塘报的,解释说:“去年武举会试,有人能舞百斤大刀,堪称当世之猛士。可此人却落榜了,皇帝震怒,主考官和监试官全部下狱,兵部共有二十二人被革职。”
“还能有这种事?”费如鹤目瞪口呆。
崇祯的权谋手段,并不输给政键专家,许多决策都是有意图的。
罢免兵部二十二人,正好可以换批新的。
并趁此机会,宣布设武科殿试,由皇帝亲自监考。今后所有的武进士,都将属于天子门生,崇祯想要直接掌控武官。
朱之瑜看了赵瀚一眼,好奇道:“濯尘怎知此消息?”
“看塘报啊。”赵瀚笑道。
“倒是个好法子,”朱之瑜说道,“我已许久未看塘报,武举之事,还是听兄长所说。”
朱之瑜的大哥,实在考不上举人,就跑去做了武进士。
朱之瑜自己,同样能提剑砍人。
历史上,崇祯十一年,他以贡生的身份,举文武全才第一,受到礼部的特别征召。
后来的南明小朝廷,三次征召其做官,朱之瑜都不答应,不愿卷入党争的旋涡。
但他毅然加入抗清队伍,以年迈之躯,七赴日本,六下安南,为义军筹措经费,为大明争取外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六十一岁还亲自上阵杀敌。
最终,兵败流亡日本,几乎受到国师待遇。
他的学问,在日本形成“水户学”,“水户学”又催生“维新派”,间接影响了日本明治维新。
从某个角度来说,朱之瑜是日本明治维新的思想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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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2 10:04 | 只看该作者
“当!
“当当当当!”
竹林之中。
朱之瑜手持长剑,费如鹤提着大刀,前者剑术精妙,后者势沉力猛,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赵瀚在旁边喝彩助兴。
“当!”
费如鹤一刀劈出,直接把朱之瑜的长剑打飞。
捡起佩剑,朱之瑜心疼无比,剑刃已有好几道缺口,不由感慨道:“你这身力气,不去做将军可惜了。”
费如鹤说:“我也想考武举,就是读不进去书,听说考武进士也要有学问。”
朱之瑜道:“有了去年那档子事,武举会试的时候,文章已不那么重要,你大可放心去考便是。”
费如鹤挠挠头:“去年发生何事?我怎么不知道。”
赵瀚是定期看塘报的,解释说:“去年武举会试,有人能舞百斤大刀,堪称当世之猛士。可此人却落榜了,皇帝震怒,主考官和监试官全部下狱,兵部共有二十二人被革职。”
“还能有这种事?”费如鹤目瞪口呆。
崇祯的权谋手段,并不输给政键专家,许多决策都是有意图的。
罢免兵部二十二人,正好可以换批新的。
并趁此机会,宣布设武科殿试,由皇帝亲自监考。今后所有的武进士,都将属于天子门生,崇祯想要直接掌控武官。
朱之瑜看了赵瀚一眼,好奇道:“濯尘怎知此消息?”
“看塘报啊。”赵瀚笑道。
“倒是个好法子,”朱之瑜说道,“我已许久未看塘报,武举之事,还是听兄长所说。”
朱之瑜的大哥,实在考不上举人,就跑去做了武进士。
朱之瑜自己,同样能提剑砍人。
历史上,崇祯十一年,他以贡生的身份,举文武全才第一,受到礼部的特别征召。
后来的南明小朝廷,三次征召其做官,朱之瑜都不答应,不愿卷入党争的旋涡。
但他毅然加入抗清队伍,以年迈之躯,七赴日本,六下安南,为义军筹措经费,为大明争取外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六十一岁还亲自上阵杀敌。
最终,兵败流亡日本,几乎受到国师待遇。
他的学问,在日本形成“水户学”,“水户学”又催生“维新派”,间接影响了日本明治维新。
从某个角度来说,朱之瑜是日本明治维新的思想导师!
……
听说武举不再看重笔试,费如鹤颇为心动,问道:“如今皇帝最看重哪样本事?”
“韬略,骑射。”朱之瑜回答。
费如鹤惊道:“糟糕,我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明日便拜访名师,须把射箭先学会再说!”
这货说完就跑,竹林里只剩赵瀚和朱之瑜。
大同社结构松散,赵瀚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让社员做三件事——
第一,接受“格位之论”,不接受的就滚蛋。
第二,研究理学典籍,初一、十五聚会,分享各自的读书心得。
第三,每天一起练习武艺和兵法。
结果很糟糕,仅坚持了几天,就没人再来竹林练武。
只有赵瀚、费如鹤、朱之瑜,他们早就有练武的习惯,哪天不练反而感觉不利索。
赵瀚的**已换了一把,正儿八经找铁匠打造的。
一枪扎在地上,赵瀚盘腿坐下说:“楚屿兄,你对西北流贼如何看?”
朱之瑜收剑回鞘,说道:“我经历过浙江大灾,到易子而食的程度,百姓都还没有举事造反。只因熬过那一阵,来年就有活下去的希望。可想而知,陕西百姓,已经不做来年之想了。若不反,来年必死无疑。”
“你觉得流贼能灭吗?”赵瀚又问。
朱之瑜摇头说:“百姓者,分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神。其心既变,川决山崩。欲平西北之乱,非兵事可定,那得让百姓吃上饭啊!”
赵瀚再问:“君以为,如何能让百姓吃上饭?”
朱之瑜仔细思考道:
“其一,推行教化,振作道德精神。不是那虚伪道德,而是真正的道德。”
“其二,整顿吏治,清理贪腐之风,拔除昏庸之治。如今的官场,有两大弊病。一是贪,二是庸。朝堂内外,又贪又庸,治理的本事没有,捞钱的本事十足。”
“其三,正本清源,倡导实学。天下士子,不可空谈,阳明心学已堕入禅道,朱子理学亦面目全非。我认为,道是日用,于国于民有利才是道,于国于民无益便是邪道!这几日我看朱子,又有大体会,许多道理已说得很明白!”
赵瀚又问:“这三条,哪一条能做到?”
朱之瑜黯然:“都不能,大明已积重难返。”
赵瀚追问:“若朝廷征召你做官,你愿意奉诏入仕吗?”
“不愿意。”
朱之瑜不假思索道:“我若做县令,第一年就行逮捕事。到第三年,百姓诵德,上官称誉。尔后,必获大罪,身家不保!我若留在中枢,做了科道言官,怕是两三个月就要下狱!”
“哈哈哈哈,”赵瀚忍不住大笑,“君真个有自知之明也。”
朱之瑜叹息说:“党争不止,国无宁日。我大哥一介武官,都曾卷入党争,被罢免好几年。文臣但凡想做事的,又怎能独善其身?”
赵瀚问道:“圣君临朝,不是没有党争了吗?”
“呵呵。”
朱之瑜感到好笑,甚至都不愿多做解释。
此时的朝堂,六大派正在围攻光明顶……啊呸,拿错剧本了。首辅周廷儒,正在联合东林党,集体围攻次辅温体仁。
温阁老说:“老子要打一百个!”
于是再过半年,东林党就要人仰马翻,首辅周廷儒被迫辞职,温体仁高高兴兴继任首辅。
没有党争,只有政斗。
这种情况入朝做官,要么啥都别干,要么加入政斗,要么尽忠职守,被搞得里外不是人。
谁干正事,谁就死得快!
愿意干正事的,不论其能力优劣,不论其私德好坏,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子。
朱之瑜突然回过神来,我跟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扯这些国家大事作甚?
可是赵瀚的言行,又总让人忽略他的年龄。
赵瀚继续问道:“既然这三条都不能重整朝纲,大明岂不是没救了?”
朱之瑜沉默无言,他真的看不到希望。
在他眼中,大明早已得了绝症,只看还能活多久而已。
朱之瑜最精通的,不是理学和心学,也不是先秦古文,更不是诗词歌赋,他潜修了十多年史学……以史为鉴,大明算什么鬼样子?
赵瀚说道:“我倒是觉得,大明的病根不在朝堂,而在于土地兼并太过。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如此情形,哪能收得上来赋税?朝廷没钱,又哪里能做正事?越是没钱,越要征敛。越是征敛,天下越乱。”
朱之瑜颇为惊讶:“能有如此见解,堪称神童!”
赵瀚问道:“楚屿兄,你说天下田亩,若能收归国有,朝廷再分给百姓。这样会不会长治久安?”
朱之瑜笑道:“隋唐的均田制,便是用你说的法子,男子成年就可分配土地。初时确实有效,到高宗时已不行。武周打击望族,稍微有所恢复,到玄宗时又彻底败坏。你觉得节度使怎么来的?朝廷没钱用兵,令地方自决而已。天下哪有长治久安的田亩制度?”
赵瀚笑了笑,搞均田确实不行,人口一多就陷入崩溃。
毕竟,天下土地就那么些。一千亩地,以前只十个人分,然后一百个人分,最后一千个人分。分得过来吗?
21世纪的中国,是靠工业化来解决土地饱和问题。
不能生搬硬套到明末。
甚至红色思想,也不能生搬硬套。因为马克思教导我们,生产关系决定上层建筑,在17世纪强行搞红色,那是违背社会发展规律的。
应该实事求是,理论结合国情。
赵瀚最后问道:“我等士子,就坐视社稷崩溃吗?”
“除此之外,又能做什么?”朱之瑜好笑道,“做官救不了大明,难道造反建立新朝?”
赵瀚没说话。
朱之瑜见赵瀚不对劲,猛然惊道:“你欲行黄巾、绿林之事?”
“我可没说,楚屿兄别吓我。”赵瀚立即否认。
这个人不好忽悠,思路太清晰了。
而均田地的口号又太过激进,除非江南大乱,否则别想说服这种大族子弟!
就在尴尬之时,费纯突然跑来:“哥哥,《鹅湖旬刊》第一期,总算是卖完了。你猜哪些人买得最多?”
“哪些?”赵瀚懒得去猜。
费纯笑道:“外地客商,他们有钱得很,等货装船的时候又没事做。许多商贾还催我,让赶快刊出第二期,他们还等着读《射雕英雄传》呢。”
赵瀚顿时高兴道:“提价,加印。第一期只印五百本,售价还低得很,倒赔了十多两银子。第二期就印八百本,售价直接翻倍,否则咱们的老底儿都得赔光。”
“翻倍也亏钱啊,涨价再狠点。”费纯提议道。
“慢慢来,愿者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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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2 10:11 | 只看该作者
赵瀚发现一个有趣现象,最能接受格位论的,既不是农民,也不是工人,而是贱户和家奴!
同时,还必须识字,有一定的自我思想。
就拿费纯、费瑜来说,他们也想加入大同社,却遭到社员们的集体反对。
不但他们的主人保持沉默,就连徐颖、刘子仁等贫寒士子,也都不愿站出来帮忙说话。
赵瀚试图说服众人,强调人格生来平等,但还是无法得到大家的认同。
无非——
我承认格位之论,我也承认人格平等。
但是,集结文社,家奴没资格参加!
“哥哥,今天卖得可好了,”费纯兴高采烈道,“有个客商,足足买走一百本,给的还是二两足银。”
费瑜则吐槽道:“铁脚会和船会就很小气,好多人合买一本。买回去以后,还给别人讲故事,一文钱听一章小说,把买书的钱都赚回来了。”
“对了,”费纯又说道,“有客商打听,能不能花钱订购。他们都是外地商贾,只在河口镇逗留半个月,害怕错过后面的小说章节。”
赵瀚猛拍大腿,高兴道:“这主意好,我怎没想到。你们去说,想要订购的,就交十文钱定金,在酒楼这里登记便可,今后直接来酒楼柜台取书。酒楼只保管三个月,逾期不取,订购作废,订金不退。”
“好,我这就去说。”费纯立即行动。
“我也去。”费瑜喊道。
这两个书童,对卖杂志特别积极,尤其是这一期《格位论》!
他们表现得迫不及待,想要更多人懂得“人格平等”的道理。就算不能改变现状,只要大家认同人格平等,他们都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农民是进步力量,但农民同样思想消极。
想要吸引农民,非得有天灾人祸不可,一旦出手就要闹出大动静。
而有知识的贱户,才应该是早期争取对象。
将近傍晚,赵瀚收拾东西回书院,费瑜突然带着一个商贾过来。
“哥哥,有位老爷想见你。”费瑜喊道。
这人穿着棉花夹心的曳撒,头戴一顶黑色大帽,拱手说:“金陵卢裕,子光大,万历三十年进学。见过赵先生!”
“不敢当,”赵瀚连忙回礼,“阁下是前辈,在下只能称晚生。”
卢裕立即笑道:“那我就托大,叫一声贤弟如何?”
赵瀚说道:“光大兄太客气了。”
卢裕拿出一本《鹅湖旬刊》,直接翻到小说部分:“贤弟,这《射雕英雄传》是否写完?”
“写完了。”赵瀚说道。
卢裕说明来意:“我欲带回金陵出版,贤弟可否赐稿?至于润笔费,那个好说。”
“多少钱?”赵瀚直接问。
“三十两如何?”卢裕开价道。
赵瀚扭头看向费瑜:“送客!”
费瑜笑道:“卢老爷请。”
卢裕伸出一个巴掌:“五十两。”
赵瀚说道:“五十两可以,只给你一半稿子。”
“太贵了。”卢裕摇头。
江浙一带,经济繁荣,文风鼎盛,出版业发达,稿费是很高的。
但也要看作品类型。
比如通过特殊渠道弄来稿件,印刷程墨集子(应届进士文章汇编)发行,这种教辅资料的稿费就很高。
需请一名家,给程墨集子作序,稿费至少一百两,甚至是二三百两,具体看这个名家的地位。
再请几个才子,点评文章、编校文章,稿费至少每人十两,还得请他们吃一顿好的,印刷出来再每人送几本样书。
这类教辅资料,印刷量非常大,根本不缺销量,稳赚不赔,稿费可观。
小说就不行了,谁也猜不准啊,纯粹是赌运气。
卢裕很看好《射雕英雄传》,他想了想说:“六十两,我要全部稿子,作者署名李卓吾如何?”
唉,这些奸商,李贽都死几十年了,居然还想蹭人家的热度。
赵瀚笑道:“四十两卖你一半,若销量过得去,你想全部刊完,剩下一半再卖你一百两。”
卢裕无语,很不想说话。
行情就是这样,出版程墨集子,名家随便作一篇序,就能有一二百两稿费到手。
赵瀚耗费三年时间,辛辛苦苦写出《射雕英雄传》,却被书商认为只配拿几十两稿费——这还是书商觉得他的小说会畅销。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一百两成交,双方都觉得自己亏了。
赵瀚一次性获得100两,其余的他就不管了,作者署名阿猫阿狗都可以。
这玩意儿没法扬名,士子创作小说,只会惹人耻笑。
《封神演义》近些年畅销,可是谁写的都搞不清楚。甚至,根本没有作者署名,只备注“某某某编辑”,几百年后还在猜真实作者。
卢裕封来三十两定金,还请赵瀚吃一顿酒。
免费晚餐,不吃白不吃,赵瀚把费纯、费瑜也叫上桌。
推杯换盏之间,赵瀚指着杂志问:“这《格位论》,光大兄怎么看?”
卢裕避而不谈,笑道:“我只管赚钱,早就不研究学问。”
“阁下是来铅山进货的?”赵瀚问道。
“买几船纸回去。”卢裕回答。
全国产纸的地方很多,南京周边就有。卢裕舍近求远,是因为铅山纸品类齐全,价格还相对便宜得多。
明代的贸易运输,若能全程装船走水路,那最大的成本就是关税(过路费)。
但是,笔墨纸砚和书本,可以免收过路费!
即便勋贵豪强私设关卡,也不敢对文化用品下手,这玩意儿容易引起社会公愤。
赵瀚又敲着杂志说:“李卓吾先生,已经死了几十年,恐怕没人相信《射雕英雄传》是其遗作。若把《格位论》,印在小说的扉页,岂不是更能让人相信?”
“对啊!”
卢裕心领神会,高兴道:“此法甚妙。来,我敬贤弟一杯!”
一顿饭吃完,两人约好明日抄稿。
稿子不能让卢裕带走,赵瀚自己还要用呢。只能请人抄写,抄完了再结稿费尾款。
至于抄书之人,赵瀚推荐了刘子仁、徐颖,也算帮他们赚点外快。
赵瀚扔出一锭银子,足有二两,对费纯、费瑜说:“你们推销旬刊,这几日辛苦得很,且拿去分了吃酒。”
“多谢哥哥!”
二人大喜,感觉跟着赵瀚更有混头。
赵瀚也很高兴,总算是发财了,这可是一笔巨款。
翌日,卢裕来到书院,请徐颖、刘子仁抄稿。
他急着要稿子,干脆费瑜、费纯也加入,四个人一起抄速度更快。
中午休息,徐颖和刘子仁,结伴前来致谢。
赵瀚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有好处自然想着你们,莫要再说那么许多。”
“大恩不言谢,今后必有回报。”刘子仁拱手道。
徐颖则不再说话,他愈发内向沉默,什么事情都是记在心头,不会轻易说出来招惹是非。
明中期的抄书人还很多,随着活字印刷技术的普及,明末已经很少有抄书业务了——偏僻州县例外。
普通书籍,书铺里就能买,而且价钱还便宜。
真正价格昂贵的书,有需求的人又很少,帮人抄书赚钱纯属碰运气。
不知何时,费元鉴突然冒出来,低声说道:“陈立德走了,我见他一脸怨恨,恐怕会到处诋毁你。”
“敢提出格位论,我就不怕人诋毁,”赵瀚跟费元鉴勾肩搭背,“不过,还是多谢提醒,最近学得怎样了?”
费元鉴说:“已在学习本经,两年后看能不能考秀才。”
“与君共勉。”赵瀚笑道。
却说那书院老师陈立德,在辩会被搞得颜面扫地,没脸留在含珠书院教书。
这货领了工资,立即卷铺盖离开。
他远远跑去石塘镇,投奔年轻时的同窗,在石塘祝家的私塾谋得一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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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2 10:16 | 只看该作者
铅山祝氏,不比铅山费氏逊色多少,只是祖上没出什么名臣而已。
祝氏祖宅位于石塘镇,什么时候搬来的,已经无法考证了。但是,石塘祝氏的族谱,请来两位名人作序,一个是朱熹,一个是辛弃疾。
石塘祝氏,分出五个大宗,又分出无数小宗,子孙遍布铅山县六个乡镇。
他们掌控制造连四纸的顶尖技术,与迁到石塘镇的费氏宗支联姻。又与许多商人联姻,结成一个“祝氏商帮”,已将商业影响力扩散到福建。
但很奇怪,这个经营造纸业数百年的家族,并没有积极创办书院,只是陆续建了几个私塾而已。
而且,还没有专门的家族藏书楼。
他们似乎更喜欢做生意,子孙能考上秀才就行,若考取举人就更值得庆祝。有了功名,然后买官……
“端止兄,小弟……小弟……唉!”陈立德满脸悲痛。
祝守正好笑道:“在费家受气了?”
陈立德拿出一本《鹅湖旬刊》:“端止兄请过目。”
“格位论?”
祝守正仔细阅读一遍,顿时赞道:“此论甚好,可称雄文也!”
祝家出的士子很多,可进士、举人却没几个。他们更喜欢经商,而商人则需要“人格平等”,赵瀚提出“格位论”,可以说正中祝家的下怀。
陈立德急道:“端止兄,你可知此文是谁所写?”
祝守正说道:“自是出自名家大儒之手。”
“这是一个十四岁家奴写的!”陈立德痛心疾首道。
“十四岁的家奴,就能有这般见解?”祝守正吃惊不已,问道,“费氏的家奴?”
陈立德拍案说:“可不正是费氏家奴!”
祝守正顿时冷笑:“这费氏啊,守着河口镇那块宝地,自己也是靠做生意起家,偏偏就不好好做生意。祖上出了几个名臣,还想着一直出名臣?本家子弟考不上,就资助同乡士子,现在居然连家奴都弄去读书。”
“他们想做官想疯了!”陈立德连连附和。
祝家和费家,虽然多次联姻,但两族矛盾越来越大。
一是抢生意,二是争田产,没直接打起来,已经算彼此克制。
陈立德又说:“这个家奴,听闻是北方流民,被那费映环带回铅山。家奴就家奴,竟还落了户籍,以义子身份科举,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祝守正讥笑道:“简直败坏费氏门风。”
陈立德继续说:“这个家奴,受了费氏如此恩遇,竟不老老实实读书。写文章宣扬格位论,他是想做什么?无非记着家奴出身,想真正做主人呢。”
祝守正点头道:“确实如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陈立德还在继续上眼药:“含珠书院的山长费元禄,非但不阻止,反而为其举行辩会。我怎看得下去?就出头与之辩论。谁知那厮牙尖嘴利,断章取义,歪曲圣贤。费元禄又偏帮于他,我这堂堂的经馆先生,竟被一个童生驳倒了。”
“哈哈哈哈!”
祝守正幸灾乐祸,指着陈立德说:“贤弟啊,你怕是面子丢大了。我就说嘛,好好的含珠书院经师不做,跑来我这石塘镇做私塾蒙师,原来是没脸在河口镇待下去了。”
陈立德苦着脸说:“端止兄,你我相识数十年,又何必如此奚落?”
祝守正再次阅读《格位论》,说道:“不论如何,这篇文章写得不错,道理也讲得很明白。”
陈立德急道:“端止兄,此乃乱国乱家之文也!”
“何来此说?”祝守正不解道。
陈立德解释道:“石塘镇数万造纸工匠,有一半都是祝家雇奴。石塘镇无数田亩,至少六成是祝家产业。若格位论传播至此,那些雇奴、佃奴心里怎想?他们会觉得,自己也不低贱。既然不低贱,会不会造反闹事?”
祝守正愕然。
陈立德继续说道:“我可听说,石塘镇的造纸匠,无理都要闹几番。若格位论通行于世,他们再闹事就更有理了!”
祝家主营造纸业,最怕的就是工人闹事,平均两三年就要罢工一次。
特别是几道核心造纸程序,工匠们一个个都精贵得很,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培养出来的。
别的家奴若敢胡闹,直接打死埋了便可。
这些工匠罢工,祝家真舍不得打。别说打死,就是打坏了,那也等于把自家银子往水里扔。
祝守正再看《格位论》,顿觉不堪入目,低语道:“果然是乱国乱家之文。”
陈立德说:“须趁着传播不广,赶紧将那家奴踩翻在地!”
“可费家的家奴,我又怎管得了?”祝守正眉头紧皱。
陈立德笑道:“鹅湖费氏的户帖,在那费元祎的手中。铅山费氏的族长费元真,又跟含珠书院的山长费元禄矛盾重重。只要说服费元真、费元祎,就可将那家奴从黄册除名!到那个时候,童生做不成了,一个家奴写的文章,又有什么用处?”
户籍黄册,分为两份。
“户帖”由百姓自己保管,可以理解为户口本。
“户籍”留存于官府,是统计人口、征收赋役的依据。
最初,任何户口、土地变更,都要层层上报到户部,户部盖章又传下来方可生效。
人口一多,这就不具备操作性了。
到明中期,权力被迫下放到州县,知县、知州盖章就能搞定。
费元祎跟儿媳娄氏闹矛盾,一直藏着个大杀器没用,那就是手中掌握的户帖。他想抹掉“费瀚”这名字,可谓轻轻松松,也就跟知县吃顿饭的事儿。
一旦在户帖除名,赵瀚的童生也就没了,这就是主人对家奴的控制力。
祝守正沉吟半晌,不作任何表态,只说:“祝家私塾,能礼聘贤弟执教,今后科举定然兴旺。”
“吾一定竭尽全力,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陈立德起身作揖。
待陈立德离开房间,祝守正唤来一个家奴:“去送我的拜帖,请乡老们下月初五来石塘,就说我备下酒菜要泛舟赏雪。记住,费元真、费元祎两位老爷,务必要把他们请来。”
其实,不必陈立德上眼药,费元真此刻已经动手了。
费元禄扩充学田,整顿含珠书院,处理费松年一家的后事,在家族内部的威望迅速提升。再加上,铅山费氏的宗谱,也是费元禄负责编撰的,风头早就把族长给压下去。
这两三年来,族内出了什么纠纷,都跑去找费元禄解决,族长费元真反而被无视。
赵瀚公然提出格位论,又获得费元禄的支持,立即就卷入族长、山长之争。
鹅湖,费宅。
费元真拍出一本杂志:“贤弟啊,令郎收的那个家奴,可真真有好大本事!”
费元祎阅读文章,沉默不语,并无表态。
“怎不说话?这是要造反,是要翻身当主子!他自己造反不论,还煽动家奴都造反!”费元真愤怒道。
费元祎突然露出微笑:“既然在书院学习,那便是元禄的学生,我不是很方便插手。”
都是老狐狸,族长跟山长的争斗,费元祎怎会傻到去掺和?
而且,赵瀚是费映环领回来的,也是费映环建议上户口的。他虽然跟儿媳有矛盾,却不愿再跟儿子闹翻。
费元真手里也有秘密武器,开出价码道:“若是贤弟能帮忙,我就让弟妹进宗祠。”
费元祎愕然,脸色古怪,迟疑良久,终于叹息说:“且容我考虑。”
费元真口中的“弟妹”,自然不是鹅湖费家那位老太太,而是被老太太打死的良妾。她是费元祎心中的白月光,是他一生最美好的爱情,也是老二费映玘的生母!
四十年前,费映环的生母,杖杀了费映玘的生母。
二少爷费映玘,这四十年来,一直称呼杀母仇人为娘亲!
费元真走了,费元祎却心绪难平,他喃喃自语道:“清儿,清儿,我都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
费元祎是一个为了名声,逼着孙女去死的老顽固。
但曾几何时,他也离经叛道,为了真爱而逃婚,被父亲派人捆去拜堂。
谁还没年轻过?
只是那吃人的礼教,将鲜活可爱的人性,一点一点蚕食殆尽。
此时此刻,费元祎仿佛被唤醒,生出多年未有的冲动。为了曾经的爱人,他宁愿跟长子闹一场,实现他当初许下的诺言。
他许诺的时候,爱人已奄奄一息,就躺在他怀里惨笑。
把爱人送进宗祠,把赵瀚移出户籍!
翻出户帖,费元祎挥笔一钩,“费瀚”变成一团墨迹。
“备轿,备船,我要去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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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2 10:21 | 只看该作者
铅山祝氏,不比铅山费氏逊色多少,只是祖上没出什么名臣而已。
祝氏祖宅位于石塘镇,什么时候搬来的,已经无法考证了。但是,石塘祝氏的族谱,请来两位名人作序,一个是朱熹,一个是辛弃疾。
石塘祝氏,分出五个大宗,又分出无数小宗,子孙遍布铅山县六个乡镇。
他们掌控制造连四纸的顶尖技术,与迁到石塘镇的费氏宗支联姻。又与许多商人联姻,结成一个“祝氏商帮”,已将商业影响力扩散到福建。
但很奇怪,这个经营造纸业数百年的家族,并没有积极创办书院,只是陆续建了几个私塾而已。
而且,还没有专门的家族藏书楼。
他们似乎更喜欢做生意,子孙能考上秀才就行,若考取举人就更值得庆祝。有了功名,然后买官……
“端止兄,小弟……小弟……唉!”陈立德满脸悲痛。
祝守正好笑道:“在费家受气了?”
陈立德拿出一本《鹅湖旬刊》:“端止兄请过目。”
“格位论?”
祝守正仔细阅读一遍,顿时赞道:“此论甚好,可称雄文也!”
祝家出的士子很多,可进士、举人却没几个。他们更喜欢经商,而商人则需要“人格平等”,赵瀚提出“格位论”,可以说正中祝家的下怀。
陈立德急道:“端止兄,你可知此文是谁所写?”
祝守正说道:“自是出自名家大儒之手。”
“这是一个十四岁家奴写的!”陈立德痛心疾首道。
“十四岁的家奴,就能有这般见解?”祝守正吃惊不已,问道,“费氏的家奴?”
陈立德拍案说:“可不正是费氏家奴!”
祝守正顿时冷笑:“这费氏啊,守着河口镇那块宝地,自己也是靠做生意起家,偏偏就不好好做生意。祖上出了几个名臣,还想着一直出名臣?本家子弟考不上,就资助同乡士子,现在居然连家奴都弄去读书。”
“他们想做官想疯了!”陈立德连连附和。
祝家和费家,虽然多次联姻,但两族矛盾越来越大。
一是抢生意,二是争田产,没直接打起来,已经算彼此克制。
陈立德又说:“这个家奴,听闻是北方流民,被那费映环带回铅山。家奴就家奴,竟还落了户籍,以义子身份科举,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祝守正讥笑道:“简直败坏费氏门风。”
陈立德继续说:“这个家奴,受了费氏如此恩遇,竟不老老实实读书。写文章宣扬格位论,他是想做什么?无非记着家奴出身,想真正做主人呢。”
祝守正点头道:“确实如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陈立德还在继续上眼药:“含珠书院的山长费元禄,非但不阻止,反而为其举行辩会。我怎看得下去?就出头与之辩论。谁知那厮牙尖嘴利,断章取义,歪曲圣贤。费元禄又偏帮于他,我这堂堂的经馆先生,竟被一个童生驳倒了。”
“哈哈哈哈!”
祝守正幸灾乐祸,指着陈立德说:“贤弟啊,你怕是面子丢大了。我就说嘛,好好的含珠书院经师不做,跑来我这石塘镇做私塾蒙师,原来是没脸在河口镇待下去了。”
陈立德苦着脸说:“端止兄,你我相识数十年,又何必如此奚落?”
祝守正再次阅读《格位论》,说道:“不论如何,这篇文章写得不错,道理也讲得很明白。”
陈立德急道:“端止兄,此乃乱国乱家之文也!”
“何来此说?”祝守正不解道。
陈立德解释道:“石塘镇数万造纸工匠,有一半都是祝家雇奴。石塘镇无数田亩,至少六成是祝家产业。若格位论传播至此,那些雇奴、佃奴心里怎想?他们会觉得,自己也不低贱。既然不低贱,会不会造反闹事?”
祝守正愕然。
陈立德继续说道:“我可听说,石塘镇的造纸匠,无理都要闹几番。若格位论通行于世,他们再闹事就更有理了!”
祝家主营造纸业,最怕的就是工人闹事,平均两三年就要罢工一次。
特别是几道核心造纸程序,工匠们一个个都精贵得很,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培养出来的。
别的家奴若敢胡闹,直接打死埋了便可。
这些工匠罢工,祝家真舍不得打。别说打死,就是打坏了,那也等于把自家银子往水里扔。
祝守正再看《格位论》,顿觉不堪入目,低语道:“果然是乱国乱家之文。”
陈立德说:“须趁着传播不广,赶紧将那家奴踩翻在地!”
“可费家的家奴,我又怎管得了?”祝守正眉头紧皱。
陈立德笑道:“鹅湖费氏的户帖,在那费元祎的手中。铅山费氏的族长费元真,又跟含珠书院的山长费元禄矛盾重重。只要说服费元真、费元祎,就可将那家奴从黄册除名!到那个时候,童生做不成了,一个家奴写的文章,又有什么用处?”
户籍黄册,分为两份。
“户帖”由百姓自己保管,可以理解为户口本。
“户籍”留存于官府,是统计人口、征收赋役的依据。
最初,任何户口、土地变更,都要层层上报到户部,户部盖章又传下来方可生效。
人口一多,这就不具备操作性了。
到明中期,权力被迫下放到州县,知县、知州盖章就能搞定。
费元祎跟儿媳娄氏闹矛盾,一直藏着个大杀器没用,那就是手中掌握的户帖。他想抹掉“费瀚”这名字,可谓轻轻松松,也就跟知县吃顿饭的事儿。
一旦在户帖除名,赵瀚的童生也就没了,这就是主人对家奴的控制力。
祝守正沉吟半晌,不作任何表态,只说:“祝家私塾,能礼聘贤弟执教,今后科举定然兴旺。”
“吾一定竭尽全力,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陈立德起身作揖。
待陈立德离开房间,祝守正唤来一个家奴:“去送我的拜帖,请乡老们下月初五来石塘,就说我备下酒菜要泛舟赏雪。记住,费元真、费元祎两位老爷,务必要把他们请来。”
其实,不必陈立德上眼药,费元真此刻已经动手了。
费元禄扩充学田,整顿含珠书院,处理费松年一家的后事,在家族内部的威望迅速提升。再加上,铅山费氏的宗谱,也是费元禄负责编撰的,风头早就把族长给压下去。
这两三年来,族内出了什么纠纷,都跑去找费元禄解决,族长费元真反而被无视。
赵瀚公然提出格位论,又获得费元禄的支持,立即就卷入族长、山长之争。
鹅湖,费宅。
费元真拍出一本杂志:“贤弟啊,令郎收的那个家奴,可真真有好大本事!”
费元祎阅读文章,沉默不语,并无表态。
“怎不说话?这是要造反,是要翻身当主子!他自己造反不论,还煽动家奴都造反!”费元真愤怒道。
费元祎突然露出微笑:“既然在书院学习,那便是元禄的学生,我不是很方便插手。”
都是老狐狸,族长跟山长的争斗,费元祎怎会傻到去掺和?
而且,赵瀚是费映环领回来的,也是费映环建议上户口的。他虽然跟儿媳有矛盾,却不愿再跟儿子闹翻。
费元真手里也有秘密武器,开出价码道:“若是贤弟能帮忙,我就让弟妹进宗祠。”
费元祎愕然,脸色古怪,迟疑良久,终于叹息说:“且容我考虑。”
费元真口中的“弟妹”,自然不是鹅湖费家那位老太太,而是被老太太打死的良妾。她是费元祎心中的白月光,是他一生最美好的爱情,也是老二费映玘的生母!
四十年前,费映环的生母,杖杀了费映玘的生母。
二少爷费映玘,这四十年来,一直称呼杀母仇人为娘亲!
费元真走了,费元祎却心绪难平,他喃喃自语道:“清儿,清儿,我都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
费元祎是一个为了名声,逼着孙女去死的老顽固。
但曾几何时,他也离经叛道,为了真爱而逃婚,被父亲派人捆去拜堂。
谁还没年轻过?
只是那吃人的礼教,将鲜活可爱的人性,一点一点蚕食殆尽。
此时此刻,费元祎仿佛被唤醒,生出多年未有的冲动。为了曾经的爱人,他宁愿跟长子闹一场,实现他当初许下的诺言。
他许诺的时候,爱人已奄奄一息,就躺在他怀里惨笑。
把爱人送进宗祠,把赵瀚移出户籍!
翻出户帖,费元祎挥笔一钩,“费瀚”变成一团墨迹。
“备轿,备船,我要去县衙!”
072【理清矛盾】
“荒唐,昏聩,短视之极!”
费元禄咆哮怒吼,气得失去理智,在屋里疯狂的摔东西。
但凡童生,都在县学有备案。
费元祎把“费瀚”移除户籍,又跟费家没有血缘关系,再经知县亲自过问,童生档案立即被删除。
良久,费元禄终于冷静下来,一脸阴沉前往横林祖宅。
“山长,我家老爷不在。”门子堆笑应付。
“闪开!”
费元禄大喝一声,提着登山杖就冲进去。
下人哪敢阻拦?
一路闯进内院,费元真早已接到通报,亲自来到院中迎接,亲热笑道:“元禄,我刚做了一首诗,你来帮忙斧正斧正。”
费元禄站在院中不动,质问道:“兄长,你为何要那般做法?”
“出什么事了?”费元真一脸茫然。
费元禄说道:“书院童生费瀚,被县学给除名了!”
费元真还在装傻:“费瀚是谁?是我费氏子弟吗?哪宗哪房的后生?”
费元禄说道:“此人是鹅湖费氏的义子,天资聪慧,大有可为!”
“鹅湖费氏?”费元真叹息说,“贤弟啊,你又不是不知,我这个没用的族长,连横林本宗都管不动,哪有能力去管鹅湖费氏?此事我真的不知,你若想做什么,尽管去找费元祎。”
费元禄终于忍不住,怒吼道:“你我有什么矛盾,可以摆出来明说。费氏文脉衰落,子孙皆不济事,好不容易收个有前途的养子,哪里能够自毁长城!”
费元真讥笑道:“一个养子,也能倚为费家的长城?我看你是糊涂了!”
费元禄痛心疾首道:“此子小小年纪,便已有学问主张,被蔡督学大加赞赏。不管他以后是否考得举人进士,都能提振我费氏名声。你……你们将他移除户籍,真真是目光短浅之辈!”
“养子便是家奴,居然还给他上户籍?要不要哪天让他进宗祠?”费元真冷笑。
“若能成事,便进宗祠又如何?”费元禄针锋相对。
“可笑至极!”费元真拂袖而走。
费元禄提着登山杖大吼:“老匹夫,你枉为费氏族长!”
铅山费氏,大明朝廷,一个样子,并无区别。
有人想要做事,就会有人使袢子,令其一番心学付之东流。
费元禄踉跄而行,失魂落魄的离开。
一个赵瀚,不至于让他如此痛心。
而是费家的内斗,让他感到绝望,一时间什么心气儿都没了。
坐船前往河口镇,仰望那巍峨的三人阁坊,回想当年铅山费氏的威风,费元禄不知不觉间老泪纵横。
雪花飘落,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
“哥哥,你莫要难过。”费纯安慰道。
赵瀚哈哈笑道:“一个童生而已,不做便不做了,哪有甚值得难过的?”
费纯焦急道:“这可不是童生的事。哥哥被户籍除名,今后便跟我一般,只能做费家的奴仆。”
赵瀚收起笑容,郑重说道:“费纯,你要记住。人生天地之间,没有谁比谁低贱,家奴就不如童生吗?”
“话是这么说,家奴跟童生,又哪能相提并论?”费纯哭丧着脸。
费如鹤这些日子,不知跑哪儿去了,估计回家缠着母亲要钱,想要拜访名师学习骑射。
费纯被留在河口镇,跟费瑜一起售卖《鹅湖旬刊》,反而与赵瀚接触得更多。
赵瀚曾经救过他的母亲,免于被主母娄氏打死。赵瀚出手大方,为人也很仗义,而且是家奴出身,让费纯觉得更加亲近。
家奴跟家奴,可以真正交心。
家奴跟主人,便关系再好,也总是隔着一层。
费如鹤只能是主人,赵瀚才是费纯的朋友。
很快,徐颖、刘子仁、费元鉴、费瑜,也得知消息赶来安慰。
“哈哈哈哈!”
赵瀚爽朗大笑:“诸位何必愁眉苦脸,一个童生有甚了不起的?莫要再为那妇人态,今日我做东,且去鼎盛楼吃酒!”
众人尽皆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朱之瑜静立雪中,看着赵瀚反过来安慰伙伴,心中生出一种非常古怪的想法。
换位思考,这种事如果落在自己身上,朱之瑜不认为自己能坦然面对。
这真不是童生的事,而是由良籍沦为贱籍!
一辈子受影响,子子孙孙全都完了。
可眼前这个少年,却还笑得出来,并且不是强颜欢笑,更似一种解脱束缚的畅快!
难道,他把费家义子的身份视为牢笼?
难道,他把费家的恩遇视为枷锁?
他到底想干什么?
朱之瑜回忆《格位论》的内容,不敢再想下去。这不是普通造反的事情,寻常造反,应该借助费家势力才对,而不是急着跟费家疏远!
朱之瑜也想过要造反,但只是一闪而逝的念头,那出于他对时局的绝望。
造反?
想想就算了,世家子不可能去造反的。
……
茅草屋内,师徒对坐,大雪封门。
赵瀚搓着手呵气说:“先生,冬天一年比一年冷,你该换一间好点的屋子了。”
庞春来拢着袖子,缩成一团:“跟辽东的冬天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还是先说说你的事吧。”
赵瀚笑道:“弟子能有什么事?”
“唉,科举还是该去考的,”庞春来叹息道,“再怎么说,也该有个秀才功名,今后举事也更为便利。”
赵瀚摇头道:“费氏对我恩遇过重,如果一直不摆脱出去,今后做事处处都受掣肘。”
庞春来训诫道:“古今起事,哪个不借助大族?刘邦借助吕氏,杨坚、李渊本就是豪族,赵匡胤那是篡权。便是当朝太祖,也借了岳父的势头!”
赵瀚笑道:“太祖皇帝的江山,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庞春来道:“我是说太祖投军之初,若没有岳父的提携,他又如何能快速积累人脉和威望?”
赵瀚解释说:“弟子认为,看待世间的问题,当理清其矛盾关键。”
“矛盾一词,是这么用的吗?”庞春来好笑道。
“能理解就可以了,”赵瀚继续说,“大明时局崩坏,什么党争,什么吏治,什么后金,什么流贼,都是浮于表面的次要矛盾。我们应当抓住主要矛盾!”
庞春来总算来了兴趣:“大明的主要矛盾是什么?”
赵瀚说道:“土地兼并严重,生产资料被少数人垄断,国家丧失社会资源再分配能力,大量底层生产力得不到释放!”
“什么意思?我只听懂了土地兼并。”庞春来已然一头雾水。
赵瀚解释说:“土地是生产资料,工厂作坊是生产资料,这些都被士绅大贾垄断。他们可以逃税避税,可以官商勾结。于是,国家财政匮乏,百姓食不果腹。”
庞春来点头道:“是如此的。”
赵瀚继续解释:“社会资源再分配,就是百工百业所创造的财富,以赋税的形式被朝廷集中起来,再通过各地官府回馈给天下万民。保境安民,兴修水利,抵御外寇,营建城池,治理地方,建设官道……这些都是社会资源再分配。”
庞春来豁然开朗,这哪是什么社会资源再分配,简直就是解释了一个国家如何运转!
赵瀚又说道:“生产力,就是人们创造财富之力。更简单的说,就是人能做多少有益处的事!而今,农为佃奴,工为雇奴,兵为军奴,仆为家奴,放眼神州,尽皆奴才!既为奴才,朝不保夕,又有甚心气做工?又有甚心气种地?又有甚心气打仗?不过苟且求生而已!”
“你欲如何施为?”庞春来有些兴奋了。
“农民!”赵瀚说道。
核心矛盾,还是土地兼并,因为中国的农民占绝大多数。
历史上,满清是如何解决土地矛盾的?
在直隶,把人杀了,把地抢了,自然就没矛盾了。把抢来的土地一分,还巩固了自己的基本盘。
在其他地方,不合作就杀,愿意合作就接纳,有矛盾也视而不见。
就拿江西的土地矛盾来说,一直就没有解决,别说清朝,民国都在,还是新中国来解决的。
江西的农民运动,贯穿了整个清朝。
闹得小的搞佃变,闹得大的直接造反,满清的做法就是派兵镇压。
最后如何缓和的?
江西佃变持续到雍正、乾隆时期,小冰河时代已经结束。经过数百年的经验,士绅们也总结出套路。
跟资本家对付工人一样,先是提高基本待遇,再进行内部分化。让佃农去对付佃农,把阶级矛盾,转化成阶级内部的矛盾!
赵瀚可不希望自己打下的江山,直到自己都老死了,农民还一直起义不息。
虽然他现在还没造反,也不知道能否成功,但必须制定正确的路线。
当然,这个正确路线,肯定不是搞红色,那违背了社会发展规律,步子迈太大会扯着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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